「文配音」寒冬臘月餈粑香|章 登 享

2019第06期

中國文學網 •《執子之花》文學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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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配音」寒冬臘月餈粑香|章 登 享

寒冬臘月餈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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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臘月,風凜凜,雪紛紛,老家的餈粑驀然撩撥起我的記憶。

小時候,總是缺吃少穿,慶幸的是,每年能從“公家”那裡分得百八十斤糯谷。莊稼人小心收藏,待到寒冬臘月,打上一兩個餈粑,補貼口糧不足。餈粑這東西呵,蒸煮煎炸烤,食用簡單方便,吃下去禁得住餓呀。

冬閒了,雪粒敲窗,水瘦丘寒。“雪粒打底,備好柴米”。莊稼人有經驗,這雪天一“塌”下來,說不準就拖上個十天半月呢。

於是,餈粑開始在莊稼人心中醞釀。“餈粑”前冠一動詞“打”,不知緣於何時,也不知出於何因,只是覺得這個“打”字兒特有韻味。而且老家打餈粑,絕不像有些地方做年糕(那東西也有人叫餈粑)。瞧那做年糕的樣兒——石臼小小的,像個盆兒缽兒,一兩個人拿棍兒戳著搗著,做出的年糕手掌般大,有點小家子氣吧?

我老家屬荊楚故地,連餈粑的傳說都是那般大氣厚重,其歷史淵源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

相傳楚國伍子胥為報父仇投奔吳國,欲從吳借兵伐楚。他助吳王闔閭坐穩了江山,成為功臣。不久,親率吳兵攻破楚都郢都,掘楚王墓鞭屍雪恨。受封申地後,吳王令其建 “闔閭大城”,以防侵略。城建畢,吳王大喜,惟子胥知自己結怨甚多,心有不安。他告知親信:“大王喜而忘憂,恐難有好下場。我死後,如國家有難,百姓受飢,可在相門(蘇州八個城門之一)城下掘地三尺,即可尋充飢食物。”後闔閭之子夫差繼位,屢拒子胥忠告,竟聽讒言,令子胥自刎身亡。

子胥死後,越王勾踐舉兵伐吳,久困吳國都城。時值年關,天寒地凍,城內糧斷,滿街餓殍。有人想起伍子胥生前囑咐,遂暗中拆牆掘地,發現城基皆用熟糯米壓制成磚。原來,伍子胥建城時,將大批糯米蒸熟,壓成磚塊,放涼後作為城牆基石,儲備下來以度糧荒。人們將糯米磚石掘起,敲碎蒸煮,分而食之,度過了危難。後楚天一帶,便用糯米制成當年“城磚”樣的餈粑,既可祭奠伍子胥,也可享受古典的美食呢。

「文配音」寒冬臘月餈粑香|章 登 享

傳說有如此的歷史底蘊,打餈粑自然也頗不一般了。時令多選在寒冬臘月,雪粒兒鋪墊過後,鵝毛般的雪片潦草於天地之間,書寫著屬於冬季的特殊文本。糯米的清香鑽出茅屋,饞嘴的孩子們聞香而動,踏雪而來,待不上多久,他們就可以隨大人蹭上一頓餈粑哩。

一燈如豆,昏而暗,模糊了茅屋中的簡陋。甑蒸的糯米,傾倒在木質的大漿盆之中,騰騰的熱浪稀釋著雪夜的寒氣。六七個精壯武力的莊稼漢上場了,每人握一根一米左右的丁字形餈粑棍。起先溫文爾雅,餈粑棍輕輕揉壓盆中的糯米,如同一支小夜曲的前奏,輕柔而舒緩。但這種溫柔是不可持久的,糯米一旦變硬就難以搗爛了。眨眼間,餈粑棍狂野起來,“咚咚”聲響成一片,瀰漫的熱氣朦朧了一張張臉。男人們的腳步粗獷了,地皮兒忽閃著,小孩被大人喝到了一邊。力大如牛的小夥開始撒野,要與前邊結過婚的男人較勁,腳步猛然加快,踩著前邊腳後跟了,一聲“哎喲”剛起頭,小夥嚷起來:“叫喚什麼呀?恁慢恁慢,都是讓老婆淘虛了身子!”於是一同大笑,繼而手勁驟然加大,腳步更加瘋狂。力與力較量著,美與美角逐著,燈影在力與美的剪影中搖曳出一片迷人的昏黃。

也許是木質漿盆太輕飄,難以承受小夥們的裝瘋鬥狠,後來,數百斤重的大石碓排上了用場。古老的石碓不知是出自唐宋,還是源於明清,滿身斑駁著歲月的滄桑。莊稼漢的力氣好使了,一開場便大力杵搗,虎虎生風,棍棒摩擦著棍棒,腳步催趕著腳步,嚓嚓嚓,咚咚咚,唰唰唰,屋搖地動,氣勢洶洶,似潮汐挾裹巨浪衝刷著海岸,又似百千人馬踏雪疾馳而來。孩子們嚇得再也不敢在大人們身後穿梭,屏住聲息擠在屋角觀望。最有看點的是高潮處,隨著一聲吆喝,四五根餈粑棍一齊用力,把石碓中的餈粑整個兒攪了上來,舉過頭頂,放入備好的捲簾或布幔上。隨後就有人將滾燙的餈粑抹平、整勻,於是,一個圓溜溜的大餈粑便成形了,晾在寒氣之中。次日早晨,硬邦邦的餈粑,就可切成城磚樣的大小塊兒,儲存下來啦!

餈粑打完,孩子們等侯的美食端來了。那是搗爛的餈粑,俗稱“扯餈粑”。餈粑有多種吃法,扯餈粑——可只有打餈粑時才能享受到這種美味呢。

窗外,風雪依然在天地間糾纏得難解難分。茅屋內,火塘燒旺了,清晰著每一張臉的輪廓。火塘邊,橫兩條板凳,擱一盆扯餈粑,擺三兩碗醃菜,對了,火塘裡還支著一個簡易爐架,一大缽白蘿蔔燉上幾片肥肉,香著啦!

莊稼人圍坐在火塘邊,燒酒、肥肉、蘿蔔 、醃菜、扯餈粑……吃吧,喝吧,那年月,種田人圖個啥,填飽肚皮就是福哇!

孩子們可不願拘束在大人身邊吃喝,一個個爭搶著餈粑棍,那上面粘著不少餈粑呢。小傢伙們一人或兩人抱一根餈粑棍,啃著咬著,嗞咂有聲,清鼻涕摻合在餈粑中,恐怕也是好滋味吧。

分責任田的那一年,家家戶戶種糯谷,寒冬臘月,餈粑飄香。父親特愛吃餈粑,一打就是六七個,個個比簸箕大,攤了滿滿一屋,泡了兩大缸,一直吃到第二年清明。

進城工作後,集市的餈粑怎麼也吃不出老家的滋味。妻告訴我,城裡的餈粑是用機器磨成的,一落鍋軟綿綿,滑溜溜,攪不上筷,吃起來味兒短,缺香味呢!

又到寒冬臘月了,漫天雪花漂白了原野。今年,一定要回一趟老家,再聞一聞故園餈粑的清香,再嘗一嘗故鄉的“扯餈粑”。

(2019年1月2日,株洲)

「文配音」寒冬臘月餈粑香|章 登 享

章登享,出身於農民之家,自幼好讀詩書,但難成飽學之士;16歲即為人師,但未有科班之榮;18歲墜入文學夢魘,無奈天資不聰,收穫寥寥;後神經衰弱,形銷骨立,被迫輟筆;30歲得遇名師,且教且研,有所謂論文近300篇見諸報刊;39歲天降甘霖,忝列“特級”門牆,不勝惶恐;50歲棄“鐵飯碗”,由“公”變“民”,遠走他鄉;今年奔花甲,兩鬢霜寒,自知不成大器,但難忘昔年風雅,偶爾塗鴉,以娛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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