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先生與可樂妻

初秋時節,先生極愛茶,恨不得在這個時候的空氣中嗅出茶香的味道來。我每每揶喻他,“炒幹了的樹葉子罷了,至於像聞了腥的貓?”但這並不妨礙他洗碗擺壺,正襟危坐,獨自品味清苦的回甘。沒辦法,我是不喝茶的,我只喝可樂。有時候覺得掌管天下婚姻的確實是拿著弓箭的小男孩兒,很多鴛鴦都是沒譜兒來的,這不像是洞察世事的老人乾的事兒。像我們,就是這樣一對天差地別的夫妻,吃飯他吃甜我吃鹹,做事我愛動他喜靜,他不喜多言而我不愛少語,就是喝,我們也喝不到一起。

這個季節,很多人還在忙於瘦身,可是我還是改不了喝可樂的積習,舍不掉口腹之慾的人是悲慘的,先生悲憫地看著我,說“好歹你做個決定吧,到底是減呢還是吃呢? “戒了可樂,改喝茶吧?”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我,我還是忍了。我不喝茶,但是卻未見得不瞭解茶。極偶然的機會去過茶山,眼見得茶農採了茶葉,一片片挑出來,一雙肉掌在數百度高溫的鐵鍋內揉、捻,挑,炒,大半袋青葉只得數兩新茶,微黃,條片齊整,馨香入脾,那雙肉掌卻是鐵黑色,隱隱傷痕遍佈,從那時起,不再覺得茶貴,益發覺得喝茶必得先生那樣,珍之重之,鄭重其事,方不負種茶採茶的辛苦,炒茶藏茶的心意。疏爽如我輩寧願做了惺慢態,仍不能拿了茶作瘦身的藥飲,白白辜負了茶與人。

直到現在,先生還是獨自一個人坐在家中的茶室,慢慢地泡壺茶,看書看電腦,心滿意足。我專門買了個小冰箱給他藏茶,想想真是奇妙,我無法忍受先生獨酌,卻喜歡看他獨自飲茶,知道此時的他是安適怡然的。肯欣欣然在家喝茶的,多半是愛家的吧。

茶先生與可樂妻

先生話雖然說的不中聽,但卻從不肯讓家裡一時少了可樂這種東西,每每他說,去超市吧,家中沒有喝的了,肯定不是說的茶葉,而是,可樂。極偶然,我可樂消耗太大,斷了供應的夜,他不會猶豫出門“散步”,“順手”帶兩瓶可樂回來,在這樣的縱容下,可以想見,十幾年的夫妻仍是不能“同甘共苦”,而我仍然在不斷珠圓玉潤著。他並不介意,而我也知道,他不介意。

其實,喝什麼,重要麼?

一點兒都不,真的。

他,是我這輩子的可樂;而我,是他的那一杯茶。 (桐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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