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之情歌悠悠

“知青岁月”之情歌悠悠

知青岁月

男人听说梁山伯,没米没柴也舍得;

女人听说孟姜女,有鱼有肉也懒煮。

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到建瓯政和交界的一个小村里度暑假。暮色降临之时,忽然听到远远的村外传来一阵奇 异的歌声。好奇心驱使我循声寻去,原来村头有群年轻人,正缠着一位姑娘要她唱歌呢。朦胧中看不清她的面孔,只觉身材十分丰美。她推辞了几下,便略带羞怯地唱起来:

情郎交结一夜眠,一碗清水入郎心;

清水养花花常开,妹妹年少郎青春。

我冒失地问: “这是什么歌?”那群年轻人轰然大笑。一位小后生不屑地说:“真是城里猪了,花仔呗(当地对情歌的解释)。”在一片友好的嘲谑气氛中,我好不狼狈,赶快默默地走开。行了一段路后才敢回头。呀,不知何时, 金黄的月亮已浮上山头,蒙蒙月色下,郁郁树林中, 依稀的几个人影, 如诉不尽的曲调,说不出的淳美情景,令人徘徊难舍。

其后我才知道,建瓯政和一带农村中流传着一种称为“花仔”的曲艺,内容多是民间爱情故事。我听到的有《梁祝》、《孟姜女》、《银娘》 《红莲》、《十里亭》五种,并且还从一位农民手中得到一个手抄本。从那歪歪扭扭密密麻麻的字迹,可以想象那人在昏黄的油灯下,用握惯锄把的粗手,颤抖着抄了不知多少夜,花了不知多少力气,然而又是多么的兴奋:

抄完一本红莲歌,一更月升寻妹去!

花仔原是盲人乞讨时唱的小曲,后来演变成群众艺术。在相当长的时间里, 在农民精神生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特别是在闽北山区漫长的冬季里,小路结满尺来长冰凌,山头白雪茫茫,旷夜寂静无声,山村可能整月间无人来往。于是村民便三五成群地围坐在火塘边,伴着红焰青烟,吟唱花仔:

送郎送到一里亭,牵手同郎一路行;

真情真语对郎言,郎哥切切记在心。

路上有茶不吃水,别了我娘小心过;

......

粗犷而又悠长的调子,简单而又动人的故事,驱散了寒冷和寂寞,给一颗颗淳朴的心带来了爱的温泉,美的甘霖。

“知青岁月”之情歌悠悠

然而我最难忘的是一位老人唱的花仔。人们叫他雨叔公,那时已七十多岁,是生产队的五保户。虽已不能下田干活了,身体却还硬朗。老喜欢独个儿坐在村口的大樟树下,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只顾自唱自乐。有时唱《孟姜女》《梁山伯》,有时自己编。见了牛群过,便唱:

世人听我说因由,凡间最苦是耕牛;

春夏秋冬常用力,四时辛苦未曾休。

见了姑娘采茶去,便唱:

三月采茶三月三,采茶妹仔挑后生;

勤勤郎仔挑一个,懒汉郎仔切莫贪。

中出见了后生参军,便唱:

二月当兵百花香,文武百官点刀枪;

长枪大刀都点清,身穿铁甲上战场。

老人的肚子仿佛花仔的仓库,老人的嘴仿佛花仔的泉眼,永远也不会匮乏,永远也不会干涸。到了夏日,雨叔公便时常赤着脚,露着上身,一身的褐色糙皮,头上戴着斗笠,胳膊挎着竹箕,到山垅田头去捞泥鳅,边捞过唱:

前门水塘七尺宽,一只鲤鱼头带黄;

有缘游近让娘瞅,无缘游转塘中央。

每当这时,田野中干活干得累了的人们,便振作起来,远远地喊:“雨叔公,唱一个红莲!”“唱一个十八摸!”然而雨叔公却没听见似的依旧自唱自吟。

文革时,曾经有人对雨叔公的终日哼唱十分不满,勒令他不许传播封资修,并将他揪到队部批斗,雨叔公便即景唱了一支同志歌:

一厝同志一厝人,天下长短是一家;

同志好比亲兄弟,不吵不骂不打架。

二厝同志二厝人,吃了苦菜吃猪肉;

吃得苦菜不算苦,为了大家吃猪肉。

所有人都开心地笑起来,批斗会成了花仔会。

“知青岁月”之情歌悠悠

去年我重回阔别多年的山村,可惜雨叔公已过世了。老人无儿无女,靠着集体,无忧无愁地度过了晚年,听说他临终时唱的是《送郎》:

送郎送到苦竹窠,苦竹画眉口更多;

去时画眉刚生蛋,来时画眉会唱歌。

我多么想再听听他那幽默快乐的花仔啊。寻到当年几位爱唱花仔的年轻男女如今他们已是儿女成群的中年人了,再请他们唱时,竟一个个摇头:“还唱那个?有电视,录音录像,后生人还上舞厅,嬉的东西多了,花仔过时了。”

真的,现在是再也听不到有人唱花仔了。然而我的心里却永远回荡着花仔简朴的旋律,纯真的情感;永远忘不了花仔在那寂寞岁月中给人带来的色彩与欢乐。花仔的魅力永在。中

花仔悠悠,情歌悠悠......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