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人物解讀之李紈:“霜曉寒姿,竹籬茅舍自甘心”

作為榮國府的大奶奶,在小說中許多重要事件中,李紈都在場,可是她永遠只能充當“敲邊鼓”的角色,沒有給讀者留下什麼特殊的印象。這也許正是符合她的身份地位和思想性格的——一個恪守封建禮法、與世無爭的寡婦,從來安分順時,不肯捲入矛盾鬥爭的旋渦。

作者在第四回的開頭就對她作了一番介紹,那段文字除了未提結局外,已可作為她的一篇小傳:“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為國子監祭酒,族中男女無有不誦詩讀書者。至李守中繼承以來,便說‘女子無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時便不十分令其讀書,只不過將些《女四書》、《列女傳》、《賢媛集》等三四種書,使他認得幾個字,記得前朝這幾個賢女便罷了,卻只以紡績井臼為要,因取名為李紈,字宮裁。因此這李紈雖然青春喪偶,居家處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無見無聞,唯知侍親養子,外則陪侍小姑等針黹誦讀而已。“

《紅樓夢》人物解讀之李紈:“霜曉寒姿,竹籬茅舍自甘心”

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

這是作者給李紈的判詞,李:切李紈的姓。完:以同音切李紈的名。這句比喻李紈生賈蘭後即喪夫守寡,如同桃花李花,結了果實,春色也就完了一樣。一盆蘭:“蘭”——蘭花多年生草本植物俗稱蘭草或春蘭。此處的蘭和畫中的茂蘭皆暗示賈蘭。賈府子孫後來都不行了只有賈蘭“爵祿高登”做母親的也因此顯貴。如冰水好:比喻生和死是緊密相依的。唐代詩僧寒山《無題》詩云:“欲識生死譬,且將冰水比。水結即成冰,冰消返成水。已死必應生,出生還復死。冰水不相傷,生死還雙美。” 這兩句意謂生死榮枯,都是變化交替的。李紈一生奉行三從四德,晚年誥命加身,只不過得了個虛名兒,白白地成了人家的笑談。

《紅樓夢》人物解讀之李紈:“霜曉寒姿,竹籬茅舍自甘心”

這是一個封建社會中被人稱為賢女節婦的典型,“三從四德”的婦道的化身。清代的衛道者宣揚婦女貞烈氣節特別起勁,婦女所受的封建主義“四大繩索”壓迫的痛苦也更為深重。像李紈這樣的人,在統治者看來是完全有資格受表旌、立牌坊、編入“烈女傳”的。

雖然得到了“鳳冠霞帔”的富貴榮耀,然而,曹雪芹偏將她入了“薄命司”冊子,說這一切只不過是“枉與他人作笑談”罷了,這實在是對儒家傳統觀念的大膽挑戰,是從封建王國的黑暗中透射出來的民-主主義思想的光輝。

《紅樓夢》人物解讀之李紈:“霜曉寒姿,竹籬茅舍自甘心”

然而在李紈進入大觀園後,精神面貌煥然一新,恢復了青春朝氣,不但帶領詩社興旺發達,而且把大觀園治理成青春女兒的淨土和樂園。從建立詩社之後,李紈完全變了一個人,我們經常可以看見她的笑容,聽見她的笑聲。她既寫詩,又評詩,活躍異常。她和姐妹們一起,利用詩社,向封閉、窒息她們生活和心靈的綱常名教發起了挑戰。

《紅樓夢》人物解讀之李紈:“霜曉寒姿,竹籬茅舍自甘心”

在第六十三回中,花名籤酒令時,李紈的花簽名是老梅,注視為霜曉寒姿,酒令是宋代王琪《梅》中的一句“竹籬茅舍自甘心”,全詩為:

不受塵埃半點侵,竹籬茅舍自甘心。

只因誤識林和靖,惹得詩人說到今。

《梅》詩中前兩句用來比她的操守,含意自明。只是她所住的稻香村雖然也是“竹籬茅舍”,卻不是真正的農家,一般的地主莊院恐怕還及不上它舒適講究。全詩與《鐘山懷古》立意相同。三、四句說她後來得以榮耀,並非本意想佔風情,而是受人“牽連”之故,恰如梅花本自處幽獨,被林逋詩中一讚,結果“枉與他人作笑談”,倒弄得十分熱鬧。作者對李紈的一生及其為人雖有同情嘆惋,卻並不讚揚標榜,倒是讓人們看到她的命運是一點兒也不值得欽羨的。這在當時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紅樓夢》人物解讀之李紈:“霜曉寒姿,竹籬茅舍自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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