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當娜、

蝴蝶飛過滄海

當女孩劉一茜在紐約街頭踏著輕快的節奏,在某個電光火石的剎那,她會想起三歲時第一次拍著小手,晃著小腿,把“我們生活多快樂”唱成“我們生活多塊肉”那樁令人啼笑皆非的糗事。

小學快畢業時,劉一茜遭遇一場突發而至的重感冒,昏睡好幾天。醫生說這孩子是抵抗力差了,要多活動活動。爸爸媽媽問女兒喜歡哪樣運動。她吐出兩個字:跳舞!從此,一轉身,走進了少年宮舞蹈班。

12歲上初中,劉一茜語文、數學得了百分,所有的親朋都看好她上重點高中,可她執意要去上海師範大學舞蹈學院。對這個選擇,爸爸媽媽強硬地抵制了一陣子就默許了:“至少出來,可以教書,算是正路子!”結果卻出人意料,在經過六年勤學苦練、揮汗如雨的日子後,她回到一所舞蹈學校僅僅當了一陣子“為人師表”,就又“不安分”起來。

她要去美國,去探尋現代舞的源頭!這個瘋狂的打算,頓時驚駭了周圍人:一個丫頭,放著安安穩穩的工作不要,跑到外國瞎闖蕩?

2006年春天,劉一茜開始在紐約大學藝術學院半工半讀舞蹈學碩士。偶爾,回憶初來時的瘋魔勁,她用了一個奇怪的比喻:“我就像遊戲中,被主人呼喚的神獸!”如同大多數初來乍到的留學生一樣,她找了一份洗盤子的工作。

洗碗水蒼白了肌膚,卻在內心激起五彩的漣漪,而杯盤的碰撞之聲也成了美妙的配樂,那完全是一個朝聖者來到靈魂聖地的自由與歡快。

跟你們一起拼了

2008年8月,畢業就失業的劉一茜,彷徨中借一則報紙上的招聘啟事,意外闖入了專門提供“私人健身教練”的翠西安德森工作室。

接下來,幾個月連續不斷地去溝通和考核,劉一茜得到確切消息,她被錄用了。

第一次上班見到自己的客戶――歐美樂壇大姐大麥當娜。劉一茜還是被狠狠地“震”了一下,像木樁子一樣站著,手足無措。儘管頭晚一整夜都在琢磨如何“應對這個大人物”,可所有預想的措辭都憋死在腹中。

閱歷豐富的麥當娜早已看出她的緊張,笑著說,“別太多慮,我馬上跟你學同樣的動作。我們一起做――OK?”麥當娜溫情的笑語,春風般拂走了她內心的焦慮。看著素面朝天的天后,她忽然覺得這不是那個萬眾矚目、風情萬種的舞臺之神,而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鄰家大姐。她開始一起做運動。

沒想到,年過五十的麥當娜,身體柔韌性依然令人驚歎,劈腿成一線,彎腰能成圓。原計劃好的動作強度不夠,咋辦?劉一茜冷汗淌得比熱汗多。時間不等人,她只能豁出去,根據經驗臨場發揮。四十五分鐘過去了,麥當娜主動握住了她的手,感謝她給了她一段酣暢淋漓的時光。

過了許久,劉一茜才知道這是工作室對她的一次“特別”考核。她成了新手中第一個被老總嘉獎的人。之後,她有了第二個客戶,美國電視脫口秀主持人傑瑞史賓格的夫人傑西卡,接著來了奧爾森姐妹中的邁瑞,以及克林頓的女兒切爾西……

高強度的運動,身體嬌小的她越來越招架不住。為了補充能量,高蛋白、維他命和礦物元素,統統替自己招待上了。有一陣子她開玩笑:如果參加大胃王比賽,她一定能得獎。

一次,她病了,孤零零躺在異國他鄉的病床上,有冰冷的淚水滑過臉龐。跳舞是為了快樂,不是為了受苦。劉一茜第一次想到打道回府,那麼她會成為一個體體面面的海歸。她忍不住就給一個同學掛了電話,還沒張口,對方卻大倒苦水:抱怨在國內除了伴舞,她無事可幹,很多同事都改行了。這麼歸去,會是一番可以預見的淒涼景象。

翌日,她咬著牙,掙扎起身繼續上班。偏偏,一個明星客戶在出席記者會時,因為剛走出健身室,還在呼呼喘氣,有失儀態。其經紀人就氣呼呼地參了劉一茜一本,說她沒有計劃好動作、時間,運動量超強了。且不說血汗錢被扣掉一大筆的心痛,單說日日相處的客戶如此不近人情,就令她齒寒。一股失敗的情緒凌亂了她的心。

亞洲女人

一天,她突奉工作室之命,去洛杉磯跟一個叫馬絡葵的電視明星,集中訓練兩個月,對方正拍一部動作片。也好,去獨當一面,顯個身手再走也不遲。

馬絡葵很能吃苦,每次從片場歸來,累得像一堆散架的木柴,可一旦走進健身室看見訓練器材,就像餓狼發現鮮肉一樣興奮得眼珠子發亮。她甚至要求劉一茜在訓練的尾聲,只留下五分鐘來給她穿衣服,洗漱。

不久,馬絡葵就因那部電視劇一炮走紅。親眼目睹了一個人的奮鬥歷程,劉一茜頓悟,在美國這個夢想者的樂園,成功者誰都不是浪得虛名。她信心大增,再次回到紐約,每天早上起床,她會忍不住對著鏡子自言自語:我熱愛這份工作!既不丟下舞蹈功底,又能和客戶一起訓練,還能帶來收入,何樂而不為?我一定要跟客戶們一起拼到底!

2013年美國紐約CFDA時裝獎-- -- 2013年6月3日

樂意“中毒”一輩子

一天,明星阿西里在鍛鍊時,猛然聽見輕搖滾與爵士樂的混音。她驚異地說,“真好聽!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劉一茜忍不住笑了,她是從資料上推斷的。阿西里說:“你真是個有心人,我會把我的好姐妹都介紹來!”

有了成功的嘗試,劉一茜開始處處留心,假若某次不經意地聽某個客戶說某首歌好聽,便悄悄記下來,下次一起健身時就播放。麥當娜關心社會新聞,她就會留意一下,然後在桑拿浴時聊聊。

此外鍛鍊之前,她還會細心地詢問客戶身體狀況,要是心率過高,就不做跳、跑的動作;如果胸腹不舒服,就不安排有氧操的運動,而增加別的內容。有時,她把中國古典舞融於西方現代舞元素,顯得剛柔相濟。鍛鍊的效果往往比預計還好,連麥當娜都豎起拇指大讚這“中西合璧”的高妙!

最難忘的是,曾有一個客戶一見面,就要求高強度的動作。劉一茜看出她心情不佳,便給她挑選了舒緩的健身動作。寬慰說:“別憋著氣,咱們中國有句俗話叫氣大傷身。”還講起了臺灣一名高僧的名言:生氣是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客戶轉怒為喜,連稱:“你真是我的好老師!”

大家相處得越來越融洽,劉一茜的名字開始在明星間流傳。在私人教練遍地開花的美國,卻有許多大腕慕名“投奔”她。教練、私人顧問、心理師,最長在一個半小時內角色數變,一天下來,劉一茜往往很累,但一聽到客戶們說,我照鏡子發現我的手臂或者我的臀部比以前漂亮了,她就像得到至高的獎賞,連下班路上也會興奮得手舞足蹈。

2016年美國紐約CFDA時裝獎，2016年6月06日

記得一個名人曾說,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懲罰就是滿足她的好奇心,卻強迫她保守秘密。劉一茜在訓練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簽署一份保密協議,不能透露任何有關客戶的信息,而且在時限內,訓練的內容也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這談何容易!特別是在訓練結束,三十分的桑拿時間裡,大眼瞪小眼,那簡直比待在“毒氣室”還難受。劉一茜不得不無話找話,談一些已經披露的小道消息,聊一些無關緊要的八卦。有一次談到報紙上說麥當娜第二任丈夫如何如何,麥姐頓時激動起來,她再也不好把話題繼續下去,氣氛十分尷尬。

那之後,有關生活的話題劉一茜從不主動涉及。她漸漸學會了當一個忠實的聽眾。有個客戶愛好高爾夫球。一談就剎不住車,她總是微笑傾聽,間或評論兩句。不知底細的客戶,還以為她是高爾夫高手呢。其實,她僅僅是跟朋友玩過一兩次。但也有客戶卻屬於“直腸子”,鬱悶時,會洩密。有一天,她在雜誌上看見一個在手下訓練了兩個月的客戶跟林賽羅韓在一起,才知道她們是同性朋友。休息時,她順便問及“她們那天的party”情況!這已經廣告天下了。不料,對方竟然竹筒倒豆子,滔滔不絕地洩露許多秘密,聽得她目瞪口呆。只好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

然而,娛樂圈的狗仔隊卻四處支稜起耳朵。一天,一家花邊雜誌的記者甚至找到劉一茜,要出百萬美金,誘惑她拍某明星的裸照,或其隱秘故事。劉一茜斷然拒絕。對方不甘心,開導說:“聰明的中國女孩,你可以先回國,隱姓埋名,我們再刊登,放心……”“中國人並不像你們想象的那麼狡猾!”劉一茜出奇憤怒,對方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儘管步步為營,仍難免出紕漏。奧爾森姐妹有一套瑜伽結合動作非常棒。在得到她們允許後,劉一茜用手機錄了,準備當教材研究。結果被工作室得知,要解聘她。幸好,奧爾森姐妹向老闆“求情”,這是她們要求拍錄下來,改善動作的。

工作室的調查員仍不依不饒,劉一茜辯解說:“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是上帝的秘密,三個人之間的秘密是大家的秘密!現在,裡面的內容,只有我和她們姐妹知道。”如此,方才躲過一劫。吃一塹,長一智,劉一茜再未把手機帶進過健身室。除了要遵守法規,她相信替人保守隱私,應該是每個人都應學會的優良品德。

白麗萊茜 Bejo

劉一茜堅信“沉默是金”,然而對自己的舞蹈技術,卻總是傾囊相授。哪怕是回國探親的機會,她也忙裡偷閒地兼任了一所舞蹈學校藝術總監和舞蹈編導。她要把國外先進的舞蹈理念、規範嚴謹的治學態度,帶給國內的孩子們。

如今,老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的劉一茜,最好的放鬆方式,莫過於走進電影院看看電影。搞笑的是,一看到主演,她就“自作多情”地想,要是自己來訓練,演員又會是怎麼樣的形態呢?她不由得笑了,自己是中舞蹈的毒太深了,而她卻樂意“中毒”一輩子,演繹健康的舞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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