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看到大海|正午·玩物

當我們看到大海|正午·玩物

1、礁石

文 | 大頭

當我們看到大海|正午·玩物

我生長在沙漠包圍的C城,平時見到的水都是水龍頭裡擰出來的。夏天,人們會去附近的水庫玩,在水泥砌成的堤邊走上小半圈,捲起褲腿涉入淺水,互相潑灑幾下,回頭蒼蒼茫茫的水看不到邊,再買兩條鯉魚回去——這就算是生活裡的大事了。

後來C城的人走得遠了一些,比如進入山裡,從車窗看見溪水、深澗,會突然起立歡騰。這種對水的狂熱,的確是與匱乏成正比的。

也許這是我第一次長途旅行就往東南走的原因。旅行的終點是D島,一位朋友的故鄉。她懷想著沙漠,我卻先到達海洋。她從外地回到D島,吃過飯,帶我去海邊。老實說,我對於海並沒有敝鄉人那種渴望,這是因為渴望之上,常有理性的盤旋,我會再三自問,是否這只是一種表層的感受,被流行的電視劇所渴望了——通常的確如此。

D島並沒有平緩的沙灘,不存在走不到頭的海邊漫步,只遠遠看到一塊塊黑色的巨大礁石,偶爾路過的當地人都又黑又瘦。突然,我聞到一陣從未聞過的鹹腥味,在潮溼的風裡越來越腥,原來這就是海。

2、銀河

文 | 劉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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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我對大海沒有好感。一部分原因是太怕水,沒有安全感。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不喜歡水裡的生物,嫌棄它們都長得奇怪,沒手沒腳,也不會叫。我是在看了很多海盜電影和冒險故事之後喜歡上大海的,嚮往那種生活,有一段時間甚至稱得上是迷戀。

不過,直到20歲之後,我才第一次看見過海。此後,南方北方的海都見過幾次。但都是匆匆過客,瞟了兩眼就走。這兩年空氣不好,很多時候看到海上也是灰濛濛的霧霾,濃厚粘稠得連海風都吹不散,所以又沒有多少好印象了。

正因為如此,那年去平潭才格外記憶猶新。我從廣州過去,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窗外一片汪洋。我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原來航線是在大海上。到了平潭,我在那裡住下。漁村的建築很獨特,是岩石砌成的屋子,顯得格外粗獷。晚上的時候,繁星密得讓我頭皮發麻,銀河清晰地橫掛天際。現在想來,那一晚太不真實了。

3、吃

文 | 王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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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為了吃食安排一趟海邊行程。寧波和舟山群島霧濛濛一片,海邊的沙粒很粗,顏色深,總之不是那種可以穿漂亮泳衣襬拍的海灘。但我在那邊第一次吃到了新鮮的帶魚,沿海城市的冬天溼冷無比,卻能捕上來最肥美的帶魚,內陸市場上的帶魚多是冷凍貨,凍個一兩年才上市也是常事。新鮮的舟山帶魚體窄肉厚,口感細膩,隨便撒些薑絲清蒸就是一盤美味。

夏天在大連可以吃到便宜又清甜的紫海膽。圓乎乎、滿身刺的硬殼生物被海鮮鋪子的老闆敲開,露出金黃色的海膽黃,用小勺子送進嘴裡,還能嚐到淡淡的海水鹹味。

一想到海,我就會想念那些鮮活的海洋生物。內陸越來越多的餐廳花大價錢從國內沿海、甚至更遠的日本城市空運海鮮回來,但始終比不上在海邊的那種新鮮。並不是單一的味覺體驗,而是在街道上行走時,海上吹過來潮溼的風令人肩膀發涼,或者是坐在餐桌旁邊,想到幾小時前這些生物還在海水裡活蹦亂跳。大海本身以及它的附屬品具有鮮明的時效性,貝殼被撿回去不見得多美,裝一瓶海水帶回家也只是渾濁一團。它的好,它的壞,都被固定在那裡,除此以外,都是想象。

4、瘋狗

文 | 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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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久居北方的南方人,潮溼的海水味和深無邊際讓我出離。每一次。

最近一次看海,是在南澳。我們一行人三輛車,由不同的出發地最終還是匯合在了海中央喝茶吃魚。我習慣坐在船尾,這樣可以面朝倒退的海,漁船把海水劃開,波紋層層疊疊,引擎聲、風聲、海浪聲交雜在一起,就聽不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了。船隻停下來的時候,一切戛然而止。被陽光折射的海平面安詳恬靜,我腦中千絲萬縷又一片空白,像是一位歷經種種的老人。

不像在羅卡角,那是絕處逢生。十年前我獨自一人搭午夜巴士從塞維利亞抵達辛特拉,陸止於此,海始於斯,我想去歐亞大陸的最西端瞧一瞧。清晨五點的風太凜冽,加上連續在意大利和西班牙近一個月的長途旅行,我高燒,拉肚子,卻無法停下腳步。在山腳下的中餐館喝了一碗粥,硬撐著搭公車盤山而上,下車以後還需步行好一陣。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瘋狗開始追著我狂吠,我無處可躲,只能用盡氣力往前狂奔,我想起無數部電影裡的追逐場景,怕是要跑到懸崖邊上才能停下來,甚至需要跳下去。看到十字架紀念碑的時候終於鬆了一口氣,瘋狗已經沒有跟在我身後了。依舊空無一人,碑後就是那片藍。那一刻我對著大西洋大喊,給半個地球外的家人和朋友打電話,告訴他們我還活著。

也不像在聖托里尼島,那是在海上漂盪的孤絕。從克里特島搭夜船去聖島,睡在甲板上,被愛琴海包圍。夜晚的海水洶湧又涼薄,看不清前行的方向,也無法預知周遭的險峻,和來自各地操不同語言的冒險家們隨著航船搖晃,顛簸,風雨同舟。我幻想下一秒鐘會遇上海盜船,全員準備戰鬥,又或許撞上磐石礁崖,沉落之時上演自救與救人的大戲,被銘刻在歷史。幾個小時後我被海上的第一道光線刺得睜開了眼睛,藍白色的小島愈發清晰,船靠岸了,遊人如織。又是新的一天了。

這些年記性越來越差,看過的海的形狀都模糊了,只剩下氣味:渾濁的,厚重的,輕盈的,清澈的,低吟的,陰沉的。那些看海的心情,也都被風浪淹沒了。

5、海底

文 | 小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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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不得第一次見到大海是什麼時候了。我們沿海城市的小孩可能在孃胎裡就見過大海。輪渡碼頭邊浮著白沫的油綠的海水,有點鹹還會吹得人皮膚和頭髮有黏黏的海風,我從小就很熟悉。我很羨慕我爸爸,他小時候成天在海邊野,被大孩子往海里扔幾次,就學會游泳了。那時候,海邊沒什麼人,沙灘和海水都很乾淨。而我是在游泳池裡學會游泳的,很沒勁。爸媽偶爾帶我去海里游泳,海灘上有很多有人,還有礦泉水瓶、塑料袋和易拉罐拉環,海是濁的藍綠色。

小學畢業那年暑假,我跟媽媽和她的同事們去馬來西亞旅遊,我們去了一個海島。我第一次看到了真正藍色的海,透藍。往海里走,海水漫到膝蓋,海太澄澈了,我清楚看到自己的腳背。雙腿麻麻癢癢的,好多細小的魚環繞輕琢。

來這裡最重要的項目是潛水。潛水有年齡限制,最小卡到12歲。我在一個月前剛滿12週歲,興奮得要死。帶我的教練是個精瘦的光頭白人叔叔,打臍環,胳膊上有文身。他用英語跟我對話,幫助我戴上潛水鏡,穿上一雙長長的片狀蛙鞋,背上氧氣瓶,教我如何咬住氣管呼吸。氧氣瓶好沉啊,我背上踉踉蹌蹌走了兩步,差點被帶倒。光頭叔叔就拎著我背上的氧氣瓶,一步一步帶著我往海里走。一入海,背上的負擔一下消失了。光頭叔叔牽著我的手,我們一點一點往深處蹬。海底有形狀奇異的珊瑚,粉紫色,微透明,還沉著一些咖啡色的腸狀生物,也不知是死是活。光頭叔叔撿了一條擱到我手上,觸感軟而有彈性。胖胖的魚在四周遊動,我就像它們中的一員。一條泛銀光的魚與我對視,很好奇,我遊得很近了,它才猛地掉頭躥走。

6、約會

文 | 張瑩瑩

當我們看到大海|正午·玩物

第一次看海,海是黃的,是一片在薄霧裡湧動的黃沙水。

大二,我去天津找小鳥玩。小鳥是我的高中同學,男,大名金鳥,傳奇人物。小鳥本不叫小鳥,該叫偉啊平啊之類人堆裡看不見的名字。據說他小時候多病,母親抱著他去醫院的路上,遇見一個神婆,神婆指引,小鳥應該找個乾媽,親媽立刻讓小鳥拜在神婆面前,新幹媽給小鳥改了名,這才有了“金鳥”。

在天津,我們先吃遍了南開和天大中間那條地攤小街。晚上,小鳥給我安排住在他一位同學的宿舍。那個女孩溫和寧靜,我很快感覺到小鳥喜歡她,更快地,感覺到她對小鳥沒有想法。

小鳥說,咱們去看海吧。他做出對我說的樣子,又轉過頭去問那個女孩。他真是不善偽裝,緊張得聲音都變了。

女孩遲疑了一下。她當然什麼都知道,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第二天看到了海。塘沽。如今想來甚是低端。但那也是海,我第一次看到的。黃色的,在碎石灘上吐出一片片白沫。

我努力和女孩說話,直到小鳥不至於過分突兀地走近,我再離開。如是兩次後,女孩走開了。小鳥也走開了,往另一個方向。他們就這麼結束了。我坐在碎石上,看大片黃色沙水持續湧動。

6、等著你來說!

—— 完 ——

題圖來自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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