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biangbiang面的“biang”字----揭開秦人的夢想密碼
----- 馮瑜
“一點升了天，黃河兩頭彎，八字大張口，言字往進走，左一紐，右一紐，左一長，右一長，中間加上馬大王，心字打底，月字在旁，立個鉤鉤掛麻糖，坐個車車回咸陽。”這個民謠相信陝西人沒有幾個不知道的，它就是biangbiang面的“biang”字。這個字嚴格說來根本就不是一個字，它由漢字的九個部首拼構而成，完全不符合古人六書造字的規律，中國第一部系統分析字形和考證字源的字典《說文解字》裡沒有收錄這個字，古代收錄字數最多的字典《康熙字典》也沒有收錄，看起來就是古人的一個文字遊戲。這個字造於哪個朝代，出於何人之手已不可考或不必考，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字竟然千百年流傳了下來，至今不衰，看來就不是一個簡單的文字遊戲了，其中必然隱藏有秦人的某種遺傳密碼。這個密碼究竟隱藏的是什麼呢，倒是值得我們研究一下了。說字還須字中考。古漢語常用的部首有189部(商務印書館《古漢語常用字字典》)，biang字偏偏精心挑選了這九部而捨棄了其他，甚至有兩部還重複使用了兩次，這其中又有什麼玄機和寓意呢？細究各個部首在古漢語中的含義，我驚奇地發現這個字濃縮了陝西人世世代代的生活夢想，它把我們的先人在農耕時代的理想生活通過這個“biang”字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字裡竟然隱藏著陝西人的九大夢想。這個結論不是我的妄言穿鑿，聽在下給你細細道來。
夢想一：居者有其屋。“一點升了天，黃河兩頭彎，八字大張口。”這個穴字頭本身就有居所的意思，更何況寶蓋頭在古漢語裡大都與房屋有關。如家、宅、室、宮、寢、寓、客、宿、寐等字都是寶蓋頭。安居才能樂業，有一座屬於自己的房子是祖先們最大的夢想，直到今天，陝西農村裡最大的投資仍然是蓋一座理想的房子。由此可見，居者有其屋高居秦人的夢想之首。
夢想二：言者無罪。“言字往進走。”《說文解字》曰：“直言曰言”，明確地表達了言論自由、思想開放不受拘束的願望。這個言字旁部首的字可以說都與人表達思想的語言有關，如說、話、講、語、議、論、詩、詞，無一不是言字在先。用一“言”居中，是古代秦人渴望言者無罪，憎恨周厲王“道路以目”，秦始皇“焚書坑儒”，漢武帝“罷黜百家”思想桎梏的直接寫照，渴望不再因言獲罪，也是陝西人在封建時代裡的民主萌芽。
夢想三：織者有衣穿。“左一紐，右一紐。”紐絲旁的部首大都與紡織品密切相關，如經、緯、繡、織、線、絹、綢等字，紐絲部一左一右重複使用，足以證明古人對四時有衣穿極大的重視和期盼，不願意再看到衣不蔽體的窮困潦倒。
夢想四：耕者有糧吃。“左一長，右一長。”渴望長什麼呢？在農耕社會里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盼望地裡的農作物一年兩料反覆生長。“長”字在這裡左右重複使用，和穿衣一樣，足見古人的重視。在漢語裡有一種疊詞現象，凡是著重強調的，就將一個字重複使用。古長安城歷史上經歷過數次戰亂，民不聊生，凍餓而亡是極其可怕的事情，有衣穿，有糧吃成為歷代陝西人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生存夢想。也正因為如此，才出現了這兩部部首重複使用的特殊現象。
夢想五：軍隊強大，邊境安全.“中間加上馬大王。”農耕時代最重要的農業生產資料是牛羊，為什麼不加上牛大王、羊大王而偏偏加上“馬大王”呢？夢想有衣穿、有糧吃的好光景，不僅需要風調雨順，更是要邊境安全，生產才能有保障。秦漢時的陝西，常有北方的遊牧民族如匈奴、犬戎趁草黃馬肥時對長安邊境進行掠奪騷擾，百姓不堪其苦。“漢家自失飛將軍，單于公然來牧馬。”秦人渴望軍隊能切實發揮作用，保護自己，而在冷兵器時代，馬匹是最重要的軍事戰略物資，因而中間加上馬大王，正是對邊境鞏固，百姓安居樂業的一種期盼。
夢想六：有親有愛。“心字打底。”“心”放在最底下表現出實現夢想的基礎是人人要擁有愛，人間要充滿愛。愛和“心”有什麼聯繫呢？古人認為心是思維器官，所有感情活動的表達都與心有關，所以繁體字的“愛”字的核心就是一個“心”字。對關心幫助自己的人要“感恩”，對傷害過自己的人要寬“恕”，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要知“恥”，對朋友要“忠”，對老人要“慈”，這一切愛都與“心”有關，足見“心”字在人的感情中佔據的基礎地位。
夢想七：有健康的身體。“月字在旁。”這個部首顯而易見陝西人對身體健康的重視程度。月字旁在古漢語中又叫肉月旁，凡與身體有關的漢字大都是月字旁。如人體內有肝、膽、脾、肺、腑、腦，體外有胸、腰、腹、胳、膊、腿等，都直接與人的身體有關。秦漢時關中戰亂不息，民生凋敝，百姓常有疾患之苦，夭折之痛，選擇了“月”為左偏旁，明顯是對自己健康 無恙，體格強壯的期盼。
夢想八：法律完善公正。“ 立個鉤鉤掛麻糖。”用立刀部首作為“biang”字的右偏旁，又有什麼寓意呢？在古漢語中，立刀有刀筆之寓，如刊、刻、刪等字就暗含刀筆並用之意。“刀筆”一詞多與官府法律有關。它可以是法律文件。《淮南子.泰族》裡說：“然商鞅之法亡秦，察於刀筆之跡，而不知治亂之本也。”也可以是經辦法律文案的官吏。《史記.蕭相國世家》記載：太史公曰：蕭相國何於秦時為刀筆吏。後世稱訟師為刀筆，筆立如刀，可以殺人。在漢字中許多立刀旁的字也與法律有關，如刑、罰、判、劊、刖、剠、剮等字。因此有理由認為“biang”字裡這個立刀就折射出古代陝西人對法律公正，沒有冤獄的期盼和渴望。
夢想九：親人團聚“坐個車車回咸陽。”走車部首在古漢語中即疾行快走之意，古漢語裡的迅、速、返、迴、跡、達、迫、迎等字都表達了這個意思，就是盼望在外征戰的秦人子弟早早結束戰爭，回家團圓。連年征戰，陝西父老做夢都在期盼自己的親人能回到家鄉，“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選擇走車部首，既表達了對親人的思念，也是對戰爭的厭惡和無 奈。
那麼這個字是怎麼來的呢？古人造字以紀數，起於一，極於九。“biang”字的九部部首，隱藏了秦人的九大夢想，完全符合古人的表達規律，絕不是偶然的巧合，一定是高人的精心策劃。這九大夢想在我們今天看來並不神秘，不難實現，而且都已經是社會的常態了。但在那個封建時代裡還真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有些不但目標遙遠，而且傳揚開去還會有極大的風險，甚至有殺頭的危險。於是我推斷，在民間流傳了這些夢想以後，有一個文字功力深厚的先生進行了蒐集和整理，巧妙地利用古漢語中的部首含義，造出了這個包含秦人九大夢想的“biang”字，既把自己的理想融入其中，又不給官府以鎖拿的把柄，堂而皇之貼於牆頭，廣而告之懸於牌匾，於是能看懂的看出了造字人的良苦用心，看不懂的看熱鬧，傳播甚廣。在人們對理想生活的追求中，這個“biang”字竟一直流傳至今，成為了我們陝西的招牌字。雖然它所表達的夢想早已成為過去，但它所傳遞的秦人追求夢想的勇氣和執著，卻世世代代成為陝西人的遺傳基因。
（作者曾任《陝西工人報》社長、總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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