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湾,你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名字

第一次听到龙潭湾这三个字,是从爷爷吧嗒了几口旱烟的口中。那个时候,他总是喜欢在午后黄昏,在喂饱了他那头上了年纪的老牛之后,搬上一把老旧的椅子,坐在门槛上抽着自己种的旱烟。那是一种有大叶子的金黄色的旱烟,一卷卷的搭在灶房的房梁上,烟瘾犯了便扯下来一把,用刀一点一点的切成细丝,然后用我写过的作业本做成的烟纸,开始吧嗒吧嗒的享受这份独有的美味。然后,从嘴里吐出几口烟圈,眼睛始终望着北方的那座高山,开始给我讲述那三个字的故事——龙潭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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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潭湾,是一个地名。龙潭湾,是爷爷的根。

听到这三个字之后,我使劲的在脑海中搜索关于它的记忆。模模糊糊中只依稀记得它很远、很偏,但是很美、很静。四面环山,中间安静的流淌着在那个时候可以直接用来刷牙漱口的湖水,湖面上撘了很多的网子,这是在这里生存的老乡们的饭碗。逢年过节去爷爷那里要走很远的路,要爬很高的山,路很陡峭,但是景色很好。爷爷住的是一个木房子,里里外外大概有四间,堂屋里摆放着一个吃饭的桌子,左边墙角还有一个火炕,上面挂着烧水的炖罐,房梁上除了几块腊肉之外,无不例外的还有大捆大捆的烟叶。每次去爷爷那里我是很高兴的,因为总是有很多的野味和山上的水果等着我。他从来,最疼爱的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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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全搬下山去。走在小路上总能听见别人叫我“小孙儿又回来了啊”,我总会仰起小脑袋甜甜的喊着“四嗲嗲、五婆婆、大伯伯”,然后是他们爽朗的笑声,一声一声的回荡在那幽深的山谷。那笑声太过于清脆,以至于现在想起,都是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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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烟圈吐完,爷爷说起自己的那杆猎枪。在那个饥荒的年代,全家五口人没日没夜劳作都吃不饱饭的年代,他幸好有一杆猎枪有一个会打猎的技能。他总可以在某个晚上提着一只或是野兔或是竹鼠回家,在三个儿女的欢呼雀跃中走进厨房,开始给家人制作一顿美味。说到这里,我仿佛又看见了他脸上洋溢着的那种自豪,还有,那种深深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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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开始的我是不明白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搬出来十几年了他还在对那里眷念的如此之深,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一个地方有那么深的爱,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在生病到无法下床的时候依然还在想着他的龙潭湾。我更不明白的是,那个地方究竟有多大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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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在久别了十几年后,再次踏上那片故土。坐上和小时候印象中并无两样的客船,听着船舱里发动机发出的独有的声音,我站在船板上,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是碧玉的水远处是奇峰罗列。水中布满了人们赖以生存的渔网,不时有人泛着小舟前来查看自己的战果,妇女在河边洗着衣服,孩童在岸上嘻笑打闹。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的我不也是在这一片水中长大吗?不也是经常在夏天偷偷的跑去浅水中抓鱼吗?不也是在妈妈的叫喊声中才会回家吃饭吗?来到这里,才发现原来留在心里的记忆,并不少。门前小河,旁边的枇杷树,满园的橘子树,略酸的李子,还有开在家里的小卖部。全都,全都存留在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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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我终于能够稍稍明白,爷爷的那份想念和牵挂。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对爷爷来说,离开了龙潭湾,他就是一个异客,就是一个失了根的孤独者。即使这里条件要好,即使我们这些儿女孙儿在他身边,只怕是依然代替不了他生活了几十年的龙潭湾和扎根在那里的乡亲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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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我不敢说爷爷有艾青这种伟大的情怀,但是爱着他自己的那片土地的感情,却永远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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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之间,爷爷已去世十年。他已经无法看见现在的龙潭湾,那美丽动人的地方。那里的村民发展养殖业逐渐富裕,那里的家家户户都修了水泥路,那里的房屋高耸林立,那里的乡村旅游如火如荼,那里的人们还是和当初一样热情好客,温暖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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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一生中有过太多遗憾,我想最大的莫过于没能在有生之年再去看一眼生他养他的土地。终于,我这个他最疼爱的孙女,可以帮他圆了那个梦,替他去好好看看那片土地,那个被他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地方——龙潭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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