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裡的白臉皮

這條夾道很窄,兩側宮牆平滑,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躲避。李燕子和柴九相互看了一眼,往下一挫身,擰腰往上一縱,雙手攀住牆頭,乾淨利落地越過了院牆,落入了旁邊的院子裡。

院子不是很大,但是顯然已經荒廢很久了,雜草叢生,滿目瘡痍,破舊不堪。

雖說二人輕功了得,但是夜深人靜,輕微的一絲響動在這種環境裡還是顯得很是刺耳,傳出很遠,李燕子趕緊拉著柴九躲進了殿門前的大鐵缸裡。

在紫禁城內,每間宮室前都有兩口大缸,直徑估計近兩米,高也有一米半左右,個頭很大,過去稱為“吉祥缸”或是“太平缸”。這種大缸有銅缸和鐵缸兩種,缸內常年都儲備有清水,一旦宮中失火,太監們就可以從缸內取水撲救。過去的宮室大多是木結構塗油漆,一旦失火,後果不堪設想。這種大缸可以說是對防火工作採取的一項嚴密措施。

枯井裡的白臉皮

這處院子早就沒有人居住了,缸裡自然也是空的。師徒二人各自躲在一隻鐵缸裡,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

感覺腳步聲似乎由遠及近,好像是有人進了過來。李燕子和柴九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手裡握著單刀,警惕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腳步聲很輕,並不雜亂,似乎只有一個人,好像圍著兩隻鐵缸轉了一圈,然後聲音突然就消失了,等了半天,再也聽不到別的動靜了。

李燕子和柴九屏氣息聲,硬著頭皮蹲在缸裡堅持了五六分鐘,始終不見外面再有什麼動靜,心裡有些急燥,這麼靠下去顯然對自己沒什麼好處。李燕子突然向上一躥,從缸裡跳了出來,落到地面後,左右張望了一圈,竟然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不免有些意外,憑自己的耳力,竟然不知道剛才的那人是什麼時候離去的。

柴九聽到動靜,也從缸裡跳了出來,左右看了看,也是一頭霧水。

這時突然聽到院子裡傳出來一陣“嘩嘩”的聲音,像是水聲,二人循著聲音望了過去,感覺聲音好像從院子後面傳來的,相互打量了一眼,躡手躡腳地悄悄走了過去。

從側面的遊廊穿過殿堂,殿後是處方整的花園,此時雜草叢生,顯然已經荒蕪多年了,極為蕭條。

“嘩嘩”的聲音始終響個不停,好像是從園子西北角的那口水井裡傳出來的。

李燕子小心地往前走了過去,腳下滑漬漬的,長滿了青苔,雖說這裡是屋後陰面,潮溼陰冷,但是腳下的青苔還是讓人感覺到有些不安。不僅是地面的青石,就連牆腳下,水井邊,到處都是綠茵茵的青苔,毛潤潤的青苔絨顯然水分很足,而這裡卻連一棵遮陰的大樹都沒有,更讓人感到有些詭異。

水井的井臺已經很殘舊了,井口周圍寸草不生,只有一地的青苔向四周蔓延開來,中間的井口黑洞洞的,就像綠色的草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大窟窿,這院子裡,總感覺有些古怪,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有些不對。

柴九走到井邊,伸頭往裡看了看。

井下不深處就是水面,水面翻滾不停,像是燒開了鍋一樣,不停地往上冒著泡,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井底下不停地吐著氣。

柴九回頭看了李燕子一眼,臉色發白地小聲說道:“師傅,這井底下好像有什麼東西,聽說宮裡的井都淹死過人,不會是鬧鬼吧?”

李燕子激靈一下打了個冷顫,瞪了柴九一眼,讓他別胡說八道,哪有什麼鬼,估計是井下漲水了。宮裡的井水離著護城河近,都是活水,水漲井面高,別大驚小怪。

柴九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突然就見井底下水面一翻,井口裡出現一隻臉盆大小的白花花的東西,定睛仔細看了看,竟然是一張慘白的人臉。也不知道在水底下泡了多少年了,泡的五官都變了形,眼睛只剩下兩個黑洞,嘴唇向外翻翻著,樣子極為恐恢。

看著井裡這張白臉,嚇得柴九“媽呀”了一聲,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用手指著井口,幹嘎巴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擠出兩個字“人臉”。

李燕子看了看臉色煞白的柴九,立時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壯著膽子也往井裡看了看,半晌抬頭看了看天,冷“哼”了一聲,讓柴九別疑神疑鬼的,哪有什麼人臉,分明是月亮的投影。

枯井裡的白臉皮

柴九一聽,抬頭看了看天,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穿過了雲層,正高懸在頭頂。

柴九眨巴了幾下眼睛,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硬著頭皮又往井下看了看,果然,井底下的月影隨著水波晃來晃去,真的沒有什麼人臉。

不過回想起剛才的那張人臉,柴九自己心裡也有些打鼓,總感覺不像是看花眼了,眉眼分明,就是一張慘白的女人臉,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呢?難道真的是月影波動,看差了?眼下情形如此,也不好多說,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李燕子看了一眼柴九,打量了一眼這院子,也感覺有些不對勁,拉著柴九回到了前院,沿著青石甬路,兩人徑直來到前院的大門前,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柴九突然碰了碰李燕子,然後也不說話,用手指了指大門。

李燕子不明所以,上下打量了一眼,赫然看到大門上纏繞的鎖鏈和那把大號的銅鎖,無論是鎖鏈還是鎖頭,都落了厚厚的一層土,顯然有日子沒有動過了。

想想剛才躲在大缸裡的情形,李燕子和柴九都感覺頭皮發麻。明明感覺到大缸的周圍有腳步聲,當時以為是那些宮女或是太監聽到動靜過來查看,現在看來,這大門從裡面反鎖,外面根本就打不開,不可能會有人進來,可是剛剛的腳步聲肯定沒有聽錯,難道這院子裡還有別人?

如果不是人,就一定是鬼。

李燕子嚥了口唾沫,抬眼看了看柴九,這裡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難不成這院子裡真的鬧鬼?一進這院子就感覺渾身不舒服,看來這裡還真有點不太乾淨,大夏天的,陰風習習,透著一股寒意。眼下實在是不敢再耽擱了,感覺外面沒有人,二人趕緊翻過牆頭,跳出了院外。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兩個人都有點心虛了,早就聽說過皇宮裡冤死的人太多,一到晚上裡面就不太平,真沒想到剛一進來就碰上這麼一檔子事,心裡直罵晦氣。看了一眼前方,二人話也不說,貼著牆根,差不多一溜小跑,總算是摸進了建福宮。

建福宮是一座南北狹長的院落。整座院落從建福門起,以撫辰殿、建福宮、惠風亭和靜怡軒四座重要建築為核心,構成四進庭院。建福門是建福宮正門,位於南端宮牆正中,門內即第一進院落,撫辰殿居中而立,撫辰殿後即建福宮,其間有寬闊的甬道相連。

李燕子看了看三米多高的院牆,往後倒退了幾步,然後助跑蹬牆,連踢三腳,用手把住了牆頭,雙手一撐,越過了院牆,輕飄飄的落在了院內。

很快,柴九也越牆而過,二人沿著抄手遊廊,轉過撫辰殿,徑直到了建福宮。

大殿氣勢宏偉,面闊五間,進深三間,黃琉璃瓦綠剪邊捲棚歇山頂,前後簷明間各安四扇三交六椀菱花扇門,次、梢間前簷為檻窗,後簷為磚牆。當年的乾隆帝十分喜愛這裡,時常到此遊憩,吟詠頗多,等他死後,生前喜愛的珍寶也就都封藏在了這幾間大殿裡。

枯井裡的白臉皮

李燕子看了一眼大門上的封條,一層接著一層,已經貼得很厚了,看樣子,恐怕至少都有幾十年沒有開啟過了。

月影朦朧,風聲嗚咽,聽了半天,見四周沒有什麼動靜,李燕子從包裡掏出一隻帶鉤的鐵絲,捅進了鎖眼裡,然後左手握住鎖頭,右手捏著鐵絲上下不停地來回撥動,三下兩下,就聽“啪”地一聲,鎖頭就被撥開了。

柴九伸手撕掉門上的封條,拉著門把手往外用力一拽,“吱呀呀”一陣刺耳的聲音,門扇總算是被打開了,一股子發黴潮溼的氣味撲鼻而來。殿堂裡是堆成山一樣的大木箱子,從地面一直摞到了天花板,並排好幾溜,擠得屋子裡滿滿當當的,箱皮上都貼著封條,看不出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李燕子取出火摺子,打亮後看了看,封條上蓋著嘉慶年的大印,看來傳說不假,這裡果然是當年乾隆爺的私人珍玩。二人合力撬開了其中的一隻箱子,就見箱子裡裝滿了畫卷、掛軸。隨便拿出幾件看了看,竟然都是宋版、明版的手券字畫,李燕子一見,頓時眉開眼笑。這些東西若論價錢,恐怕古玩店的掌櫃都有些犯難,可以說都是無價之寶,根本就沒法估價。

二人喜出望外,趕緊又打開了幾隻木箱子,每隻箱子裡面裝的東西都不一樣,或是金銀玉器,或是非常精美的陶瓷古瓶,林林總總,五花八門,都把李燕子和柴九看傻眼了。這麼一間大殿裡,箱子恐怕得有上百隻,這裡面的寶貝到底有多少,簡直就是天文數字,做夢都沒見過這麼多的東西。

李燕子看了一眼柴九,瞅了瞅隨身帶來的布袋,讓柴九撿小件東西,不怕磕碰的往裡裝,把袋子裝滿,至於那些瓶瓶罐罐的,一個也不要,萬一要是路上弄碎了,就白來一趟了。

二人挑些古籍字畫之類的玩意兒使勁地往布袋子裡塞,沒幾下就給裝滿了,看著滿目的珍寶,心有不甘的又抓了兩把金銀玉器掖在了身上。一邊往身上塞,二人都是禁不住直砸舌,雖說寶貝無數,但是能帶走的也只能這麼多了,畢竟是偷,真是裝太多了,高來高去也不方便。

李燕子嘆了一口氣,衝柴九打了個手勢,兩人抄起布袋,轉身往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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