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 · 四十年|南京中医药大学首位中医博士生赶考记

恢复研究生教育40周年征文

受学校的邀请,对读博经历写点东西。

打开记忆的闸门,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南京中医药大学首位中医博士生 章永红

读博散记

致敬 · 四十年|南京中医药大学首位中医博士生赶考记

文 | 章永红

那是1983年初秋,在上海中医学院攻读中医内科学肿瘤专业硕士生已三年的我,在忙于毕业论文答辩和找工作。正在这时,传来了我国行将招收首届中医博士的消息。按照招生计划,全国共招6名,其中北京2名、南京1名、上海3名。闻此消息,继续求学的愿望使我振奋。然而我遇到了人生难题:一边是我的硕士生导师、著名的钱伯文老师希望我能留校,在他身边工作(当时我的工作未定,能在上海工作,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一边是南京。南京是我完成大学学业的地方,也是我甜蜜爱情走进婚姻殿堂的地方。是工作还是继续求学?犹豫之时,仁厚、大度的导师看出了我的心思,鼓励我干自己想干的事。上海和南京相比,我更爱南京!上海的工作和继续求学,我更向往后者,于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报考博士。

致敬 · 四十年|南京中医药大学首位中医博士生赶考记

章永红于上海中医学院肿瘤专业硕士毕业留影(1983年)

考前的复习是非常艰辛的,可谓是“时间紧,任务重”。当时任研究生班长的我,白天忙于班级事务,根本没有时间看书,就靠晚上进行复习,那种状况不亚于古时的“头悬梁,锥刺股”。记得那时的我,家庭经济和精神负担是典型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弟妹”的状况。平时节俭的我,由于经常熬夜,缺少营养,身体瘦弱,体检时血色素只有8g。同学之间是互助友爱的,我的一位上海同学见状,就主动热情地带我去上海的饼干厂买便宜的碎饼干。晚上看书久了,饿了,吃上一点,那种愉悦的心理满足抵得上现在吃了一顿山珍海味。

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离考博日期只有四天了。记得那天下午,我向学校请了假赶往上海火车站。当时经济拮据的我,从上海回南京没有给妻儿带任何礼物(现在回想起,还十分内疚),只是肩背手提了一大堆复习资料。到了上海火车站,一看离上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岂能浪费,我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立即拿出复习资料看起来。当时车站虽然人声鼎沸,但丝毫也没影响我沉浸在书本的知识海洋中。由于自己太专注了,等我把一本资料翻记完,抬起头回到现实中时,才发现我乘坐的列车已经开走了。这可怎么办?!要知道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交通是很落后的。就是上海、南京这样的名城之间也没有高速公路,即使有火车,一天的班次也是有限的。我感到惶惶不安……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焦虑万分、感到无助时,一个漂亮的车站女服务员来到我面前,微笑着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将误车的事告诉了她。她笑着说:“被我猜中了”。原来,她早就观察到在众多行色匆匆的旅客中一直旁若无人看书的我。之后,在这位车站服务员的热情帮助下,我改签到了晚上回南京的慢车。火车不紧不慢空咚、空咚地开着,8个多小时后也就是深夜1点多钟,行驶过了300公里距离的列车终于到南京了。虽然在车上时我满脑子都是复习内容,那一刻却是归心似箭。车刚停稳,我就迫不及待冲离坐位,忽听背后声音:“小伙子,东西掉了。”我回头一看,是一叠考前冲刺的复习资料,顿时惊出一身汗,如果丢了,损失不可估量啊!

回到南京小家,离考试还有3天。在这3天中我几乎彻夜未眠,将大学教材中的中医内科学、方剂学、中药学等临床和基础的专业课程书基本背了个遍。

考试的日子终于到了。那天,参加笔试的有数十人。其中不乏我认识和听说过的名医和资深学者。刚开始,我的心情是既忐忑又自信。忐忑的是,这么多江苏中医界的优秀者争考这一个名额,我行吗?自信的是,我为了这次求学,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待拿到考卷时,我平静心情,摒弃一切杂念,专心答题。不久,复试的5个名单出来了,我是其中一位。复试后录取1名。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被录取了,成为江苏地区,南京中医学院第一位中医博士生,也是全国首届6名中医博士生之一。

南京中医学院对培养我这个第一位中医博士生十分重视,成立了以院长为首的包括现在多名国医大师在内的第一位博士生培养指导小组,以及附属医院内科学顶尖专家组成的临床指导小组。学校及医院这些国家级中医学专家前辈们多次开会研究培养计划和方案,探索培养经验。我的导师邹云翔更是身体力行,90多岁高龄了,还手把手地教我学习他的临床医案和临床理念。导师和领导、前辈们的重视和关心,给了我力量,也使我十分感动。我暗下决心,一定不辜负大家的希望,好好学习,为祖国中医事业的发展尽力。

我的博士生学习分两个部分:临床和实验。临床学习进行得很顺利。医学实验却遇到了麻烦——缺少实验动物。当时学校在这方面的培养条件和现在相比是天壤之别。为了能买到实验动物,我骑着咯吱咯吱响的破旧自行车,到过南京医学院、南京大学、南京铁道医学院、郊区的动物养殖场等南京有可能买到实验动物的地方,毫不夸张地说,转遍了整个南京城及周边,然而是一无所获。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医学实验却无法开展。不能按期完成动物实验,将直接影响我的博士论文和毕业。当时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和“心急如焚”。

同学情,深似海!在我几乎绝望时,上海硕士生班的同学给我传来佳音,他告诉我可以到上海第一医学院实验动物中心买到实验动物。绝处逢生,我立即向学校汇报,学校大力支持,决定派车去上海购买。

终生难忘,那是一个寒冷的阴雨天,地上有霜冻。两个师傅轮流驾驶着一辆旧卡车,载着我,沿着泥泞的旧公路颠簸着向上海进发。到上海第一医学院实验动物中心后,老师们又热情地把我们转介绍到上海郊区实验动物养殖场。赶到养殖场时,天色已晚,人家已经下班,我们只好等第二天了。大家奔波了一天,又累又饿又冷。在那个物资贫乏和服务欠缺的年代,养殖场旁边没有饭店和旅馆,幸运的是有一个小卖部。我赶紧去小卖部买了点便宜的白酒,向养殖场留守人员买了点兔肉,又向门卫师傅借了口锅。两个开车师傅和我就在空地上架起了锅,生火煮肉,吃了一顿“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梁山好汉餐”!肚子问题基本解决了,可在哪里过夜呢?回到上海城区,路途不近,时间已晚,不合算。商量后,我们三人决定在卡车上过夜。仗着还年轻,三个大男人挤挨着,在大卡车的司机前座上迷糊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雨停了,我们将买到的实验动物——白兔装好车,又冒着寒冷的霜冻回到了南京。一路上,我虽然冷、累、困,但心里是一种安定、快乐!只是苦了两个开车的师傅。

致敬 · 四十年|南京中医药大学首位中医博士生赶考记

章永红博士学位论文答辩会现场

在领导、前辈和众人的关怀与支持下,我终于通过了各门博士生课程的考试,完成了毕业论文的撰写,等待答辩。对首届中医博士生的论文答辩,国家、省和学校各级领导十分重视。记得当时北京来人了,省里来人了,报社来人了。邹老更是坚持到了答辩现场,坐在台上。几十个座位的答辩场座无虚席。我穿着蓝色的中山装,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专家们的提问。隆重而严谨的首届中医博士生论文答辩会最终圆满成功。《新华日报》1987年3月25日发表了《我国首届中医博士生通过论文答辩》的新闻报道。过了些日子,学校学位委员会经过讨论正式授予我医学博士学位。

致敬 · 四十年|南京中医药大学首位中医博士生赶考记

《新华日报》1987年3月25日发表了《我国首届中医博士生通过论文答辩》的新闻报道

读博的经历为我以后的事业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大师级的前辈给我传授的知识使我受益终身。毕业后,我作为访问学者,先后3次去日本东京大学、大阪市立大学进行学习、交流;先后被评为江苏省名中医、江苏省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现在是江苏省中医院名医堂高级中医专家。

致敬 · 四十年|南京中医药大学首位中医博士生赶考记

章永红在大阪市立大学做访问学者时与教官合影(2000年)

致敬 · 四十年|南京中医药大学首位中医博士生赶考记

章永红在东京大学分子生物学实验室做实验(2006年)

作为博士生导师,我培养了近百名博士、硕士研究生,实践了自己内心的承诺——为国家中医药事业的发展尽心、尽力、尽责。

致敬 · 四十年|南京中医药大学首位中医博士生赶考记

章永红在江苏省中医院名医堂留影(2017年)

章永红,江苏省名中医,主任中医师,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医学博士。现为江苏省中医院名医堂高级中医肿瘤专家。出身祖传四代中医世家,为全国首届6名中医博士之一。先后3次赴日本东京大学等作抗癌访问学者3年。先后任江苏省中医药学会肿瘤分会主任委员、名誉主任委员,江苏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专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专家,国家科学技术奖评审专家,国家“十二五”重点学科“中医肿瘤学”学科方向带头人。2009年和2014年分别被江苏省中医药局确定为首批和第二批省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

从事中医药临床医疗工作40余年,积累了丰富的中医药临床治疗经验,在中医药抗癌研究领域具有较精深的学术造诣和医疗技术。主持完成了国家级及省厅级中医药科研课题10余项,获得药物发明专利10余项。获江苏省科技进步奖和江苏省中医药科技进步奖2项。出版了《抗癌中药大全》等个人专著3部,发表SCI等核心期刊中医药论文160余篇。培养了国内外中医药博士、硕士近百名。

致敬 · 四十年|南京中医药大学首位中医博士生赶考记

文 | 章永红

供稿 | 研究生院

审核 | 张旭、王珏

听杏仁们讲述南中医的故事

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