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詞(五)

納蘭性德,這個清瘦俊逸、仿若傳說中的男子,應該是生在煙雨江南,有著畫舫與紅顏知己相伴身旁。他應該是詩情畫意、超脫凡塵的。可實際上,他卻掙扎於家族與自由之中而不得所脫,必須要穿著冰冷的官服,在毫無情感的宮牆內當值。

下面這首《浪淘沙》,其實正是納蘭寫出自己傷痕的一首詞。

清鏡上朝雲,宿篆猶薰。一春雙袂盡啼痕,那更夜來孤枕側,又夢歸人。

花底病中身,懶畫湘文,藕絲裳帶奈銷魂,繡榻定知添幾線,寂掩重門。

納蘭詞(五)

女子繡花

浪淘沙:詞牌名。原為唐教坊曲,又名“賣花聲”等。雙調,平韻。

這首詞表面上是寫女子傷春,實際上是借女子傷春傷離寫作者的離恨。

上片由景而起,“清鏡上朝雲,宿篆猶薰”,早上的朝雲已經映到了明鏡中,昨夜夜半焚燒的檀香還沒有燃盡,時光過得飛快,讓人毫無察覺,便已匆匆溜走。“一春雙袂盡啼痕”一句轉折,寫盡人心無線哀涼,若是能夠在江南該有多好 ,與沈宛畫舫相伴,人生便已足矣,可是如今,卻是在毫無人情味可言的官場,混跡度日,沒有目標,也毫無方向。一個“盡”字,突出淚水之多,愁怨之深。無奈下,只得在夢中求得解脫,“那更夜來孤枕側,又夢歸人”。但是在睡夢中也無法釋懷,一入夢便夢到了故人,愁怨千迴百轉,讓人難以忍受。這幾句翻轉折進,寫夢裡夢外無限傷懷,更加透徹動人。

下片寫相思成病,百無聊賴。想尋求排遣無奈心情的方法,於是拿出以前的繡榻繡上一些新花樣來消磨時光。“花底病中身,懶畫湘文,藕絲裳帶奈銷魂”,因愁思深重而處於病中的她,懶散倦怠地站在花底,也不想與女伴相約了。這句話,特別容易讓人想到林黛玉,那個清高多病、愛讀詩文的才女,她與納蘭一樣懷才而苦。“繡榻定知添幾線,寂掩重門”,於是便在繡品上添了幾針,重門半掩,瀰漫著愁思。要是不生在權貴人家該有多好,寧可不要那一身的華貴,也不要如今想走無法走的悲哀,只要能無憂無慮,與心愛之人一起變老,該有多好。可惜,對納蘭而言,只是一場虛妄。

納蘭只能在綺麗中感受寂寞,在喧囂中獨忍孤寂,遺落下一身清冷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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