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醫
兒科 / 晁爽
從醫16年，我沒收過一次病人的紅包，但是確實收過“禮物”。“禮物”的種類很多，比如小朋友專門帶來的一張他最心愛的貼畫；比如老人千里迢迢從四川背來的一把麻椒；再比如，在不吃不喝也看不完的門診，突然一位媽媽變魔術一樣掏出一瓶熱飲，對我說：“您這一上午都沒喝水吧？趁著現在給我孩子看病，您趕緊喝兩口。”每每這時，我的內心都充滿了感動。這樣的“禮物”，我會收下，因為我知道，如果我拒絕，對小朋友和家長都是一種傷害。
在這些總是給我帶來溫暖的“禮物”中，有一件禮物讓我尤其難忘。
那是2017年的冬至，天氣寒冷，但陽光明媚。我曾經管過的一位早產兒的父親，坐著地鐵，跨越北京好幾環，給我送來一份禮物——他親手製作的八寶飯。他說：“我閨女馬上就要過生日了，每到她生日這一天，我都會想起您，沒有您，就沒有她。”說著話，眼前這位年逾半百的父親竟然哽咽了。
時光把我拉回到8年前的冬天，一個小早產兒從產科轉到兒科，當時寶寶和媽媽的病情都非常危重，寶寶住進了NICU（新生兒重症監護病房），媽媽轉入了ICU（重症監護病房）。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爸爸驚慌失措，我記得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風衣，儒雅，但是掩蓋不住他承受的打擊。一次又一次，他出現在NICU門口，想問什麼，又不知道該問什麼。我和他交談過很多回，如實告訴他孩子早產、出生體重極低、呼吸困難，要闖過很多關才能活下來。他臉上寫滿了焦慮，既擔心孩子闖不過這些關口，又擔心會留下後遺症。我知道孩子的病很重，但是看見她可愛的小臉，我就知道，只要我們不放棄，她一定會有一個美好的明天。所以我一直鼓勵孩子爸爸不要放棄信念，和我們一起努力，孩子一定會好的。果然，孩子一天天好起來，脫離了呼吸機，開始自己吃奶，小臉漸漸胖起來……
出院的那一天，孩子爸爸歡天喜地，但是面對勉強長到2000g的小寶寶，還是有點不知所措。我把出院以後所有的注意事項都寫在紙上，又把需要服用的藥物的劑量寫在藥盒上，再讓他掏出手機，對著日曆一點一點記下服藥時間、複診時間。他一直按期複診，開始是自己帶著孩子，後來和孩子媽媽一起；開始很緊張，後來笑容越來越多；開始複診很頻繁，後來孩子長得健康茁壯，複診越來越少，直至停止。
8年後的冬天，這位很久未見的父親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手裡捧著加足了餡料的八寶飯。他說：“我知道醫生愛乾淨，我專門買了醫用手套，戴著手套做的。”他還說：“我知道您工作忙，您要是沒時間見我，沒關係，我放在分診臺就走。”
我和他聊了一會兒，看著他手機相冊中亭亭玉立的姑娘，回憶起寶寶出生時危急的狀況，他紅了眼圈，我也潤溼了雙眸。
這是我第一次，在別人的生日收到禮物。八寶飯非常好吃，孩子爸爸說他沒有放糖，但是我吃起來卻覺得格外的甜。
其實，這樣於我珍貴的“禮物”有很多。
在我最疲憊的時候，打開抽屜，拿出一塊果丹皮，剝開放到口中，想起把它送給我的小朋友攥了一路，放到我桌上然後轉身就跑的樣子——酸在嘴裡，甜在心裡。
感謝這些禮物，它們並不貴重，但是卻比任何貴重的禮物更能帶給我溫暖和感動。感謝這些孩子和家長，醫生做的點點滴滴他們都記在心頭，每當我懷疑自己的選擇的時候，他們總能給我前行的力量。感謝醫生這個職業，讓我帶著初衷和使命，用熱血和汗水，延展自己生命的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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