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鑄女兒陶斯亮:「母親是鋼鐵煉成的女革命家」

有人形容她為鋼鐵煉成的女戰士,但其實她的內心很柔軟,很善良。我偶然發現母親1967年寫給汪東興的一封信,希望得到允許到醫院探望病重的父親。母親是那麼堅強的女人,卻在苦苦地哀求,淚痕至今留在紙上。

陶鑄女兒陶斯亮:“母親是鋼鐵煉成的女革命家”

曾志

本文為2011年5月《南方日報》上發表的文章,作者:趙琦玉 李強

曾志(1911年4月4日-1998年6月21日),湖南省宜章縣人。1926年8月考入湖南衡陽農民運動講習所,同年10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28年4月上井岡山,任紅四軍後方總醫院黨總支書記。1930年6月起,先後擔任廈門、福州中心市委秘書長,閩東特委組織部部長,福霞中心縣委書記。1939年12月,赴延安馬列學院學習。

1949年後,曾志同志先後任武漢市軍管會物資接管部副部長,中南局工業部副部長兼廣州電業局局長、黨委書記,廣州市委書記。

“文革”結束後,曾志同志恢復工作,任中共中央組織部副部長。她參與組織平反冤假錯案,落實幹部和知識分子政策。

曾志同志是中國共產黨七大候補代表,還當選為第一屆全國人大代表,第三、四、五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

她17歲手就拿兩把縛著紅布的大刀,率隊打土豪開糧倉,還參加過著名的“黃洋界保衛戰”;解放後,她歷任中南局工業部副部長、廣州市委書記;“文革”後,她出任中央組織部副部長,參與組織了數以萬計冤假錯案的平反。她就是前國家領導人陶鑄的妻子曾志——— 穿越烽火歲月的女革命家。

今年是曾志誕辰100週年,她的革命歷程和傳奇故事再次廣受關注。昨日,省婦聯在省委禮堂舉行“學黨史 憶婦運 明使命 跟黨走”紀念建黨90週年系列活動第一場報告會“陶斯亮同志談革命母親曾志”。省政協副主席、省婦聯主席溫蘭子,老同志張漢青等出席報告會。省直機關、珠三角地區婦女幹部、婦女群眾等1000多人聆聽報告。

會前,南方日報記者專訪了陶鑄和曾志的女兒、中國市長協會專職副會長陶斯亮。

斯人已逝,再談母親,陶斯亮直言,“人們對母親的瞭解很抽象,認為她是個女革命者。但是她的喜怒哀樂,她最美、最感人的地方人們並不熟悉。我希望讓更多人瞭解他們的時代,讓他們的精神,如種子,深埋在中國的土地。”

母親這樣的女性不可複製

南方日報:你母親的經歷太神奇了,比現在許多電視劇中的人物精彩多了。

陶斯亮:是的。我覺得,像母親這樣的女性太有故事了,是不可複製的。

南方日報:很多人一提起您母親,最突出的印象就是一個堅定的女革命家。在上個月北京舉行的紀念曾志同志誕辰100週年座談會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組部部長李源潮說:“她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戰鬥的一生,奉獻的一生。”那您對您母親的評價是什麼?

陶斯亮:李源潮同志稱她為中國共產黨的優秀黨員,久經考驗的忠誠的共產主義戰士,我黨組織戰線傑出的領導者。這個評價很高。但全面地來評價她不是我之長,我之所以參加這場紀念報告會,是要用母親的事蹟來回答問題:那一代女性革命者對現實有什麼意義,對現在還有什麼啟迪。如果不回答這個問題,這場報告的分量就會很輕。

南方日報:曾志同志的兩任丈夫先後為革命英勇犧牲,3個小孩或忍痛送人或為籌集黨的活動經費而被迫賣掉,為革命事業付出了巨大犧牲。如今的時代環境完全不同了,當代人很難深刻地認識那一代革命者。

陶斯亮:的確,我小時候也不理解她,後來才漸漸地懂得了。在報告中,我並不想抬高她,只是想讓人們能夠真正瞭解她這樣叱吒風雲的女性。人們對我的母親大多認識得很抽象,只知道她是個很有能力的女革命者,當過中組部副部長。但是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喜怒哀樂,最美、最動人的地方在哪裡。我在報告中會從女兒的角度來回答這些問題。

“不近人情”是對她的誤解

南方日報:您在給母親的花圈上寫著:“您所奉獻的遠遠超過一個女人;您所給予的遠遠超過一個母親!”那您母親是怎麼看待自己過去的歷史和事蹟?

陶斯亮:那是我當時從湧上心頭的萬語千言中找出來的兩句話。她自己從來不覺得這些很傳奇,因為她在走每一步的時候都是很平實的。只有多年以後回過頭來看,才發覺原來歷經這麼多道坎。她常說,很多犧牲的同志比自己要優秀。

南方日報:她為革命事業作出的犧牲,常人難以想象。

陶斯亮:在網上,不少人認為她“不近人情”。一位朗讀她的事蹟的演員也對我說,不能接受曾志賣孩子。我覺得這是人們對她的誤解。當時,送走孩子和賣掉孩子是迫不得已,根本沒有多少自己選擇的餘地。

如今,我們不可能有她們當時的人生觀和世界觀。但是我不希望80後、90後的人們,對這些歷史和歷史裡的人,像對待一頁舊書翻過去,不屑一顧,而是希望他們會理解、崇敬、佩服前輩。

南方日報:您認為,她的精神在今天有什麼意義呢?

陶斯亮:她的故事對今天依然有啟迪作用。進行革命傳統教育要細雨潤物,不要急功近利,我們要做一個文化基因工程。

我認為,要把這一輩革命家這種精神,像一顆種子一樣深埋在祖國的土地上。一旦國家遇到危難,這種精神就會被激活。

南方日報:她出生於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她是怎麼堅定地走上革命道路的呢?

陶斯亮:她從小想當花木蘭,整天看武俠小說。當她聽說到湖南農民運動講習所可以學軍事,就毅然放棄了女子師範的學業,成為那個講習所唯一的女學員,並且堅持到最後。她選擇的是一條血雨腥風,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之路。1978年,她又以67歲的高齡出任中組部副部長,以極大的責任感和極強的黨性,協助胡耀邦同志處理冤假錯案,以及對後備幹部的選拔。

她的內心也會孤獨和恐慌

南方日報:“文革”時期,您見過您父親第一次流眼淚,是因為有病在身的母親被抓去批鬥。那您是否見過母親掉淚?

陶斯亮:有人形容她為鋼鐵煉成的女戰士,但其實她的內心很柔軟,很善良。我偶然發現母親1967年寫給汪東興的一封信,希望得到允許到醫院探望病重的父親。母親是那麼堅強的女人,卻在苦苦地哀求,淚痕至今留在紙上。

媽媽哭得最厲害的一次,是在父親的追悼會上。之前與父親生離死別,以及得知父親死訊時,她都沒有流淚,但是在追悼會上她“淚飛頓作傾盆雨”。

南方日報:還記過母親更多動情的時候嗎?

陶斯亮:我記得,“文革”時母親與我兒子亮亮一起住在鄉下,但後來發現孩子營養不良。母親不得不把他送回北京。在她獨自離開北京的時候,她上了火車就靠在車廂連接處,默默地流下淚來。她離別朝夕相處的外孫,要孤身一人回到居住的小土屋子裡。

我想,她的內心也會孤獨。還有她說過,解放前與黨組織失去聯絡的幾年,她感到恐慌和孤單,如同在茫茫大海、在漫漫長夜一般。

替兒子們操的心與眾不同

南方日報:解放後,您母親和離散的兩個兒子重逢了,她怎麼替他們打算呢?

陶斯亮:母親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但心裡非常關懷別人,只是她所操的心與眾不同,想法很實在。我大哥後來一直在農村務農,許多人覺得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媽媽卻認為,留在農村有一塊田地耕種,是最實際的。

我二哥曾經有機會來廣州工廠工作,但是母親卻堅持讓他去樂昌。母親考慮的是,二哥有腿疾,妻子沒有工作,還要撫養3個小孩,在廣州這樣的大城市上下班交通不方便,物價也比小城市高,所以在樂昌生活起來更方便。現在二哥一家生活都比較穩定。

南方日報:這的確很不容易。作為中組部領導,本來為兒子安排好的工作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陶斯亮:在母親生命的最後時刻,她對我兩個哥哥說:“我對不起你們。我當時要行軍打仗,環境很艱苦,沒有辦法養孩子,我請你們原諒。”我母親一生從來沒有說過軟話,但在生命最後時刻求兒子的諒解。以上種種,誰能忍心說這個堅定的女革命者不近人情呢?大愛無聲,真水無香,這才是愛的本質。母親一生活得精彩,真正做到了戰士、聖徒、女人三位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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