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情」這個詞流行以前,男人間的情誼,也叫做
惺惺相惜。一個殺手,一個警察,兩個身份上水火不容的人,同樣可以成為朋友。
1989年7月6日上映的[喋血雙雄]就是講了這麼一個故事。
喋血雙雄
導演:吳宇森
主演:周潤發、李修賢、葉倩文、曾江
上映日期:1989年7月6日
事件:上映29週年
在中國觀眾眼裡,[英雄本色]毫無疑問是吳宇森最經典的影片。但放到國際上看,[喋血雙雄]可能是影響力更大的一部。
以出版「影史經典與當代重要電影」為宗旨的標準收藏(CC)公司,只挑選了[喋血雙雄]和[辣手神探]兩部吳宇森作品進行發行。
而且發行的序號非常靠前,分別為008和009。
影片於1999年被美國《時代週刊》列為本世紀亞洲十大影片之一 。
英國電影雜誌《帝國》特別選出15年來15部最具影響力電影,[喋血雙雄]為亞洲唯一一部入選,列第七。
許多國際大導演都對這部影片推崇備至,例如馬丁·斯科塞斯、昆汀·塔倫蒂諾、沃卓斯基姐妹等。
小李子曾說過,如果吳宇森重拍這部電影找他當男主角,他不收片酬。
這是一首理想主義者的輓歌。
這是一部歌頌人間情義的哲學式電影。
這是吳式風格最成熟的代表作。
29年後的今天,讓我們再次聊一聊吳宇森和他的[喋血雙雄]。
前塵往事
少年夢
吳宇森小時候生活十分貧苦。
父親患病不能工作,全家在香港石硤尾貧民窟 生活。
一次石硤尾大火,家被燒光。多虧慈善機構的捐贈,他們才得以有房安身。
年少的吳宇森想做一名牧師,估計是跟他的基督教家庭有關。
然而,看了幾部法國新浪潮電影之後,他忽然燃起了拍電影的小宇宙。
不愧是毀人不倦的「新浪潮」啊!
據吳宇森所說,他很害羞,不善表達。但是他發現可以將電影作為語言,表達自己的情感和思考。
於是,懷抱著電影夢的少年吳宇森,跑到了臺灣學習電影。
畢業後,回到香港,不久遇到了恩師——大導演張徹。
在朋友的介紹下,吳宇森站在張徹面前,半天憋出一句話:
我想和您學習拍電影。
張徹看著他,打量一會兒,笑了:
那你今天就開始上班吧。
在張徹的提攜下,吳宇森一開始的電影之路十分順利,武俠片、喜劇片樣樣得心應手。
張徹的電影風格也深刻影響了他。
剛猛豪邁,血腥暴力,以及英雄氣短、憤慨悲愴的情緒,都在十多年之後融進了吳宇森的電影風格里。
但進入1980年代之後,連續幾部電影的市場失利,加上對老片廠缺乏創作自由的煩悶,吳宇森漸漸開始遇上了職業生涯低谷。
這時候,好基友徐克站出來了。
吳宇森回憶,當年兩人站在高樓上俯瞰著日落黃昏的香港,徐克用手一指:
來,我們一起改變香港電影!
有意思的是,徐克的記憶卻相反:
這不是你說的嗎?你說的是改變世界電影啊!
不管怎樣,兩個懷抱改變世界理想的好基友就這樣開始合作。沒想到,世界真的讓他們改變了。
1986年,[英雄本色]誕生。
吳宇森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轉折。主演周潤發也通過此片摘掉了「票房毒藥」的稱號。
接著,兩人繼續合作[英雄本色2]。
到了1989年,兩人再次推出第三部影片[喋血雙雄],也是他倆最後一次合作。
早在[英雄本色2]時,徐克和吳宇森對電影的想法,就產生了很大分歧。
偏偏他倆還都是特別執拗的那種人。
[喋血雙雄]一拍完,友誼的小船徹底翻了。
但吳宇森終歸是重情重義的人。現在回看這部影片,發現吳宇森竟然塞入了這麼多男人間的情話。
朋友之間無所謂誰欠誰,不然要朋友來幹什麼?
你不要忘了,你背後還有個朋友支持你。
2010年,威尼斯電影節上,時任評委會主席的昆汀·塔倫蒂諾和多年好友徐克共同為吳宇森頒發了終身成就獎。
對朋友,總算有個交代。
風華絕代
留英名
[喋血雙雄]之所以受到諸多的推崇,因為這一部作品是吳宇森
個人風格最成熟的里程碑。吳宇森後期的,幾乎所有標誌性手法和暴力美學,都在這部影片中樹立了標杆。
白鴿,是吳宇森電影中重要的元素。第一次出現就是在這裡。
它象徵了純潔、和平,與極端的暴力形成鮮明對比。使得暴力在形式上具有更加深刻複雜的內涵。
而吳宇森對白鴿的靈感很可能源於庫布里克的[巴里·林登]。
這部影片的最後一場決鬥,就是在一間鴿子屋進行的。
宗教元素在吳宇森電影裡很常見。
前面說過,吳宇森出生於基督徒家庭,小時候也想當牧師。
有趣的是,不僅沒當成牧師,他還要將決鬥的場景安排在教堂。
[喋血雙雄] 中經典的教堂大戰,也成為了吳宇森暴力美學的標配。
這也被昆汀和羅德里格茲不厭其煩地運用在自己電影裡。同情被砸的神父們三秒...
吳宇森尤其熱愛漫天飛舞的槍戰場面。
在他的電影裡,一遇到槍戰,幾乎所有的物品都會被打得炸開飛起,最後整個屏幕都佈滿了飛舞的碎片。
黃秋生曾經還調侃過吳宇森,說他就是個爆炸專家。
此外,吳宇森在電影中還不加顧及地致敬一切對自己影響深厚的電影大師。
例如他就公開表明,[喋血雙雄]實際上是一部向馬丁·斯科塞斯和讓-皮埃爾·梅爾維爾致敬的作品。
梅爾維爾的[獨行殺手]尤其是吳宇森心中的最愛。
電影中的清冷色調和孤獨感極強的殺手形象,都融入到了[喋血雙雄]的拍攝中。
美國西部片對吳宇森的影響也很大,特別是暴力美學的鼻祖
薩姆·佩金帕。用升格鏡頭表現暴力,快慢鏡頭反覆切換的技巧,都被吳宇森學了過來。
當然還少不了一代宗師賽爾喬·萊翁內,大特寫,定格,解構出的江湖情懷。
[喋血雙雄]中周潤發吹的口琴,都是從萊翁內那兒搬過來的橋段。
最重要的,還是對恩師張徹技法的繼承和發揚。
吳宇森第一次在槍戰片中使用武打片的特技,將張徹武俠片中的英雄豪邁、俠義恩仇 統統放入了現代警匪片當中。
並且,連男人之間那種惺惺相惜的情感,也成為了吳宇森電影中的重要內核。
吳宇森從眾多導演中吸取了精華,最終在這部[喋血雙雄]中形成自己獨樹一幟的暴力美學風格。
他昇華了現代警匪片的內涵和格調,為槍戰場面增添了莊重的儀式感。
使電影飽含了詩意化的浪漫情調,以及對正邪善惡的哲學反思。
在他的警匪片裡,人物不再是簡單的善惡之分,而是憂傷敏感、內心矛盾的複雜形象。
而這部[喋血雙雄],也成為吳宇森揚名世界的起點。
英雄遲暮
情依舊
一轉眼,快30年過去了。
今年,即將72歲的吳宇森帶來了他的新片
[追捕],改編自中國人耳熟能詳的日本同名老片。吳宇森在連連拍攝戰爭片失利之後,似乎想重回自己擅長的警匪題材。
而[追捕]中,張涵予和福山雅治分別飾演的杜秋和矢村聰,一個逃,一個追,像極了29年前的[喋血雙雄]。
身份不同,卻最終因為同樣的正義感而惺惺相惜。
吳宇森所看重的男人間的情誼,依然沒有變。
但是似乎從吳宇森迴歸華語影壇之後,所拍攝的電影就不再能引起觀眾的共鳴,甚至還被人大量的吐槽、詬病。
或許是野心太過龐大?
[赤壁]和[太平輪]都得來個上下兩部。大家發現看了倆小時,正事還沒幹,連下部都不看了。
事實證明,電影再好,分開來上映的都不會有好票房,比如[大話西遊]。
或許是歷史題材的原因?
吳宇森的風格是現代警匪片解構後的產物,無論是人物還是故事情節都十分地理想化。
而這種過於理想過於浪漫的處理手法,運用到具有一定事實根基的歷史題材,就會令人感到不倫不類。
所以我們在看到[赤壁]中,梁朝偉飾演的周瑜和金城武飾演的諸葛亮之間的惺惺相惜,竟會笑出聲來,唸到:
太基了!太基了!
又或許是吳宇森老了?創作力衰退了?
明顯可見,近期的影片裡吳宇森對情節和角色的控制力,已經不如以前了。而觀眾又對他的期望值很高,從而形成了極大的落差。
亦或許,變得不是吳宇森,而是這個時代。
正如[喋血雙雄]中的臺詞:
我們不再適合這個江湖,因為我們太念舊了。
吳宇森本人其實是個內心很敏感、很重感情的人。這也能從他的電影中感受得到。
從影將近50年來,人生也經歷了大起大落。
從香港到好萊塢,再從美國回到中國。如今,功成名就的吳宇森,將重心放回了家庭生活上。
買菜做飯,打掃衛生,陪伴家人,成為了今天的吳氏浪漫。
[追捕]做宣傳的時候,他的妻子也一直相伴左右,甚至在他上臺之前,還記得幫他整理一下領帶。
兩人於1976年結婚,如今已經一起度過了42年的婚姻生活,依然甜蜜深情。
想起曾江在[喋血雙雄]中的一句臺詞:
輸贏並不重要,沒人能贏得全世界。有時候輸了,並不等於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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