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讀史之大唐(98):輸掉比賽、丟掉性命,最後得了精神文明獎

輕鬆讀史之大唐(98):輸掉比賽、丟掉性命,最後得了精神文明獎

竇王廟

第一篇 創始團隊:最初的神明(98)

李建成這個報告一上,正合李淵心意,當場就給他批了。下的命令也很有意思:

其陝東道大行臺及山東道行軍元帥,河南、河北諸州並受建成處分。

行臺相當於特別行政區。陝東道大行臺就是陝州(河南三門峽)以東全管,包括現在河南河北、山東京津這一大片地方。山東道專指太行山以東、黃河以北,差不多等於河北加京津,基本上就是對著劉黑闥去的。

這樣,等於任命李建成為上述三省兩市最高軍政長官。王珪、魏徵那個‘招攬人才、經營中原’的戰略,得到李淵的大力支持。這不由得讓人懷疑:這是不是雙方配合演的一出雙簧?順便說一句,那個納入李建成指揮的‘陝東道大行臺’,現任長官(尚書令)正是李世民。

李世民做這個尚書令,人家有打下洛陽的功勞。李建成現在要經營中原,當然也要打個把勝仗才好說話。

磨刀不誤砍柴工。打之前,最好先想明白了再幹。

魏徵給他出主意:河北這塊地方,屢打屢反。主要問題不是出在軍事上,而是政策不對頭。此前打劉黑闥,對方骨幹捉住就槍斃,那不是逼著人家幹到底嗎?現在我們要反其道而行之。牢裡如今關了不少造反人員的家屬,我們先給他們集中起來搞個培訓班,宣講我軍寬大俘虜的政策,然後再把他們放了。這樣,既瓦解敵軍、又顯示太子您的仁德。不消咱們動手,就可以坐等劉黑闥的垮臺。

有了魏徵這個一流的智囊,加上太子出征,精兵強將帶了不少,給劉黑闥造成了強大的壓力。河北的老百姓,再對竇建德集團有感情,經過這麼幾年折騰也精疲力盡。館陶一戰,劉黑闥潰敗,北逃至饒陽,被手下人捉住送去邀功,後斬於洺州。魏徵的寬大瓦解之計,大獲全勝。李世民沒能完成的任務,在李建成手中圓滿完成。

輕鬆讀史之大唐(98):輸掉比賽、丟掉性命,最後得了精神文明獎

柏楊《白話資治通鑑》

臨刑前,劉黑闥嘆息:“我本來好好的在家種菜,都是高雅賢這幫人害我!”瞭解前面情況的就知道,這麼說就不太實事求是了。

唐軍征討河北兩個特點。其中一個,就是河北兵團和唐軍比,戰鬥力並不吃虧,但始終處於被動挨打的境地。聯想到劉黑闥兩度復國,迅速地崛起,又快速地墜落。算上竇建德,是名符其實的‘三起三落’。這不由得讓人深思:河北這塊地方,真那麼不堪一戰嗎?

其實,這正好揭示了竇建德失敗的深層次原因:缺少戰略縱深。

河北是塊大平原。大平原有大平原的好處:地多、糧多、人多,搞經濟建設、招兵買馬都來得比較快。但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無險可守。一次戰局不利就可能一敗塗地,不好打持久戰。

所以要麼按竇建德的思路北奪幽燕,要麼按我們的建議東取山東。光靠守這塊平地,是守不出名堂的。可惜竇建德屢攻幽州不下。王世充又不爭氣,在他攻打山東的中途喊叫救命、把竇建德拉下水。再加上對手又是神人李世民,竇建德終於在這場百年不遇的全國性賽事中,敗下陣來。

在這場殘酷的淘汰賽中,竇建德雖然輸掉比賽,並且毫無例外地丟掉性命,但他卻意外收穫了另一個獎項——精神文明獎。

頒發這個獎項的是河北人民。河北大名縣有個“竇王廟”,當地父老群祭,經久不衰。竇建德死後二百年、唐文宗大和三年(829年),魏州市一個主任科員(書佐)叫殷侔(móu)的,見到這一幕十分感慨,在廟裡立了塊碑。碑文中說:“自建德亡,距今已久遠。山東河北之人,或尚談其事,且為之祀,知其名不可滅及人(仁)者存也。

什麼樣的人,死後二百年仍然被人懷念?

竇建德不是一個官方人物。甚至在官方的話語體系裡,他應當算個反面角色。在中國這樣一個‘城頭變幻大王旗’、人們慣於為了生存而掙扎的社會中,竟得到如此長久的紀念,為什麼?

竇建德本是一介布衣,起兵前全家就被官府屠滅,沒有親族流傳後世。他自立國到兵敗被殺,前後不過五年。雖然有一些善政,無論如何談不上深遠。人們奉之如神明、數百年長久地祭祀,為什麼?

大概在他身上,人們寄託了某種美好的期望吧。

中國傳統社會,講的是‘儒外法內’。用現在話說,就是胡蘿蔔加大棒。皇上和大臣們嘴裡講著仁義道德,實際用的暴力權術。這樣一種環境,臣民們固然談不上尊嚴,皇上也成天提心吊膽啊!雙方人性多少都受到扭曲。小民們無力改變、也不知如何改變現狀。他們只知道:人性的光輝,稀缺而珍貴。

身為強者而不好殺,身處高位而不奢靡。竇建德用他苦難而傳奇的一生,踐行著一個人能做到的最高標準——擇善而從。

這樣的君王,在百姓眼裡就堪稱完美。李淵可以將他殺害,風起雲湧的河北復國運動,終究也被撲滅。但竇建德的遺愛,或者說他展示出的‘人’的光輝,卻長久地留在人們心中。

讓我們用明代學者吳遜的一首詩,來結束竇建德的故事吧:

圖謀屢戰起甲兵,

奮力當時事未成。

惟有竇陵魂不見,

時聞風木動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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