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楓記(散文)

□徐家文

又到了霜寒楓紅的深秋,我不由得回憶起一段栽植楓樹的往事。

或許“霜葉紅於二月花”的綿邈意境是最初的誘惑,或許是幾十首傳世的詠楓詩篇鑄成了執著,或許紅豔欲滴的楓葉是令人心動、溫馨滿滿的大地禮物,或許傲霜的紅楓蘊蓄了飽經狂風暴雨後的深沉與醇綿,我有了種植一棵楓樹的念頭:它如蓋的火紅將是風景裡最令人動情的一抹。

植楓記(散文)

所幸的是,我有一次栽楓樹的機會。

為了綠化青石暴露、草疏樹乏的荒山,林業站在離我住處不遠的高坡上劃出一片地育樹苗,樹籽有塔松、刺槐、火炬樹,還有楓樹。聽到楓樹這個字眼,除了興奮,便是對小楓苗生長的長久渴求、等待。

眼看著可以移苗了,不巧的是,移苗前一個周我出了差,回來後聽說幾天時間苗圃中的所有樹苗已移栽到山上去了,而且活兒是承包的,幹得快,苗圃裡連草也清得差不多了,更不用說樹苗。有位同事好像不忍心看我失望、失神的可憐相,勸我說,活幹得快肯定粗,有些小樹苗可能被漏掉,可以找一找。我帶著一絲僥倖去尋,在苗圃的壟上睜大眼睛找,忽然,幾片小紅葉在眼前出現了,我發現一塊大土塊下壓著兩棵樹苗,以前我沒見過楓樹苗,但憑藉枝節間吐露的紅色尖芽上,我斷定是楓樹苗。小心翼翼地撿起來看,纖弱、細小的樹苗根部套著的袋中還有土,或許是苗太小,恐難以成活被故意丟棄的,便捧著它們回了家,唯恐再有什麼損傷。

苗實在太小,並且只有一個閒置的花盆,我便把稍大些的樹苗栽到花盆中。另一棵還不如一根草壯,正值春寒料峭,成活的可能性不大,我稍感遺憾地隨便在葡萄根下不起眼的角落挖個淺坑,把楓苗半埋在裡面,由它去了。

花盆中的小楓樹開始生長了,尖尖的紅芽出落成有三個尖的小葉子,淡綠色,想必深秋天才會變成紅色。其實這小綠片的生命足以令人欣喜、陶醉了,紅火肯定在後邊。以前想象過,淡霧濛濛中的清溪邊長著一棵大紅楓是最恬靜可人的景緻,現在想想,月朗星稀時,搬出一盆紅楓,讓一團楓紅映一輪皎月,也是很雅緻的。

植楓記(散文)

半個春天冷得沒有機會搬出楓樹,花盆總在室內,楓樹有著同花一樣的待遇。只是它的葉子總是紙一般的單薄。更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發現小楓樹的葉子好幾天不見長,在我無計可施的焦急中,它的葉子在枝頭捲曲,萎縮,漸漸乾枯,不久,枝條也無可挽回的乾枯了。

我很痛心。我真的願意精心照料它,甚至寵愛它,可是這棵楓苗還是沒養成。

我只好把乾枯的樹苗丟掉了。

深秋的一天,我清理葡萄架時,竟看到一簇惹眼的火紅,等我急急拉開纏著的葡萄藤,才知道這火紅是小楓樹的葉子,是被我冷落、遺棄的小楓樹。它舒展開枝條,自由生長,小葉子也很肥厚,嬌豔嫵媚,一團紅亮了周邊一大片,還有一枝探過水溝要伸向遠方。

植楓記(散文)

我慶幸,也感寬慰。

在山間,在溪邊,在曠野,楓樹的世界是紅火的。

而溫室能養育的是柔弱矮小的花草,成就不了大樹,正如我養過的小楓樹。是樹,就要離開溫室,植根於曠野,與日月相伴,霜露為汁凝結成茁壯的血脈,狂風暴雨催發出繁茂遮天的輝煌壯美與厚重蔽地的成熟溫馨,在瑟瑟秋風刺骨的日子,鋪展開如火的生命,傲視膽小的群芳,魅力無窮,動人心魄。

其實,人生也有溫室。這裡只看顏值與炫目,只願有車有房、燈紅酒綠,只重走紅乃至躥紅,心浮氣躁、好高騖遠、急於求成、物慾橫流就是標籤。這裡遠離哲學、詩情與精神家園,遠離品格與氣節。

植楓記(散文)

毅然遠離溫室的人,投身時代激流,直面風霜雪雨,抗風搏浪,奮力登高,在人生的深秋,同樣會成就一道迷人如楓的風景:它有著歲月的美麗與積澱,生命的多彩與豐盈,人生的韻味與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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