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承父「趣」,志在家鄉

呈貢撈漁河公園不遠處有一瑞豐生態園,不起眼。有心人得覓到一條林間土路,於上緩緩行個兩三百米,方能看見。進園要尋主人趙志恆,卻不難,他大都在“趙石苑”中玩石。今日君要尋他,是要聽聽他的家風故事。

趣與志

子承父“趣”,志在家鄉

丨“趙石苑”中最顯眼的四字“賞石聽濤”

走進“趙石苑”,苑中有十來個架子靠牆而立,擺滿奇石。架子上方是些字畫,“賞石聽濤”四字最為顯眼。“你先坐……”趙志恆見客來,並未放下手中石頭。“這石頭每年得上次油,馬上好。”62歲的趙志恆,微胖,一身麻衣,兩串佛珠,氣定神閒。油是普通的油,刷子也是普通的刷子,只是到了他手上,配以認真仔細的神態,這些物事似乎神奇了不少。

擺弄完手上的愛石,趙志恆落座,泡壺茶,等茶氣升騰,才開口道: “我家有族譜,不敢忘。我是大理喜洲白族趙氏第三十九代孫。”

《西洱河風土記》中曾寫道:“其西洱河……無大君長,有數十姓,以楊、李、趙、董為名家……”趙氏是喜洲“名家大姓”之一。趙志恆打小就生長在呈貢,遠離喜洲。早年間,趙志恆的父親因家庭成分不好,很難返回喜洲老家。“我們外出都受限制,只要出村就要報告。”但凡有機會回喜洲,父親總要花大半天的時間帶他逛大理古城,在古城裡聽人談石、共同賞石。

許是因為父親對石頭講解頗為有趣,趙志恆一聽便入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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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趙志恆和他收藏的宋代大理石餐桌

“我18歲認得(石的價值),19歲開始搞收藏。為著我爹的一句話‘石能掙錢,石能興家’。”趙志恆談石必談父親,談父親必談這句話。“他引導我玩大理石,我十九歲就開始收石頭了。”趙志恆的心思終究被父親引著落到了石頭上。沒幾年工夫,趙志恆就成了昆明石頭圈裡小有名氣之人,真的能“以石興家”了。

那時,他最驕傲的紀錄是以4塊大理石換了一棟房,“4塊大理石賣了60萬。我用這筆錢把父親留給我的房換成了一棟六層小樓。”

而今,趙志恆已經從單純的買石賣石變為品石、講石、賞石,儼然自成一派。這位石痴甚至在瑞豐莊園內“藏”了一座石頭博物館——他闢出園內的四個大倉庫,將跑遍雲南山山水水收來的40餘種石頭,幾百個珍品陳列其中。

“這是大理石片。以前的原石不貴,畫面最好的一百塊錢。當然,當時你拿—百塊也不容易。”“這是—尊觀音,這底座是我自己做的,這個比較費工夫。”“這是我早年收的根雕,後來發現這塊石頭,和這個根雕—模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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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趙志恆所收藏的大理石,儼然是一幅山水畫

每每有人來訪,趙志恆就會帶著來訪者遊覽一番他的私人博物館。興致高時,他也會逐一講解收藏的緣由,講上兩三個小時,講到口千舌燥。他笑稱,“玩物喪志了,一直在玩。”

可實際上,石只是他生活的趣,而非他人生的志。“我父親常和我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你必須要回報這方水土。不能光顧自己,不顧社會。’”趙志恆的志,在於對他有生養之恩的大河口鄉(今大漁街道大河社區)。

自19歲起,他就為了大河口鄉奔忙。長達20多年的時間,他一直被群眾推選為大河口鄉書記、鄉長,“想辭辭不掉,一屁股幹到底”。上世紀90年代末,他又帶著村民們在鄉內開設了格瑞公司,主營脫水蔬菜的加工。格瑞公司用10年考驗換得一張出口經營許可證,位列省內8家出口創匯企業之一,每年創匯100萬美元。他因故離開公司後,聽說公司因經營不善被拍賣。於心不忍的他,獨立承擔下500萬負債,在公司廠房原址上建起了瑞豐生態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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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石如觀音,蓮花座為趙志恆所雕

趙志恆早年間最喜歡的歌是《愛拼才會贏》。受這首歌啟發,他給自己編了一個座右銘:“呈貢男人想成功,首先學會瘋;頭腦簡單向前衝,衝了還要瘋。愛拼才會贏。”

如今,再唱《愛拼才會贏》,趙志恆已是兒孫繞膝的花甲老人:“我從鄉長幹起,有辛酸有喜樂。再想想農村裡能出一個我,真得是幾代人的積累。”回顧自己的成長和工作經歷,趙志恆更覺出家教家風之重要。正是想將良好的家風傳揚下去,趙志恆義無反顧地承擔了喜洲趙氏《趙氏家譜》的修訂工作。

喜洲的“名家大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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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大理喜洲一景

翻開喜洲趙氏的《趙氏族譜》,內容豐富、詳實,分為詩、書、禮、義、春、秋,共六編。趙家一世祖趙鐸紫是南詔景莊皇帝時的清平官,至上世紀末已傳四十四代,約1300餘年。這四十四代中,不乏卓者。“七世祖趙情肖,鄭氏大長和國太師;十六世祖趙壽,大理國天開間,高國公倚為心腹,囑以國事輔佐段智祥;二十八世祖趙端益,官四川蓬溪知縣,擢升湖廣沅州知州……”

“我們是趙家第六分支,我們這輩官位、學歷最高的是我大老爹家,我的老堂哥趙康節。”說起趙康節,那可是解放前雲南的風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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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趙康節(1908-1994)

趙康節生於1908年,畢業於清華大學,懂八國語言。畢業後曾任滇軍高級將領盧漢的英文秘書,與盧漢關係甚密。“他跟隨盧漢起義,起義前還代表盧漢捐了幾萬兩黃金支持中國共產黨。”盧漢視趙康節為諍友,曾對他說:“你在我旁邊,見到我有說錯話,做錯事的苗頭,就不客氣地對我講,以免事後無法改正。”

解放前夕,國民黨政府大發金圓券,導致金融秩序和經濟秩序一片混亂。盧漢在雲南省內拒絕承認香港版金圓券,將其歸為“偽鈔”。1949年2月22日,元宵夜,持券者擠兌國民黨中央銀行昆明分行,盧漢盛怒之下,將擠兌者定為暴徒,槍斃了21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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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金圓券

同年3月7日,趙康節被盧漢安排接任昆明分行經理,21條人命案如何善後成了他關注的問題。礙於盧漢的態度,他只好轉了個彎,通過兩家昆明慈善救助機構,給每戶人家發放了五百元半開銀元,給受害者家屬以撫卹。這一做法,既顧全了朋友臉面又補償了受害者,真乃有情有義。

趙康節在翻譯方面亦有功績,他與人合譯的《外人在華投資》《帝國主義與世界政治》至今仍是研究那個時代的必讀書目。

解放後,趙康節受聘為雲南文史館館員,後又轉任雲南省人民政府參事,於1994年離世,一生功績鮮有人記。漸漸地,甚至趙家後人講起這個長輩來,也只有寥寥數語,且難辨虛實。

再續族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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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趙汝龍影印的族譜

不想讓家族的良好家風就此被後人遺忘,1996年,趙志恆的侄子趙汝龍決定續寫族譜,記下長輩們的故事。這一續寫,難度不小——上承1928年,下至今日,得寫近百年。“本次續修,從開始即得到內人楊琴珍女士支持,並陪同到各地尋訪,協助記錄石碑,謄抄資料,為譜牒的編寫提供了很多幫助。數年時光,幾路風塵,幾番辛苦。雖勞身、苦心、傷財,卻深切地感受到我們沐浴在歷史文化的氛圍中,樂在其中。”在趙汝龍的自述中,續寫的過程有艱辛也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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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趙志恆請名家寫下“瑞豐”二字。他說,建國前聞名全國的瑞豐錢莊亦是趙家產業

趙汝龍這一“樂”便是十多年,但最終《趙氏族譜》卻因人事、資金變化,終未能出版。無奈之下,只能影印數冊,贈書於人。最終,年逾古稀的趙汝龍因病離世,族譜出版一事再次擱置。趙汝龍離世後,趙志恆接過了底稿。此時的他,已歷經人事,對續譜一事有了更多認識。“反右、文革時我們家族受到了很大的衝擊,很多親戚都東逃西散,很多都不知道哪裡去了。我想通過修族譜,能拉近親戚之間的親情。”趙志恆覺得對於像他這樣,打小遠離喜洲的後代,族譜能喚起他對整個家族的感情。族譜中所記錄的人和事,也能成為家教家風最具體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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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喜洲是趙志恆永遠的鄉愁

近幾年來,趙志恆不斷地外出尋人。相比趙汝龍,他不會白語,交流起來難度更大。“最難收集的是彌勒姑媽家的支系。她們姊妹嫁到劍川去了,久未聯繫。隨著老人漸漸離世,很難找。”

“電腦校對很麻煩,加上我又貪玩石頭,所以一直沒有修完。”趙志恆說道。在趙志恆的規劃中,他要請書法老師,先手寫族譜,再掃描至電腦,保持原有族譜的歷史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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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趙志恆的家風故事,今日君想,趙志恆不僅繼承了父親收藏石頭的興趣愛好,還繼承了家族中延續傳揚的責任感——不忘鄉土,回報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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