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一古言重生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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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一:

七日后,天尚蒙蒙亮,姚氏的宗祠从正门到仪门洒扫一新,尽数打开,族中长老和各家各房的主要人物尽数被请到了宗祠中,族长姚柄汪沉着脸坐在首位上,其他族老们也都面色沉肃,气氛宁寂,显是姚氏一族有重大之事发生才有的摆场。

在座不少族人并不知今日叫大家来是为何故,见如今气氛,各自交换着眼色心有猜测,可却无一人敢多言一句。时至辰正,方有族人自外匆匆进来,禀道:“知府老爷和廖府的两位老爷到了。”

姚柄汪听闻姜知府竟一起到了,不觉心一沉,整了整袍子才扶着身旁儿子的手站起身来。众人原便各有猜测,因听闻前些日江州便有传言,说京城的尚书廖府怀疑当年廖家大爷在江州遇难一事有蹊跷,正在暗查当年之事,今日又大开宗祠,众人又见姚礼赫等几个姚家老爷面色都不大好,便猜八成今日之事是和姚礼赫一房脱不开关系的,如今一听廖家人和江州知府一同到了,众人心中便活络了起来,只等着看场大热闹了。

被众人的视线追随着,姚礼赫面色又难看了两分,心里也一阵阵发虚,族长带着族人们迎了廖家人和姜知府进来,众人又见过礼,这才重新落座,廖二老爷率先道:“今日之事原是顾念着姻亲关系,还有我那两个侄儿,想在姚氏宗祠中私下解决的,可族长也知道,大哥是我廖家的嫡长子,更是朝廷的命官,他被人所害,按律例是要朝廷查办案情,谋害朝廷命官那也是当受律法严办的,所以……族长当不介意我廖家请来姜知府旁听吧?”

姜知府落难时,姚礼赫以为能够上位四处活动打点,没少落井下石,谁知天意弄人,姜知府押解进京竟又官复原职的回来了,姚礼赫这下得罪了上峰很快就得了报应,如今廖家人寻上门来,又请了姜知府做主查办当年之事,姚家能得什么好果子吃,姚家人平日仗势欺人,对族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贵模样,早已有不少族人对其不满,如今少不得擦亮了眼睛,等着瞧热闹。

“应当的,这都是应当的,廖大人也请放心,若然当年令兄遇难真是被人谋害所致,只要此人是我姚氏族人,我姚氏一定给廖家一个交代,万不会包庇恶人!”

廖二老爷点头,又客套了两句姚柄汪便直入主题,道:“不知廖家是因何故要重提当年廖家大爷遇难之事?”

廖二老爷望了眼坐立不安的姚礼赫,眯着眼睛呷了一口茶,方道:“今日不光要提当年我大哥遇难一事,我廖家还有别的事要问问姚氏,问问姻亲姚家老爷……”

族长闻言面色又沉了两分,也瞧了眼姚礼赫方才笑着道:“廖大人有何话不防直言。”

廖二老爷这才放下茶盏,扬声直言道:“那我便不兜弯子了,我廖家怀疑姚礼赫一房当年收留我那两个侄儿,皆是为了他们姐弟守着的偌大家产,更是因这个精心布局,从三年前谋害我长兄,令廖家因怨不再照看两个孩子为始,三年来其一房费尽心机谋算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若非两个孩子得老天眷顾,此刻只怕被啃的渣儿都不掉了!”

族中人闻言哄然议论起来,姚礼赫和姚家几个老爷更是一起神情激动地跳起脚来,半响族长安抚好众人情绪,方才沉着脸道:“廖二老爷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我姚氏不包庇恶人,可也不能任由外人欺辱污蔑我姓族人,若然廖二老爷拿不出铁证来,我姚氏却也要讨个公道!”

廖二老爷看向姜知府,姜知府便点头道:“相关人证已被本官锁拿,便先将那沈记药铺的掌柜押上来吧。”

说话间沈掌柜被

带上来,姜知府拿出一份供状来,交给官差,令其拿给沈掌柜看,道:“你可看清楚了,这份可是你的口供?”

沈掌柜闻言瞄了眼一脸愤怒和惊诧地瞪着他的姚二老爷,这才缩着身子道:“回大人的话,这口供是小人的,可小人都是奉主子的命行事,可真没有想过要害那姚家的五少爷啊。”

众人皆知文青在姚家排行第五,一时间又皆变色,姜知府令沈掌柜将口供再复述一遍,沈掌柜被官府突然锁拿,问责当日文青到沈记买人参一事,沈掌柜不过是小平头百姓,一辈子也没见过官衙的排场,不过被吓了两吓便皆老实交代了,如今见知府在坐,又有许多老爷虎视眈眈地瞪着,加之他的主子二夫人并不在场,故而也没顾虑,当场便道:“小人是姚二夫人蒋氏的远房表亲,是姚二夫人吩咐小的设局,只说到时候她自会引了姚五少爷到沈记来,叫小的想法子挑唆到小的店中取药的庶民高大胜和姚五少爷起冲突,只要高大胜能将姚五少爷给打了,二夫人便会重重的赏赐小的。小的是个眼皮子浅的,又想着不过是打五少爷一场,又不会出人命,就鬼迷了心窍,当日那姚家五少爷并没上当,小的办砸了差事,一分钱的好处都没得到,如今小的什么都招认了,还请青天大老爷饶命啊。”

沈掌柜一言,众人尽皆哗然,姚二老爷已经傻了,半响才忙站起身来欲辩解,廖二老爷便笑着道:“二老爷一定要说此事都是蒋氏所为,你全然不知晓吧?还是要说这沈掌柜的血口喷人?不急,还有一事也要劳烦二老爷解惑呢,当日我那两个侄儿自灵音寺回城,路上竟遇冷箭刺伤马儿,险些丧命,此事查到最后乃有人寻仇之故,然而经我廖家追查,绝非如此,当日那支射伤马儿的箭乃是蒋氏的内侄在江州衙门当押司蒋铖从督造司带出来的,此事蒋铖已然招供,并招认是姚二夫人命他这般做的,这只箭后辗转到了放冷箭的白狗儿手中,而白狗子却是因其妻儿被挟持才不得不做此事的,至于是谁挟持了白狗儿的妻儿,白狗儿前几日恰也已将那人给识了出来……”

姚家几位老爷闻言同时一愕,接着姚三老爷已惊怒道:“胡说!那白狗儿早已死在了牢狱中,怎么可能前几日还认出胁迫之人来!”

廖二老爷却笑了,道:“不急,左右一会子是要叫他出来和大家见见面的,如今已有人证证明姚二夫人曾多次欲加害我那两个侄儿,是否已经可以请姚蒋氏出来问审了?”

宗祠向来是不允女子靠近的,女子一生也只有嫁人时能进宗祠一回,若然平日得进了宗祠,那多半是灾难,进入宗祠受审的女人所犯之罪已是极严重,一旦进了宗祠受审,多半是再也出不去了的,也就是说女子只有受大刑时方能进入宗祠。

如今听廖二老爷提出传唤蒋氏,众人已替她捏了一把汗,皆瞧向族长,等着族长裁决,然而就目前的情况,蒋氏是谁都保不住了。果然,族长只沉思一下,便道:“传姚蒋氏前来问话。”

文字版首发-浪客中文族长言罢,姚二老爷已面露死灰,姚礼赫和姚三老爷等人面色也不大好看起来。片刻后,蒋氏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进来跪在了祠堂外的台阶上,姚族长令沈掌柜和蒋铖于她对质,蒋氏眼见抵赖不了,又实在经受不住眼前的气氛,吓得当即便将吴氏给交代了出来,道。

“族长,族老们为妾身做主,妾身这都是听大嫂吩咐行事的啊,大嫂是姚家的当家主母,妾身不过是庶子媳妇,大嫂吩咐下来,妾身万不敢推辞啊!妾身……妾身便是谋害了姚文青姐弟也分不到多大好处的,妾身也实没胆量做那样的事情啊,都是大嫂,是她觊觎二老太爷一家留下的家产这才怂恿指使妾身做这昧良心之事的啊!”

族人们闻言并不觉着惊奇,却又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而姚礼赫已跳了起来,指着蒋氏道:“血口喷人,满嘴谎话!你这么污蔑你大嫂是要遭报应的!”

蒋氏却哭喊着磕头道:“当真都是大嫂叫妾身去做的,请族老们明鉴!”

前些时日吴氏便因捧杀姚锦瑟姐弟被族老们处以刑罚,如今事情再度扯出她来,众人自然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反倒都觉着理所当然,族老见廖家两位老爷并少爷皆目光灼灼盯过来,便只得道:“你可敢和姚吴氏当众对质?”

蒋氏闻言哭声一停,眼珠子在祠堂中转了一下子,似有犹豫,可她接着便咬起牙来,道:“妾身敢!”

族长心下已知多半吴氏没被冤枉,想着这姚礼赫一脉竟一房接连一房的被扯进来,眼见已没个干净人不觉心中暗叹,却沉声道:“好,去,带姚吴氏来受审!”

自有执行的族人应命而去,片刻后,宗祠外,锦瑟坐在

马车上眼瞧着吴氏被丫鬟扶着一步步过来,见她浑身虚软,几乎整个都靠在丫鬟的身上,不知为何她眼前便晃过了前世时文青离世,吴氏恸哭晕厥在丫鬟怀中的模样,更仿若看到了武安侯府一顶粉轿子将她抬出姚家时,她回望姚家吴氏扑在丫鬟怀中失魂落魄的模样,彼时的吴氏和现在多么像啊,都是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神情,然而皮囊下她的心却该是如何的天差地别啊。

前世的悲惨结局全赖吴氏所赐,杀弟之仇,毁她清白之恨,锦瑟一刻都不曾忘记过,即便是在睡梦中,有时也会被噩梦惊醒,在暗夜中彻骨心寒……请记住本站

锦瑟一瞬不瞬地盯着吴氏,吴氏却也瞧见了锦瑟,在两日目光相汇的那一刻,锦瑟盈盈目光一荡闪出笑意来,而吴氏却猛然瞪大眼睛,接着虚弱无力的身体也似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神情暴戾,狰狞,目光愤恨翻涌,她甩开丫鬟的搀扶便冲向了锦瑟所在的马车,尖锐的声音刺破宁静,骂道。

“姚锦瑟你这个小贱人,我供你吃,供你穿,对你比亲生闺女都好,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你还有没有心,害死我的玉儿还不甘心,如今竟然还要回来索这整个姚家的命吗?你这个魔鬼,吃人的妖精!”

锦瑟见吴氏发疯,到了这个时候,说的话竟然还没一句真话……不,也许吴氏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因为若她这样的毒妇才是根本就没有心,自私自利的可怕,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幡然悔悟!

王嬷嬷和白芷几个早挡住了吴氏,吴氏因是被叫到祠堂受审,故而身边就跟着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嬷嬷,锦瑟见她拼命地欲冲破阻拦扑过来,双手挥舞着似恨不能一把掐死自己,她抚了抚衣衫走下了马车。吴氏见此倒微愣了下,见锦瑟目光黑洞洞地盯着她,神情不辩,吴氏倒生出一股惧怕来。

想着自她谋算锦瑟一来,频频失利,如今也不知祠堂中等待着的是什么,念着姚锦玉被送回来那冰冷的躯体,还有在她被送到别院时凄凉的日子,吴氏只觉锦瑟比索命的阴鬼,吃人的妖精还要可怕。明明就是个小黄毛丫头,她怎么能这样的可怕,这样的心机深沉!吴氏被盯的一股寒气自脚底心冒出,倏然像哑了般说不出半句话来。

锦瑟这才在她一步开外站定,冷声道:“婶娘,你扪心自问,大姐姐的死当真是因我之故吗?不!大姐姐是被婶娘给生生逼死的,婶娘若然没有撺掇着她去攀武安侯府的高枝,她便不会一步步走上错路,不会被谢家人毁了清白,更不会被谢增明带到京城,又被武安侯府的人生生逼的撞死!我都怀疑,婶娘你当真是大姐姐的亲生母亲吗?您晚上梦沉,便没见到过大姐姐来寻你吗?”

锦瑟言罢,吴氏面色已然惨白,锦瑟却又一字字地极为客观地道:“婶娘,若非你这个做母亲的将女儿推上错路,她此刻一定过着琴瑟和鸣,夫妻和美的日子,兴许没有婶娘所愿的富贵,但一定会时光安宁,岁月静好。大姐姐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

锦瑟的话如同魔音一般钻进吴氏耳中,一遍遍地回响着,折磨地吴氏几欲发疯,这不光是锦瑟的话直刺她心,更因吴氏心里清楚,锦瑟的话都是对的。若然没有她的撺掇,姚锦玉即便是再艳羡武安侯府的富贵,也没有胆量去谋算什么。

可吴氏又怎肯在锦瑟面前露出悔悟之态来?她是万不会叫锦瑟打击到自己的,转瞬她便又暴怒起来,再次指骂起锦瑟来,锦瑟却也猛然上前一步,抬手一巴掌便掌在了吴氏面上。

她这一掌用尽了全力,吴氏被打的头一懵,眼前发黑,那些污言秽语也就应声而断,半响吴氏才回过神来,震惊地盯着锦瑟。

锦瑟却眯着眼笑了,道:“婶娘,这一掌是你处心积虑毁我清白,我为自己打的。你计谋算尽欲夺文青的性命,害的大舅舅英年早逝,他们的仇婶娘一会子进了祠堂,自然有人向你讨要!婶娘,你要知道,天理昭昭,自己酿的恶果总是要自己来尝的!”

这祠堂外原便清了场,锦瑟是因事情涉到她方才随着廖家人一同来的,如今这里无人观看,锦瑟本便无所顾忌,她原是没想在此刻再寻吴氏麻烦的,可吴氏偏要自己送上门来,便怨不得锦瑟得理不饶人了。

吴氏还欲耍泼,然外头的一番动静已经惊动了祠堂中的族人们,吴氏只得随着传唤之人战战兢兢地进了祠堂。

吴氏跪下,听了族长的话便愤怒地瞪向蒋氏,厉声道:“二弟妹莫血口喷人,我何曾叫你做过这些昧良心之事?!你往我身上泼脏水,可有人证物证?!”

蒋氏见吴氏矢口否认,便也梗着脖子大声道:“族老们明鉴,妾身不是信口雌黄,大嫂吩咐妾身做的事,她身边的贺嬷嬷和她身边的大丫鬟凌霜都知晓!”

蒋氏言罢,吴氏便也哭喊着磕头,满脸冤屈地道:“贺嬷嬷早在回京途中途病死了,凌霜前些日也不慎落水溺死了,蒋氏这是拿个死人污蔑妾身,妾身实在冤枉啊!”

贺嬷嬷当初陪着姚锦玉逃出姚府,后来被武安侯府带

去了京城,姚锦玉在侯府门前撞死,贺嬷嬷便也扶灵回江州来,在船上吴氏已托付那人处置了贺嬷嬷。这一来是贺嬷嬷知道太过她的辛秘事,再来也是吴氏心恨贺嬷嬷没能照看好姚锦玉。而前些日吴氏更是干净利落地处置了凌霜,吴氏不慌也是有此原因的。

吴氏喊罢冤,想着贺嬷嬷和凌霜永远不会爬回来作证,便底气一足,怒声冲蒋氏又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指使你去做的,你我同是姚家媳妇,你又不是傻子,不知道所做之事一旦被揭发便要丢命,怎可能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吴氏质问之下蒋氏诺诺而不能言,只一径地哭喊着没说假话,族长见两人各执一词,而蒋氏又没有实证说明是吴氏指使她的,便道:“姚蒋氏你若没有证据,又答不出何故对吴氏百依百顺,那便要承担谋财害命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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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闻言面色惨白,瘫软在地,目光落在姚家几位老爷所在之处,心思动了几动,到底没敢说出真正的原因。

吴氏手中捏着蒋氏的把柄,这才敢放心大胆地用她,便是算定了就算事情被揭开,蒋氏也非要替她背着黑锅不可。要知道谋财害命,不过是被送往官府处置,或是被休弃罢了,然而若是犯下通奸之罪,那可是要被族人侵猪笼,死了都要连累母族名声不保的。

吴氏见蒋氏不啃声了,低下头来唇角微勾,族长正欲言,廖二老爷却瞧着吴氏冷冷一笑,复又瞧向正低着头抹汗的姚三老爷,道:“蒋氏好赖跟着三老爷一场,三老爷便忍心眼瞧着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廖二老爷言罢,众人哗然,便连姚二老爷也惊得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置信地将目光在姚三老爷和蒋氏面上来回地转。然而蒋氏面色死灰和姚三老爷面满涨红的模样却都证实了廖二老爷所说不假,见姚三老爷欲辩,廖二老爷便又道:“姚府的三老爷和其二嫂有奸情,早便被吴氏发现,这便是吴氏能指使蒋氏一次次为她所用的原因!蒋氏,你可承认?!”

蒋氏被逼问的只哭难言,她本便不是厉害人,偏又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姚二老爷生性木讷,和二夫人感情便一直欠佳。蒋氏空闺难耐,三老爷却风流成性,一来二去的两人便勾搭上了,蒋氏一面心惊胆颤,一面却又贪恋刺激,更沉浸在三老爷的温柔风流中不能自拔,她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吴氏抓到了把柄,蒋氏这样的软货,自然只能被吴氏任意驱使。

如今被猛然指出奸情来,蒋氏无从分辨,她也知道此事一旦被发现,只要审问了她的贴身婢女们便一清二楚了。吴氏听廖二老爷竟知晓此事并揭露了出来,又见蒋氏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直恨的双拳紧握,替蒋氏出头,道:“廖二老爷真是自说自话,妾身从不知此事,又何来以此事要挟二弟妹之说?”她言罢又去推蒋氏,道,“二弟妹,偷情可是要被浸猪笼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蒋氏是懦弱之人,可她却非傻子,她知道自己和三老爷的奸情既然已被廖二老爷当众指出,那便再遮掩不住,而且她隐约也知道纸包不住火,此事早晚要送了她的性命,如今面对姚二老爷愤恨的目光,她羞耻心膨胀,竟然恸哭着磕起头来,道:“老爷,是妾身对不住老爷。廖二老爷说的没错,妾身做下了不要脸之事被大嫂发现,妾身才不得不听从大嫂的。妾身有愧老爷,只能来世再向老爷恕罪了!”

蒋氏言罢又瞧了三老爷一眼,竟是爬起来欲往门柱上撞,被人拦下来便一头晕厥了过去。她此刻羞愧难言,可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她会频频遇到三老爷也都是吴氏的安排,吴氏早挖好了坑在等着她往下跳。

眼见蒋氏什么都招人了,吴氏面上才有了些许慌乱之色,可她仍死咬着说自己从不知三老爷和蒋氏之事。廖二老爷见此方才冷哼一声,冲廖书意使了个眼色,廖书意大步出去,廖二老爷便道:“吴氏,你且回头看看。”

吴氏只觉廖二老爷的目光极冷,让她觉着身后似有一头能吞噬了她的大怪兽,她竟有些惧怕回头。

“夫人没想到奴婢没被淹死吧?!”直到身后响起一声唤,吴氏才猛然回头,她瞧见两个姑娘被廖书意带了过来,皆目光怨愤地盯着她,其中说话的一个正是应该命归黄泉的凌霜。

吴氏方才能镇定如常,不过是觉着她所做的一切都已做了完美处理,没有人能指证于她,如今见凌霜被带来,吴氏心防便瞬间垮了,面上也出现了惊慌之色。

凌霜跟随吴氏多年,忠心耿耿,不想竟落得被杀人灭口的下场,若非被暗中春晖救下她早已死绝,连尸首都腐烂了,这会子她对吴氏只剩下恨意,她噗通一声跪下,便扬声道:“奴婢可以作证方才二夫人所言都是真的,是大夫人叫奴婢传

唤令二夫人做那些事的,不仅如此,大夫人还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当年四少爷的生母谢姨娘也是被大夫人用药害死的!二夫人和三老爷偷情也都是大夫人她一手设计,大夫人早在谋算五少爷的家产了!”

凌霜言罢,吴氏疯了般扑过去欲撕扯她,被廖书意带来的另一个女子也跪了下来,道:“大夫人可还认得奴婢?”

吴氏这才放过凌霜,她瞧向那女子半响才认出这个三年似老了十岁的丫鬟,这丫鬟正是胡管事寻回来的秋霜。

吴氏认出她来,想到当年她气走廖大老爷的事,面色再度惊慌一闪,秋霜磕了头向众人说明了身份,又尖声将吴氏当年深夜探访廖大老爷的事情说了,复道:“奴婢什么事都不知道,后来却被夫人随意寻了个借口便发落出了府中。夫人当日所做定见不得人,不然廖大老爷不会气得当场就发作起来,夫人也不会事后将奴婢等几个伺候在客院的丫鬟都处理掉,还望诸老爷们为奴婢做主。”

有了凌霜和秋霜的供词,还有方才蒋氏的一番说辞,吴氏已经是百口莫辩了,众人也皆猜想到了吴氏这些年所做之事。她这分明是早在三年前就开始谋算姚文青的家产了,事实竟然和廖家人所说一般无二!

众人震惊又谴责地盯向吴氏,不少人已谩骂出声,更有人指着姚礼赫,议论着此事会否是他指使吴氏做下的。

而吴氏却仍企图狡辩,道:“当夜妾身去寻廖大爷,不过是因白日府中太乱招呼的不周全,妾身忙完一切心有不安,又恐府中丫鬟蠢笨伺候的不好,这才亲自前往查看。妾身后因念着文青和锦瑟两个孩子之事,便又和廖大爷商量了几句,因妾身坚持两个孩子由姚家抚养,廖大爷便恼了,妾身实在不明这丫鬟为何如此含血喷人。”

吴氏到这会子竟还能负隅顽抗,廖二老爷倒扬起了眉,又冲姜知府点头,姜知府便道:“带白狗儿、邓三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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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听闻姜知府的话一下子又愣住了,凌霜没死吴氏已被吓了一回,这白狗儿,那人可曾告诉过她,早便死在了牢狱中了啊,如何……如何竟又活着回来了!

吴氏这厢觉着自己今日就像一直在做一场噩梦,而那边白狗儿和邓三双却已被压了上来,当日白狗儿放冷箭被抓到是被带回姚府受审了的,吴氏自然还记得他的模样,如今瞧见这厮果真没死,吴氏接连意外,又接连被打击,已经失去了冷静,由不得往姚家老爷们所坐之处瞧了两眼,而令她遗憾的是,她所看之人正低着头并未能瞧见她满是疑惑和惊恐的目光……请记住本站

廖书意将吴氏的这一举动瞧的清楚,唇际抿起一丝冷笑来。

白狗儿跪下将先前有人抓了他妻儿又给他一支箭令他放冷箭的事情给众人复述了一遍,待姜知府问起白狗儿可认识跪在一旁的邓三双时,白狗儿神情便再度激动了起来,恨声道:“就是他!就是此人威逼小人的,他便是化成灰小人都认识!小人已按他说的做了,他却还是杀了小人妻儿!你这丧心病狂的畜生,我杀了你!”

白狗儿怒目扑向邓三双被人拦住,半响他才重新平静,哭喊着冲姜知府磕头,道:“大人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那孩儿才三岁啊……”

白狗儿说话间已泣不成声,姜知府这才瞧着那邓三双,扬声冲堂中的众姚氏老爷们道:“大家许不知道,此人原名并非邓三双,本老爷若然将他另一个名字道出来,只怕在座多半却都是听说过的。”

姜知府言罢,众人自竖起了耳朵,便闻姜知府道:“这邓三双本姓马,名大栓,三年前方更名改姓在江州城落户。”

姜知府的声音落后,祠堂中静了一下,接着已有人惊呼出声。

“马大栓?莫不是几年前在九云山上占山为寇的匪贼头子吧?!”

“对,对!我依稀还记得当年官府贴在城门楼子上的缉捕文书,那影像图除了这一脸大胡子,倒真有些想象!”

“这就对了,看来当年廖大老爷遇害,果真是有人预谋的!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太是阴毒了……”

……

在座皆非蠢人,邓三双尚未审问,想着他的身份还有三年前廖大老爷在九云山突遭匪贼遇害一事,众人已全然明白来龙去脉了。震惊后众人的愤慨的谴责声便响彻了祠堂,族长和族老们瞧向姚礼赫一家的目光也厌恶痛恨了起来,只觉颜面尽失,姚氏一族的体面都被这姚礼赫一房给败坏了。

“马大栓,你逃逸多年,如今已被本府捉拿归案,还不从实招来,当年到底是谁指使你谋害廖大老爷!?他又允了你何等好处?此人可于姚家人有关联?”姜知府怒声道。

那邓三双早在昨日被廖家人拿下送到官府便极配合,审问什么便答什么,许是也知道此次是再也逃不掉了,也许是另有原因,总之他将当年所做之事已认罪画押,如今再度被问便重复着昨日的口供道。

“当年确实是姚家人突然上山寻我,告知了我廖大老爷经过九云山的时辰以及他的容貌体型,叫我带人将他斩杀的。那人还透露于我,说朝廷已经派兵正准备围剿山寨,朝廷兵马一到,山寨必然要毁灭,我等山匪都没有活路。那人将此消息告知与我,又允诺会给我安排一个身份让我能够隐姓埋名地躲过这一劫难,还可以为了准备充足的银两过活,只要我能杀死廖大老爷。他当日便将新身份的官府文碟给了我,我自上山为匪便是死路一条,不过早晚之事,如今既有一条活路可走,不要说是杀个当官的,便是杀天皇老子也是肯干的。何况这人早年便和我有些来往,故而我是信他承诺的,便按他的吩咐在廖大老爷经过九云山的当夜带着兄弟们堵截斩杀了他。其后,我偷偷离开九云山来到了江州城,改头换面重新过活,九云山果真便遭了朝廷围剿。”

邓三双这般说,已经证实了一切。吴氏做事素来小心谨慎,并且心狠手辣,事后都要想法子杀人灭口,永绝后患,行事也从不留下供人拿捏指控的证物,可如今从蒋氏的招认,再到凌霜、秋霜至邓三双的供词,皆都说明吴氏和人联合杀害廖大老爷,谋算锦瑟姐弟的事实,这已不是吴氏狡辩便能脱罪的了。

吴氏现在已经面若死灰,抖若筛糠,她知道自己今日再也走不出这姚家祠堂了。可她怎么都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霜是她亲自看人处理的,明明已沉到了湖底,为何竟没死了?这马大栓,那人分明说已经做了安排,万不会出差错,为何他竟被寻了出来还什么都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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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吴氏这厢在地狱中挣扎,那边姜知府已沉声又问,“你说那指使你做这一切还为你安排新身份的人是姚家人,那你好好看看,此人可在堂上,他是谁?”

邓三双这回似犹豫了下方抬起头来直直盯向姚礼赫几人所在之处,目光一转便落在了三老爷姚礼明的脸上,接着他抬指道:“就是他!”

众人闻言皆诧,方才蒋氏和三老爷偷情,二老爷已给了三老爷一拳头,如今三老爷眼上还带着一块青肿,他似没想到邓三双会将他指出来,猛然瞪大眼睛却又被疼的捂住流血的眼大叫道:“胡说八道!三年前我根本没有去过什么九云山,更不曾认识你!”

此事吴氏是一定参与其中的,而姚家又是姚礼赫当家,吴氏是他妻子,文青出事受益最大的也是姚礼赫,姚礼赫先前又是江州同知,最是方便弄来新文碟身份。故而方才众人听闻邓三双的话都以为那指使邓三双的人是姚礼赫,如今邓三双指出三老爷来众人惊愕过后便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三老爷见众人都不信自己,感受到事情的严重已面无人色,他踉跄地站起身来跪倒在地,大喊冤枉,廖二老爷却道:“我那两个外甥自灵音寺回府路上险些遇害,彼时三老爷手中正缺银子。前些日我那外甥女在京城又差点被水草缠了性命,查查之下却追到了一家三老爷在京城的铺子中,而恰恰当时三老爷人就在京城,并且五日前,三老爷从京城一回到江州便去寻了这邓三双,你二人还密谈许久,三老爷既说自己是冤枉的,可否给大家解释一下这些巧合都是怎么一回事!”

廖二老爷言罢,三老爷都愣住了,半响才分辨道:“冤枉啊,两个侄子从灵音寺回府遇害时,我手头确实有些紧,可我那时候已在转让经营的两个铺面儿,可从没想过要害侄子二人啊。前些日我是上京一趟,可我……我那是去寻我那相好的,不怕族老们笑话,我没有大志气,是个好酒色的,一年前迷上望星楼的花魁采荷,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事儿。可前些时日那采荷却突然被赎身不见了,我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钱,私下给她的票子不下千万,自是焦急如焚要寻回她,我这回去京城就是为此事。我可真不知侄女在京城遇害一事啊,前几日我确也去寻过这邓三双,那也是因为我查到消息,说采荷离开江州就坐的是这邓三双的船,我才寻他查问的啊!我实在不知这邓三双他为什么要这般污蔑于我啊!”

三老爷不停喊冤,邓三双却道:“三爷,都到了这会子你便是不承认识得我也没用了,前几日你明明是找到我,威逼利诱我赶紧离开江州,你还说廖家人已发现了当年之事,叫我赶紧趁着夜色逃走,我这两日也正按照三爷的吩咐在准备行囊,谁承想还没走了便被抓住,这也是我命该如此,三爷你也便认了命吧。”

三老爷闻言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恼的满面涨红,指着邓三双竟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廖书意却在此时冷声道:“既然都不招认,那便用刑好了,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巴有多硬。”

族长见廖书意言罢众人都未语,加之事情到了此种地步也没了它法,便道:“抬针床!”

所谓针床顾名思义便是上头铺满了尖针的床,这是大锦各族宗祠中皆会准备的一种刑罚,用的极为普遍,专门为对付那些嘴硬而不肯认罪之人。针床有大有小,最小的也足有三丈长,两长宽,上头密密麻麻地竖满了锋锐的刀尖,受刑之人需地赤足走上去,从一端走到另一端,一旁执行人会拿着烙铁守着,一旦受刑人想离开针床便会用烧热的烙铁去烫,人走在刀尖上不会超过两三步便要滚得满身伤痕,烙铁烫在其伤口上那疼痛感可想而知。

此刑罚如此严酷,上了针床能活着下来的人少之又少,故而便是铁汉也得张嘴,这也使得好些人还没上针床便招供不讳了,即便是那心智坚毅的,上了针床被那疼痛折磨着,再瞧着漫漫无边际的刀尖也会改了主意张开嘴巴,也有人坚持走下去的,这种人最后多数会被穿透身体死在针板上。

而人死了,才没有人去管你是否已经认罪,是否是被冤枉的,这便是大族的规矩,宗族便是这样的权利,只要族老们认定了你该死,没有人会同情你,为你申冤。这个规矩兴许残酷而不合情理,然而却是每个族人都无法抗衡的规矩!

吴氏和三老爷闻言双双瘫倒在地,瞧那神情和脸色却是随时都能晕厥过去。

针床很快便被十来个大汉抬到了院子中,其上森森的寒刃在阳光下散发出明光来,即便是不相干的人瞧之也心惊胆颤。廖书意只瞧了眼外头的针床,便勾起唇来,目光一眯转了一圈盯向了吴氏,又道:“到底是不是三老爷做下的,这姚吴氏是一准跑不了的,只要

她肯招供,还怕不知那和她狼狈为奸的是谁吗?”

族长闻言点头,吴氏大惊,瞪大了眼睛去瞧姚家老爷们,然而此刻谁也不愿为她说话,吴氏泪眼朦胧最终将目光落在姚礼赫面上。姚礼赫早在发落吴氏去别院时已对她有颇多不满,他近来又收了新人对吴氏的那点情意早便淡的,而且如今吴氏犯下大过,姚礼赫只恐撇不开自己来,如何还肯替她求情,见吴氏看过来,姚礼赫的目光中除了厌恶以外便是痛恨和警告。

要说吴氏这些年百般谋算锦瑟和文青,利用管事之权贪那份家产,姚礼赫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他甚至是纵容的,然而他也仅仅知道吴氏在那些家产上动手脚的事情,并不知道吴氏竟然和人一同在谋算姚文青的命,企图占有那些家产。如今他听到当年廖大老爷的事,一方面震惊,另一方面也觉被吴氏欺骗多年,又怎肯给她求情。

吴氏听了廖书意的话更加面如死灰,恐惧地抖动更加厉害了,可执刑的族人却不会给她喘息的时间,待族长和族老们商议点头后,他们一左一右架起吴氏便将她拉到了针床前,三两下扯掉了吴氏脚上的绣鞋和足袜。

族长见吴氏抱着脚尖叫,便再度问道:“姚吴氏,你现在可要招认?!”

吴氏此刻心中已惧怕到了极点,可她也极为清楚,若然她招认了,那么她的结局也不过是个死字,而且还要连累孩子。可她不招便要被推上针床,还是要死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走到了这一步,她闻言只能本能地流泪摇头,族长见她还是不愿招认,冲执刑的人摆了下手,两人便拿起被烧的火红的烙铁往吴氏身上印去,吴氏被烫了下惨叫起来,被逼无奈跳上尖床,双脚瞬间便被扎的血肉模糊,她扑倒在尖床上,身上的锦衣根本抵挡不住锐锋的针尖,浑身都是痛的,鲜血涌出片刻间就染湿了衣衫。

吴氏忍受不住那疼痛忍不住滚动身体,越滚越疼,要往下滚,烙铁便会伸到眼前,不过眨眼间,她已尖叫出声,哭喊着道:“我认罪,认罪,求求你们……”

锦瑟身在祠堂外也听到了里头凄厉的惨叫声,她目光闪动了两下便关上了车窗。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眸时心中已是一片沉静。她知道,今日之后那些前世的恩恩怨怨,那些怨恨和不甘将彻底离她远去,从此她会甩开这一切迎接她崭新的人生。

而吴氏被拖下针床时,已是血肉模糊,出气儿多而进气儿少,她兀自喘息了半响这才虚弱地道:“我都认,当年是我拿着五万两银票带着个漂亮女人去寻廖大老爷,说我知道廖家抢夺孩子不过是为了家产,让廖大老爷拿了那些银票,收了那女人,得了这些好处便答应我,叫姚氏骨肉在姚家长大,我还谎说两个孩子都已表态,也是想留在本宗长大,廖大老爷一怒之下才离开了姚府……这些都是……都是三老爷和我合谋的,我们已商量好,那笔家产平分……”

吴氏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却还算清楚,廖书意和廖家两位老爷闻言皆露出愤恨难抑的神情来。廖家大老爷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被姚家如此侮辱,也难怪当年他会激怒之下当夜离了姚家。

三老爷听闻吴氏的话却再次喊起冤来,可有了吴氏和邓三双的共同指证,又有方才廖二老爷说的种种巧合根本便不容姚三老爷抵赖,姚礼赫作为家长早在吴氏认罪的那一刻也跪了下来,面色已青中带灰。

虽说此事他没参与其中,可是这谋财害命,残害血亲,宅门中叔嫂偷情,这些已眼中影响了姚氏满门的声誉,休说他对吴氏所做一无所知,众人根本不会信。即便他真干干净净,他这一房如此毁姚氏声誉,族中人也是绕不过他的。

姚礼赫战战兢兢已不知族长会如何处置他们一房,而族长也和几位族老们商议起对姚礼赫一家的处罚来。长房,二房,三房皆有丑事发生,已有好几个族老坚持要将姚礼赫一家逐出族谱,以免带累姚氏一门名声,众人无异议,只有人提出姚四老爷一家并未参与其中,实在有些冤枉。

族长却长叹了一声自怀中摸出一封信来,道:“这是前几日本族意外发觉的一桩事,大家都看看吧。”

族长言罢众人诧了下纷纷传阅后尽数摇头叹息,却原来这些并非信件,而是一些足够证实姚四老爷将祖传的双面三异绣法高价卖给织锦楼的证据。姚氏祖上便是做布料,绣品生意的,如今姚氏一族不少人家都还在经营这门生意,那双面三异绣乃是姚氏祖传技艺,族中知晓之人皆是颇有嫡支,正因为此技艺在两年前泄了出去使得织锦楼创下了套新双面绣法,并且挤掉了姚家皇商的资格,使得姚氏一门的绣品生意都受到了极大影响。

这样出卖祖宗的行为已是恶劣到了极点,众人

却不想竟是姚四老爷做下的,这下子再没有人觉着将姚礼赫一房从宗谱中除名有什么不对了。族老们商议之后便由姚柄汪将他们的决定宣布出来,姚礼赫几人大惊失色,然而族中各家的家长们竟对这个决议非常赞同,眼见无异议的族人已然占了十之七八,族长便向众人拍案将此结果彻底定了下来。

此事族长方才带着族老们向廖家两位老爷并廖书意致歉,道:“不知两位廖大人可还满意本族的处理结果?”

廖二老爷眯着眼笑了,沉吟一声却眸光一转瞧向了人群后的姚家西府唯一的嫡子姚礼瑞,突然出声道:“族长该问问那位瑞大爷,看他是否对此结果满意才对……”

族长等人听罢皆愣了,而姚礼瑞也抬起头来满脸茫然之色地瞧着廖二老爷,半响方笑着道:“不知廖二老爷此话是何意?”

廖二老爷也笑了,道:“这要被除宗谱的可都是瑞大爷的嫡亲堂兄弟们,瑞大爷便没一句话?也不为他们求个情?”

姚礼瑞此刻心中七上八下,一时间弄不明白廖二老爷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只是怀疑了他,在试探于他,便露了哀叹之色来,道:“非是我狠心,实在是堂兄弟们此次做的太……哎,当年早知会如此,说什么我西府也该将两个孩子带回西府抚养,可事到如今已是晚了。我虽不愿瞧着血亲被赶出宗族,可是那两个孩子也是我的亲侄子,如今他们受了这样的委屈,廖家大老爷又英年早逝,我也是有良心之人,虽心痛却无法原谅他们,几位堂哥便恕小弟我不能为你们求情了。”

姚家西府和东府不和睦众人皆知,听姚礼瑞如此说大家也没觉着有什么古怪,廖二老爷却又笑了,道:“这倒也是,只怕除了方才瑞大爷所说的,还有些原因也使瑞大爷不会替他们求情,他们被赶出宗族,家产中的老宅,族田等这些祖辈留下来的东西便都要归族,瑞大爷能分到不少呢。”

众人听廖二老爷分明话中有话,一时全看向了姚礼瑞,姚礼瑞被廖二老爷笑眯眯却冷飕飕的目光盯着,心提了上来,身子也僵硬了。廖二老也不待他再言,猛然抬手指着姚礼瑞,却道:“真正和吴氏合谋的不是姚三老爷,而是你!西府大爷,姚礼瑞!”

众人闻言皆惊,姚礼瑞神情有一刻的僵硬,接着便笑了起来,道:“廖二老爷这是在和在下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是我……”

廖二老爷便冷笑起来,厉声道:“怎么不可能是你?!瑞大爷好深的谋算,若然你和吴氏的谋算都办成了,那么你将和吴氏平分文青的那份家产,若事情败落你便将姚礼赫一房推出来,西府还是能得到一份丰厚的祖产。并且文青若然没命,过上两年瑞大爷说不得还要自己将吴氏给揭发出来,等到姚礼赫和文青都不存在,瑞大爷在宗谱上那可就成了长房独支,老宅祖产皆独享,这是何等的诱惑,瑞大爷怎么不可能是和吴氏合谋的那人?!”

廖二老爷言罢,众人瞧向姚礼瑞的目光就都变了,姚礼瑞此刻已明白,廖家人是真抓到他什么疏漏之处查出他来了,他这边被此突变弄的措手不及正不知该做何反应,不知何时已离开祠堂的廖书意却突然自祠堂外的院子中大声道:“马大栓,你老母在此,你竟还不过来参拜吗。”

被两个官差押着的马大栓闻声回头正瞧见他那分离多年的老母躺在担架上被人抬着有气无力地正睁着殷殷的眸子自人群中搜寻着他,马大栓大叫一声猛然挣脱官差便扑了过去,抓住老母的手哭喊着道:“娘,您这是怎么了?儿没用,儿认贼为亲,害的您被挟持多年,儿费尽了心思竟也找不回您,只能任人摆布,儿带累您老了啊!娘,您怎么不说话,您这是怎么了?”

马大栓见老母面容枯槁,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瞧着他落泪,登时大急,却闻廖书意冷声道:“你老母差点被人缢死,伤了嗓子。”

马大栓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已被人利用完了,他这老母便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是他愚蠢,只当自己什么都听从指使,姚礼瑞便会放过他的老母,他却忘记了这些年姚礼瑞阴毒的行事之道。

马大栓猛然起身便扑向姚礼瑞,他被人拦下了方才冲姚柄汪和姜知府道明一切都是姚礼瑞所做,污蔑三老爷也是姚礼瑞安排他如此,真相大白,姚礼瑞面色变幻半响最后竟似认命了般盯向了廖二老爷,道:“你们是怎么怀疑上我的?”

廖二老爷闻言却冷笑,已不愿和姚礼瑞这样的人多言,只道:“任你藏的再深不过是为个利字,瑞大爷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只以为深谋熟虑,无懈可击,却没想到只一个贪念二字便暴露出了自己。”

在一切都指向姚礼明的

一刻,廖家人和锦瑟便都有所怀疑了,而真正叫锦瑟确定他是幕后人却是在她前两日到西府做客时瞧见两府紧紧相连时触动了思绪。

那一刻好些被锦瑟忽略的事都冒了出来,心里存的疑问越来越多,将这些疑问都翻出来一一理顺不难发现一直掩藏在众人视线之外,却最终得利极大的姚礼瑞。

锦瑟还想起两年前姚府一个丫鬟莫名其妙死在井中之事,听说那丫鬟便是因为起夜时不小心在姚府西边的套院附近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这才被锁了阴魂的,好些姚家下人都说她是冲撞了姚老太爷的英魂,这才失足掉进水井淹死的。念着这事,锦瑟心里缓缓的便有一条清晰的线浮现了出来,待确定姚礼瑞今年春节竟也没在江州时,她便肯定了一切。

“坐收渔翁之利,瑞大爷将别人都当傻子了吗?也就姚吴氏那样的蠢妇毒妇会被你的心机糊弄住罢了。”廖四老爷讥嘲道。

“吴氏,不醒来好好看看你的情郎是个什么东西吗?!”却在此时,廖书意一脚踹醒了早已昏厥过去的吴氏,而吴氏清醒过来,听到的却是姚礼瑞极残酷的一句话。

“我计低一筹,认命便是,若非那蠢妇办事不利,连个黄毛丫头都斗不过,你们是不会发觉到我的!我错用了蠢妇,愿者服输!”

吴氏和姚礼瑞偷情多年,连姚锦玉和小产的那个孩子都是姚礼瑞的,吴氏直到方才受刑都以为姚礼瑞对她是有情有意的,只是他的谋算出了问题,这才有了今日之事,她虽有所怀疑,可是却愿意相信姚礼瑞不曾背叛她,故意将她推出来顶祸,更想着她反正是一死了,她死后兴许姚礼瑞能念着旧情,念着她未曾招供的份儿上,帮衬下她的两个嫡子。可是如今被踢醒来便听到这样残忍的话,吴氏彻底崩溃了,她竟拼着一口气扑上了姚礼瑞,一把掐住了姚礼瑞的脖颈。

吴氏浑身是血,宛若厉鬼,姚礼瑞被她惊到,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待他被掐地面色涨红,喘息不过这才拼力扯开吴氏掐着他脖颈的双手,可吴氏转瞬又扑上来死死咬住了他的脖子,姚礼瑞疼的嘶叫一声,发了狠力一脚踢飞吴氏,吴氏犹若一块破布直撞上祠堂的大红柱子,拦腰而折,跌到在地便无声无息了,至死她那一双眼睛还瞪的老大,其中神情已然不辨。

即便一切都是姚礼瑞所谋,然而却也无法抹去姚礼赫一家的恶行,这一家人令姚氏名声尽毁,已令族人们厌恨,姚礼赫一家终还是被移出了宗谱。十日后姚礼瑞被官府施以腰斩,又半月,自京城传来消息,北燕以金后身体不适为由遣派使臣前来大锦接回了在大锦为质多年的武英王,再其后春去冬来,寒暑交替,转眼便是三个春秋。

一对一古言重生爽文


片段二:

皇帝进府不见东平侯,更见管家在左丽晶的霜叶院外徘徊便有疑惑,又被管家连番阻止进院,早便怒火中烧,他只一个眼神,便有暗卫闪身而出,啊拽住了管家,管家临被拖走还在喊着,“皇上,您不能进去啊!”

皇帝加紧脚步进了院子,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廊下的云嬷嬷。见院中安静的半个人影都没有,云嬷嬷大冷的天又亲自伺候在廊下,皇帝当下双拳就握了起来,风一般便卷到了屋檐下。

云嬷嬷看清来人是谁,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一时根本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明明方才进了屋,怎又出来了一个皇帝。

此皇帝面容未曾遮掩,一双眼睛盯着威严锐利地叫她没反应过来便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这个皇帝身边还跟着胡公公,万不是假的,那此刻屋中的又是谁!?

云嬷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反应过来欲爬起身往屋中报信,不需皇帝指示,胡公公便丢了个手势,云嬷嬷只觉后背处一阵阴风吹过,脖颈一沉,她翻了个白眼昏倒在了地上。

胡公公忙打开门帘,皇帝迈步进屋,几乎同时屋中传来一声女子激越的娇喘声,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皇帝铁青的面色登时狰狞起来,大步往内室去。

“爱郎……好郎君……轻点……”

里面还在不停传出女人的娇声浪语来,皇帝一把扯下织锦绵帘,伴着撕拉一声响,那薄棉帘子掉落下来,外室的光线也同时弥漫了进去,皇帝一眼便瞧见了半掩的床幔后一对交缠的身影,那男人正骑在女人身上疯狂地驰骋着。他闻声回过头来,纵然光线黯淡,皇帝仍旧一眼认出那正是东平侯陈志成无疑,他登时一口气堵在胸口,瞠目欲裂地急喘起来。

陈志成瞧清皇帝,他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来,接着才惊慌失措地从左丽晶身上跳起来,连滚带跌地下了床,一脸惊恐和害怕,诧异和无措地瞧着皇帝。

而他此刻浑身光裸,已足以皇帝将他和寻常男人一般无二的下身瞧个清楚。他见皇帝目光盯向他的腿间,这才似惊悟过来,回身忙胡乱地扯了被子下来裹着身子,这一扯,倒是令床上躺着的左丽晶赤条条的身子也暴露了出来。

左丽晶本是怕皇帝瞧见她的残腿倒胃口,害怕失宠,这才令云嬷嬷弄灭了内室所有的灯,见“皇帝”当真来了,她便使尽了浑身解数讨好于他,屋中光线本就不足,而“皇帝”爬上床又扯下了一边儿床幔,她便更瞧不清他的模样,他偏又不说话,上床后一双手便不规矩地摸了进来。

她本便恐皇帝发现她的不妥来而紧张着,加之方才她在屋中将外头动静听的清楚,云嬷嬷分明还给皇上请安了,她自也不会有疑,而东平侯又刻意不叫她乱摸乱动,多瞧他的脸,她便更察觉不出皇帝的不妥来了。

此刻她正飘飘然沉浸在重获圣宠和**的双重幸福中,屋中猛然传来裂帛声,身上的“皇帝”更是突然停了动作跳下床去,她这才悠悠转转地慢慢醒过神来,本能地抬起身子去看,迎上的正是皇帝射过来的如猝了剧毒一样的眼睛。

她和云嬷嬷一样,一时根本就弄不清发生了什么,甚至此刻她的脸上,眉宇间都还透着妩媚**之色,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才突然瞪了眼,丽眸惊恐地瞪向跳下床的男人。

恰此刻东平侯转身来扯被子掩盖身体,她得以将他近在咫尺的面孔看清楚,瞬间她面色大变,几乎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却也是此时,身上被子被撤去,她赤条条的身子暴露出来,其上吻痕遍及,她的手还因方才的迷情停驻在自己的胸上,那躺着承欢的姿态简直叫人瞧一眼都替她脸红,替她羞耻,而那股欢爱的靡暖气味也似随着被子扯开,快速地在屋中传散开来。

皇帝此刻已分不清是何种感受了,他是九五之尊,他痛恨被人左右,因此他对皇后生不出感情来,将肃国公视为眼中钉,然而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捧在手心中珍爱之人竟更加可恶,竟然一直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现在恨不能上前一刀刀割烂左丽晶那张脸,那副身子,他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也不能解他心头一半恨意!

被他嗜血的目光盯着,左丽晶骤然回过神来,她的脸自柔红一下子蜕变惨白,她尖叫一声跳下床来,踢打着东平侯,道:“你竟敢算计于我,你这敢死的废物!”

她踢打着,撕扯着东平侯的头发,东平侯却满脸痛心地落泪拉她,道:“别演戏了,反正都是一死,我们夫妻总算能死在一起了,和我一起死你不高兴吗?”

听东平侯说出这样的话来,见他竟泪水横流地用一双深情万分的眼睛瞧着她,左丽晶愣住,转瞬又满脸阴鸷地怒吼着,“你在说什么!?你这畜生!”

皇帝见她又发疯装傻,却再也看不下去了,怒声喝道:“够了!”

左丽晶一僵,她此刻已完全没了方寸,只知道她要解释,只怕此刻她再不申冤便再没机会了,故而她回头便也不顾皇帝的面色冲向他,口中喊着:“三郎,我以为他是皇上你,这才会和他……我是被陷害的,是被他强迫陷害的啊!”

她这一扑,却将左腿残疾暴露了出来,皇帝只见她光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过来,脸上满是泪水,那种无声的眼泪,最能打动他的心,那种可怜而无辜,害怕又惊惶的便表情,最是让他心软,那双小鹿受惊般的眸子只消瞧你一眼,便会叫你觉着你是她的天,她的所有,她是那样的害怕失去你!

这些都是皇帝所熟悉的,然而此刻看在眼中全部让他心恨难言。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个淫妇浪娃她何时变成了瘸子他都不知道,她到底还隐瞒了他多少东西,她浑身上下到底还有没有一星半点的真实?!她令云嬷嬷守在屋外给她望风,方才还叫的那样欢悦淫荡,此刻更是神智清醒,不见半点被逼迫的模样,他都看在眼中,听在耳里,她居然还敢说她是被强迫陷害的?!

胆敢玩弄帝王,到如今竟还要愚弄于他,她当他是傻子吗?!

所谓水滴石穿,一根稻草也能压垮骆驼,往往大的灾祸都是一件件小事堆积到一定程度爆发而成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毒箭。左丽晶浑然不觉中,近来发生的一件件小事已汇聚成了洪流冲破堤坝,冲毁了她在皇帝心中维系了数十年的信任。

左丽晶此刻已慌了神,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身上裸无一物,她不管不顾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般寄希望于皇帝会信任她,她企图求他,向他解释,然而她还没扑到皇帝面前,皇帝便猛然回身一把抓住身后暗卫手中的寒剑,锵的一声,寒芒一闪,剑已出鞘。

他回身,毫不迟疑地握剑刺向扑过来的左丽晶,左丽晶收势不及,几乎是冲到了剑刃上,嗤的一声响,寒剑没入右腰,热血涌出,她瞪大了眼睛捂住涌血的伤口瞧着皇帝,皇帝却一刻也不迟疑地猛然拨了剑,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皇帝一脸,他原已狰狞的面孔更加如嗜血的野兽,左丽晶尚未发出声音,皇帝却又飞起一脚来,他这一脚含着雷霆之势直踹在左丽晶心窝上。

左丽晶赤条条的身子当下便被他踢得滚了出去,她一头撞在八仙桌角上,也不知是皇帝那一剑刺中了要害,还是她撞在桌角上伤了头,亦或是她惊惧太大,跌在地上竟两眼一番昏了过去。

东平侯见皇帝动怒于此,吓得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屋中光线灰暗,他瞧去,左丽晶赤条条的身体片刻间已被鲜血染红,整个人像倒在血泊中,瞧她无声无息的,不知是死是活,东平侯心里岂能不怕?!

他早也知,按完颜宗泽说的去做,他虽是能报仇雪耻,可却也要面临皇帝的雷霆之怒,可他害怕是没有用的。他不听令完颜宗泽照样有千百种手段让他去死,更何况他实在抵挡不住能成为真正男人的这种巨大诱惑。

想要陈之哲给他治好身体,那便只能听令完颜宗泽,没有第二条路走。更何况,完颜宗泽的话也惊醒了他,倘若他真这般,将来即便翼王登上了龙椅,也不可能放过他。左丽晶更不会留着他,彼时他一定第一个被他们铲除!

而且完颜宗泽也向他允诺了,只是他肯听话,一定会保全他的性命,会寻个地方让他先躲藏起来,等到太子登基,也会给他论功行赏。

这些都成为了他背叛的理由,可倘若他现在就被皇帝给一剑杀了,那便全完了啊!他瑟瑟发抖,惊惧难言,皇帝却已手提滴血长剑一步步走了过来,东平侯害怕之下忙梗着脖子道:“皇上要杀便杀,我夫妻二人今日总算再不必偷偷摸摸,能和晶儿一同赴死我虽死无憾了!”

皇帝听他这般说,充斥着血光的眸子眯起,一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上,咬牙切齿地道:“说!完颜宗捷是谁的种!”

东平侯被寒剑划破脖颈,迎着皇帝锐利的目光登时浑身发抖,却急声道:“翼王殿下是皇上的,是皇上……”

他话没说完皇帝的剑便又是一刺,血冒了出来沿着脖颈往下流,他怕的眼泪都涌了出来,却依旧颤声道:“殿下和皇上长的那样像,更何况微臣这身子是最近才治好的……”

他这样说皇帝自然更加狐疑起来,翼王完颜宗捷是长的像他,但也更像太后,而左丽晶更是和太后这个嫡亲姑母肖像,与其说翼王长的像他,倒不若说是像左丽晶,凭这点谁能知晓翼王到底是不是龙种?!

皇帝显然无法相信东平侯府的话,他的长剑又往东平侯的脖颈上划了下,登时血流的更加凶猛起来,东平侯只感皇帝再稍稍用力,他的头颅就要从肩膀上滚下,极度的惊惧令他瞪大了眼,大口喘息着,可迎上皇帝的目光他却依旧回答道:“皇上,微臣真心爱慕夫人,如今事败微臣能和夫人一起去死已是无憾,可翼王殿下真的是龙脉啊,皇上相信微臣,莫错杀龙脉,酿成大错啊!”

见他如此坚持,皇帝反倒更加狐疑起来了,东平侯既然敢和左丽晶合伙如此戏弄他这个君王,那便说明他根本就没什么忠君之念,既是如此他为何又要做出此等忠诚模样?他就要杀了他和那贱人了,而且这东平侯既胆子如此之大,那应也有胆子恨他才对,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恐他错杀龙脉,酿成大祸?

见陈志成都要死在他的剑下了,竟然还这般袒护翼王,皇帝越发觉着他那四子完颜宗捷可能根本就是陈志成的野种,如今陈志成活不成了,才想保护自己的儿子,留下血脉为陈家继承香火!

何况那左丽晶既是个心胸狭窄,偏执疯狂的女人,当年她对他的感情都做不了真,回头他又抛弃了她,她势必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她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早年她嫁给陈志成时,他刚登大宝,雄心壮志,只待大展宏图将满腔热血都洒在权利的剑锋上,即便知道左丽晶嫁给了陈志成,也不过情绪波动两下便过去了。

对于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既然她已找到了归宿,不愿等他接她进宫,那他也无需再硬拉着她。是后来无意中见她以泪洗面,听她哭诉陈志成是个天阉废物,又得知她嫁给陈志成也是对他痛心之下的举动,这才唤醒了他的怜惜于愧疚之情,令他重燃了往昔的那些情意,和她开始这种不正常关系的。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当年得知陈志成是天阉时他曾令人检查过陈志成的身体,可翼王出生却已是两年后的事情,那时也许陈志成已经被治愈,是个正常男人了!

“说!你的病是何时治愈的?还是你从来都没患过天阉?!”

皇帝又怒喝一声,他说话间寒剑又是一送,这一下鲜血疯涌而出,东平侯哆嗦起来,身下已不受控制地尿了出来,口中急急哭喊道:“夫人嫁给我半年就为我寻来了神医,皇上饶命啊!”

皇帝闻到一股尿骚味,见东宫平侯赤条的腿下竟湿了一片,惧怕成这样,自然说的是真话。原来竟还是左丽晶这个贱人为陈志成治好的病,且嫁过来不足半年便给他寻来了神医。

那贱人只怕是早在青柠时便和陈志成有了猫腻,只因得知了陈志成有病,这才弃了陈志成,转而对他这个皇子百般殷勤。后他抛弃了她,她又恰得知天阉可治便又嫁给了陈志成,他刚坐实了陈志成不能人道,她转脸便治好了陈志成的病,并且和陈志成生下了孽种,还欺骗于他准备让他们的贱种登上皇位,报复于他。

这个女人太可恨,太可恨!

他竟一直被这样的女人玩弄于鼓掌间,可笑他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竟然为他人养了近三十年的野种,还捧在掌心,视为爱子,呵护有佳,准备令此野种继承大统。为这样的女人和她的野种,对妻儿都可漠视伤害!

他才是这天下最蠢之人啊!

见皇帝就要崩溃,瞠目欲裂,面上肌肉都在剧烈抖动着,东平侯忙又加了一把火,道:“皇上,其实相比臣下,夫人她更爱慕皇上您,她只是空闺寂寞……”

皇帝本已心绪浮动,只觉胸口一阵剜心剥骨之痛一**袭上,此刻听闻东平侯这话,狂躁的心便似被重物狠狠捶击了一下,登时一股热流自胸膛涌上咽喉,伴着腥甜之味他猛然喷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黑,向后栽倒,竟然昏厥了过去。

他身子被暗卫接住,手中寒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震碎了夜色。

胡明德随着皇帝进屋,已然被屋中情景惊到了,后见皇帝雷霆暴怒,他也吓得不轻,哪里敢靠近半步,此刻见皇帝晕厥过去,他一惊才算反应过来,忙连滚带爬地奔过来扶住皇帝,见皇帝双唇青紫,紧咬牙关,面色惨白,当下便喝道:“快,快送皇上回宫啊!”

暗卫抱起皇帝来,瞬间便和胡公公离开了屋。因皇帝没下令,一时间倒没人去管东平侯和左丽晶。屋中一空,早软倒在地的陈志成才感受到何谓劫后余生,他随手抓了件衣裳捂住了冒血的脖子,缠了两圈,一阵阵后怕。

心想幸而刚才他坚持下来了,武英王吩咐他一定要坚持说翼王是龙脉,还要坚持天阉之病早已治好,还和他说,皇帝早已得病,他只有这样做才能激地皇帝病发,无暇再当场发落于他。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逃得一命,等他的人将他带离东平侯府藏匿起来,不至被皇帝夺了命去。

此刻他万分庆幸他每一步都听了武英王的话,想到如今他既报了仇,又治好了病成为了真正的男人,还保全了性命,他便一阵痛快。瞧左丽晶还倒在血泊中,他忙爬起来走了过去,抬脚踢了两下,左丽晶竟扭动了一下身体。

见她没死,陈志成冷笑两声,蹲下来揪住左丽晶的头发将她拽起来,挥手便是两个耳光。左丽晶悠悠忽忽地睁开眼睛,因失血头晕眼晕,半响才将东平侯瞧清,她身上因gang裸,又倒在血泊中,一醒来便觉冷风吹过,阵阵发寒,这冷意令她很快想起了发生的一切。

她惊恐四望见屋中已没了皇帝的人影,当下便用恨地嗜血的眼眸盯着陈志成,尖声道:“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皇上,太后还有翼王都不会放过你的!”

陈志成见她此刻还敢如是嚣张,手一扬又是两个耳光,直打地左丽晶险些又晕眩过去,他才冷声道:“臭婊子!皇上?哈哈,你的皇上此刻最不会绕过的人只怕是你吧?翼王……呵呵,他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还能拿本侯如何!我叫你不将我放在眼中!我叫你给我带绿帽子!淫妇!”

陈志成每喊一句就挥手抽上左丽晶一下,左丽晶方才被皇帝一脚踹飞头撞上了桌沿儿,鲜血沿着眉骨蜿蜒流在侧脸上,此刻被陈志成几下很抽,那血沾染了整张脸,似个血人。

她早已失血过多,此刻再没了气力对陈志成吼叫泄恨,被抽的险些又昏过去,待陈志成停下动作,她木愣愣地头脑半响才又找回神智来,虚弱地道:“你方才说翼王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陈志成见她此刻还有心情担心别人,不介意让她更加痛不欲生,冷笑两声道:“我的好夫人,你说皇帝他瞧见我们夫妻如此恩爱的一幕,又会怎样想翼王呢?”

左丽晶闻言血眼圆瞪,可却无计可施,她只觉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自己便一下子从天堂跌进了炼狱,她不甘地喘息着,陈志成却笑着起身将她扔到地上,像是丢一块破抹布般。

接着他往外走,管家迎上来,见他脖颈处还在往外溢血,不由道:“侯爷,您的伤……”

陈志成却是一笑,甩手道:“无妨,爷心里痛快!”他言罢收敛了笑意这才又冷笑道,“去瞧瞧那淫妇,给她处理下伤口,莫叫她就这么轻易死了。”

今日的夜空还算清朗,一弯下弦月挂在墨色如绸的天际,淡淡的乌云无风而动,游移舒卷将它半遮半掩,挡了大半皓洁,倒是天际几颗寒星显得尤为清亮,寂寂然洒落清辉几许。

琴瑟院中,万籁俱寂,清辉覆上院中一排矮矮花木,花影斑驳,冬日稀疏的花枝在夜色下更显凄靡低垂,映着廊下青石台阶上的一抹霜白之色,倒更显清净安宁了。

锦瑟自有孕以后便习惯早睡,完颜宗泽知他不在府中,她总不如平日那般安眠,故而若非有急事,夜里也鲜少外出。又知她因长在南方,素来惧冷,即便屋中地龙烧的火热,又安置了炭盆,她时常身子还是清凉如玉,偏她又不愿多加棉被,嫌太是压身,透气不过。故而他每每即便睡意浅淡也都陪她早早躺下,竟是心甘情愿为给她暖床。这会子虽天色还早,锦瑟却已入睡小半个时辰。

屋里屋外半点声响都没有,故而永康刚刚步入正屋院外,躺在床外只是闭目养神的完颜宗泽便已耳聪地扑捉到了脚步声。知是东平侯府有了消息传来,他睁开清冷的眼眸,望着低垂的淡紫色帐幔定了定神,这才低头瞧向臂弯中熟睡着的锦瑟。

见她墨发如缎,散落脑后,半张侧颜埋在他的胸口,半张小脸挂着两缕发丝,安静而恬淡地睡的极沉,他抬手将散在她面上的碎发抚开,拇指落在她略有笑意的唇角爱怜地摩挲了两下,这才抬起改而滑到她的脑后托起她的小脑袋来,抽出了被她枕在颈下的胳膊。

托着她的头轻轻放在软枕上,见她并未被惊醒,他才悄然起身,随意扯了件绛紫色广袍披上,一面系着腰带一面已出了内室。他推门而出时,永康已侯在廊下。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西厢,永康才将自东平侯府传来的消息一一禀告。

完颜宗泽听到一切顺利,并无意外,神情也不见喜色,只冷然地抿了下唇,便道:“翼王府那边你亲自去安排落实,务必不要出任何差错,确保皇上醒来后便能第一时间瞧见翼王!”

永康领命而去,完颜宗泽便也起身出了屋,他站在廊下,夜风袭身,却不感寒冷,反迎着风站定,负手仰头望着天际几颗孤星默默出神,那寒星明辉入了眼底,蓝眸清寂,幽邃无垠。

他这般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肩头一暖,低头却见一件玄色黑貂大氅已落在了肩头,而侧后锦瑟亦裹着厚厚的斗篷,正惦着脚仰脸瞧着夜空,眸光清亮,嘟嘴道:“什么呀,说好以后都一起看星星的,你竟敢失言!今天的夜空很好看吗?我瞧不怎么样嘛,都没几颗星呢。”

完颜宗泽方才一时失神,竟没听到她起身的动静,此刻听她娇俏地冲自己抱怨,而斗篷下身上又只穿着件薄薄的棉衣,这片刻功夫她翘挺的鼻头已冻得微红。他一惊,忙给她笼紧了斗篷,拥着她往屋中走,微恼地道:“醒了唤我一声便是,出来做什么!”

锦瑟未答,待进了屋,却回身抱住了完颜宗泽,嗔怪地道:“你明知我没你在身边睡不踏实,便不该半夜不消停,如今倒还凶起我来了。”

完颜宗泽不防被她抱了个紧实,忙去推她,沉声道:“快松开,我身上冷。”

锦瑟却非但未松,反抱得更紧了,脸贴着他冰凉的胸膛,闷声在他怀中道:“宝宝,原来爹爹还知道冷呢。”

完颜宗泽见她不放手,眉头蹙紧,又道:“别闹,真着凉了怎生是好。”

锦瑟却不管不顾,又紧了紧手臂,道:“没闹,寻常都是你为我暖身子,今次也叫我为你暖暖才好。”

完颜宗泽听罢还欲言,锦瑟却已提声,又道:“抱我!快点!”

他叹息一声,到底没再推她,拥住她将头埋在了她还发着馨暖气息的颈窝,暖意自她柔软的身子一点点传到了他的身子,一丝丝似都透心而入,将那处涨的满满的,熏地热热的,他闭上眼眸,睫毛虹影掠过挺直的鼻梁,掩去的却是眸中一碧柔色。

锦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气息不再清冷孤寂,安宁沉稳下来,这才睫羽闪动也闭上了眼眸。

她知今日东平侯府的布置,虽早早安睡,但心里总是记挂,方才听到门响便惊醒了过来。听到完颜宗泽和永康的脚步声往西厢而去,后又闻脚步声传来,知是永康领命而去,后又听完颜宗泽的脚步声在廊下停驻,久久再未移步,便知事情是成了。

那永平帝不管如何,总归都是完颜宗泽的父皇,而完颜宗泽又有那样一颗纯粹若金子般的心,如斯对付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他不曾手软,不会后悔,皆因他身后有要守护的人,可他一定会厌倦,会不高兴,会难受烦闷。

而她珍视这样的他,更心疼这样的他,她只想告诉他,不管何时她和孩子都会和他在一起,她感激他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更感激他给了她这样一个温暖的家。

宁仁宫中,夜幕低垂,殿中烛火晦暗,内殿之中,檀香自九鼎白玉玲珑双龙吐珠的小香炉中缭绕腾起,晕散了满殿安宁和沉静,然而这种令人身心放松的安神香气显然并不能平复殿中所有人躁动烦乱的心。

殿东的紫檀雕绘藤草鸟虫花样的罗汉床上,皇后一身正红镶金丝暗刻团花宫装慵懒地依着大引枕半躺着,头上一支红宝石珊瑚凤尾簪在羊角灯的照映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她唇角勾笑,一脸安宁地假寐着。

她的身侧,华婕妤坐在高背太师椅中,神情却略显局促,放在扶手上的手,染了蔻丹的指尖已掐进了扶手中。

今日她已准备就寝,却被皇后突然请到了宁仁宫中,只说令她陪她等一场戏,便令宫人将她身边的秋实带了出去,接着皇后便再不发一言,假寐起来。平日皇后甚少难为宫妃们,也不大爱叫她们过来立规矩,她因位份低,又只生养了一个小公主,自入不了皇后的眼,平日便没被皇后单独召见过。如今此番情景,因不知皇后意欲如何,她反而惊恐不安起来。

见沙漏流沙,已是二更,她愈发忐忑起来,却于此时外头终于传来的声响,片刻她宫中的大宫女秋实跟在姜嬷嬷的身后进来,华婕妤瞧去,见秋实面色发白,神情恍惚,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皇后却已睁开眸子扶着姜嬷嬷的手端坐了起来,此刻她才笑着冲华婕妤道:“婕妤妹妹难道便不好奇本宫令人带秋实去做什么了吗?”

华婕妤闻言这才收拾了紧张的神情,笑着道:“臣妾愚笨,正想请娘娘为臣妾解惑呢。”

皇后抚了下广袖,方冲有些六神无主的秋实道:“告诉你主子,你都看到了什么。”

秋实今日陪同华婕妤到皇后宫中,皇后便令她随姜嬷嬷带她出去,说是要借她的眼看一场戏。她万般迷茫,不想皇后的人竟安排她出宫去了一趟东平侯府。此刻她心中已是惊惧不安,听皇后吩咐罢便忙低声向华婕妤讲述了在东平侯府看到的事情。

华婕妤面色大变,不由惊呼一声,瞪着秋实道:“皇上一剑刺伤了东平侯夫人?!”

皇后见她惊异至此,也不开口,只静候她消化听到的消息,待她平静下来,瞧她面色微白,皇后方道:“今日本宫既唤了妹妹过来,那咱们姐妹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婕妤妹妹为皇上潜藏在贤妃身旁多年,只怕东平侯夫人和皇上是何关系定早也洞察了一二。妹妹为皇上办事,又挑弄地禹王和太子相争多年,也算是为翼王效了大力,将来翼王倘使能得偿所愿,自然少不得要回报妹妹的。可怎么办呢,如今东平侯夫人那里竟出了问题,妹妹是聪明人,依妹妹看翼王如今还有几分胜算可言?”

皇后言罢华婕妤面色更加苍白,皇后慢悠悠地低头吹了下白玉盏中的茶末,呷了一口,这才又道:“皇上如今身体如何想必妹妹也清楚,时至如今,妹妹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蕊公主考虑一条后路吧。蕊公主玉雪可爱,本宫极为喜欢,这宁仁宫太过冷清了,本宫这些日正考虑是否请了圣意接蕊公主过来亲自教养。”

华婕妤本虽面色苍白,额头冒汗,可却还能保持几分镇定,听闻皇后此话当下身子一抖,抬眸惊惶地盯着皇后。她是皇上安置在贤妃身边的一颗棋子,前些年确实在不停撺掇贤妃和皇后作对,这些皇后都已知晓,如今翼王登基眼看无望,太子一旦登基,又岂容她活命?!何况皇后如今正舀她唯一的女儿来要挟于她,皇后是蕊儿的嫡母,皇后若想将蕊儿接到宁仁宫教养甚至都不用和皇上打招呼。

皇后如今唤她来,又和她说这些话分明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倘使她现在向皇后投诚,兴许还能亡羊补牢,至少能为她的女儿赢取一线生机。华婕妤此刻已想清了自己的处境,面色变幻几下,终是咬牙起身噗通在皇后身前跪下,道:“皇后娘娘要臣妾做什么,臣妾必不敢懈怠。”

皇后笑了起来,令华婕妤上前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待华婕妤退下皇后才冲姜嬷嬷道:“太后这些日凤体违和,该静心休养,令人守着正盛宫,今夜莫叫任何人搅扰了太后安枕。”

姜嬷嬷应下,亦领命而去。

一盏茶后,乾坤宫,胡明德将皇帝送回宫中安置好,见皇帝晕厥在床,面色青黑,他却也不敢闹出大动静来,只令人速传平日负责皇帝龙体的柳,袁两位太医来为皇帝诊治。

两位太医到时,却见华婕妤正在宫外和太监争执。

“娘娘,皇上刚刚安寝,奴才实在不敢惊动,擅自为娘娘通报啊,娘娘还是快回宫去吧。”

太监言罢,华婕妤却怒声道:“小公主生病了,皇上素来疼爱公主,倘使公主有个长短,你们担待地起吗?还不快给本宫通报,本宫要见皇上!”

她正说着却见两位太医随着太监匆匆而来,登时面色一变,见太医已越过她进了乾坤宫,她满脸担忧,一掌扇在了阻拦的太监面上,道:“皇上龙体有恙为何不告诉本宫,快让开,本宫要去看望皇上!”

她说着不顾太监的阻拦便也紧跟着太医冲了进去,殿中,胡明德见太医来了心一松,瞧华婕妤竟也跟了来,不由一诧,可华婕妤已扑到龙榻前跪下握住了皇帝的手,垂起泪来。小太监上前低语道明了华婕妤会跟进来的缘由,胡明德闻言心系皇帝,又念着华婕妤也算自己人,便未多言语,只催促太医赶紧救治皇帝。

经太医诊治,一个时辰后皇帝便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眸,在东平侯府瞧见的那一幕幕,还有东平侯说的那些话便蜂拥着冲进了脑中,这使得他刚醒来面色便瞬间又狰狞了起来,华婕妤见皇帝清醒过来这才擦拭着眼泪,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会突然晕厥过去,好在蕊儿不舒服吵着要见父皇,臣妾才到了乾坤宫知晓此事。皇上如今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皇帝见华婕妤竟在蹙了下眉,却没说什么,太医又为皇帝诊了脉,道无碍了,待他们退下,华婕妤才接过宫女手中的汤药一面喂给皇帝,一面道:“皇上方才情形凶险万分,臣妾真是六神无主,又不敢贸然惊动太后,还想着是否令人给翼王殿下捎信,叫殿下在王府亲卫和暗卫们的保护下连夜进宫赶来侍疾呢,幸而皇上如今醒……”

华婕妤话未说完,皇帝原本便阴沉不定的面容便骤然狰狞起来,挥手一扫便打翻了她端着的汤药。汤药飞溅,落了华婕妤一脸,汤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华婕妤不妨登时惊愣了下,才慌忙跪下,磕头道:“皇上息怒,臣妾不该自以为是,擅作主张,臣妾知错了,皇上饶命啊。”

皇帝晕厥,华婕妤既知皇帝属意于翼王,她也算是为翼王做事,此刻会有给翼王报信,使得翼王进宫以备万一的心思,皇帝并不奇怪。可这也正戳在了他的心窝上,见华婕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也白了,他才冷声道:“既是公主生病了,你便回宫照看着吧,朕这里不用你伺候。”

华婕妤不敢再言,忙跪安战战兢兢地退下。皇帝这才问起胡明德左丽晶和陈志成如今如何,胡明德恭谨回道:“皇上突然晕厥,奴才惊惶之下忙护送龙体回宫医治,不敢擅专,但奴才护皇上回宫后已令人前往看守起东平侯府来。”

一想到东平侯府所发生之事皇帝便瞠目欲裂,气血翻涌,他此刻倒不急着处罚陈志成,只一心想弄明白翼王到底是不是龙种。虽则东平侯的话已叫他有八分肯定翼王是陈志成的孽种,可他还想进一步确认。而方才华婕妤曾提到暗卫,这倒也提醒了皇帝,他早年曾给过翼王一批暗卫,这些暗卫虽如今效忠于翼王,为翼王所用,可他贵为九五之尊,又是这些暗卫的前主子,他要询问这些暗卫,他们必不敢有所期满。

皇帝想着便冲胡明德道:“令何风去将翼王府的暗卫传唤来,莫惊动翼王。”

这何风正是训练暗卫和死士的隐卫头领,当年皇帝赐给翼王的暗卫和死士皆是他教导出来的,翼王府的暗卫别人寻不到,更号令不得,何风却是能完成皇上此令的。胡明德闻言目光微闪,可却不敢违令,退出去吩咐。不足小半个时辰殿中便跪了五个穿黑色劲装的暗卫,皇帝目光如枭巡过他们,沉声道:“你们跟随翼王多年,朕当年既命令你们忠心于翼王,今日召你们来便不会强迫你们透露主子的秘事,只询问一事。翼王平日和东平侯私交如何,可曾秘见过东平侯?”

下头暗卫们虽不明皇帝深夜将他们这些人召唤过来询问此事是何意,但他们既跟随了翼王,自是要维护主子利益的,闻言纷纷道:“属下不曾见过王爷秘见东平侯。”

皇帝见他们异口同声,阴鸷的眸子便眯了起来,更觉翼王心怀叵测,他不由冷声道:“你们莫忘了,朕乃天子,更是翼王的君父,你等竟敢为翼王欺君,便不怕朕怪责于翼王?!”

皇帝言罢下头一片请罪声,然而他们却依旧坚持先前所说,在皇帝逼人的视线下唯有一人面带忐忑和犹豫地抬了下头,神情略显局促,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程瀛。皇帝何等眼力,已将他的不安看在眼中,便道:“你们都退下吧,今日之事朕不想翼王知晓。”

众人应命退下,皇帝却突然又指着神情有异的程瀛道:“你,留下!”

程瀛闻言面露惊色,重新回身跪下,待殿中静下,他在皇帝魄人的目光下已神情微慌,皇帝又威逼震慑了两句,他终叩头道:“皇上虽将属下赐给了翼王,但天下百姓皆乃皇上的臣民,属下万不敢只视翼王一人为主,犯下欺君之罪。属下效忠翼王皆是遵从皇上之命,如今更不敢舍本求末。属下确有三次深夜护送翼王到东平侯府秘见东平侯和夫人,只是每次王爷和东平侯夫妇密探都不准属下靠近,故属下并不知他们密议何事……不过属下有次曾隐约听到王爷称呼东平侯为亚父。”

皇帝闻言登时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张脸色彩变幻,吓得胡公公忙跪下诚惶诚恐地一面为皇帝顺气,一面道:“皇上息怒,皇上万望保重龙体啊。”

皇帝半响才平复下来,面上竟再不见了今夜未消的戾气和狰狞,反如暴风雨前的海面一样平静却令人心惊,他只冲胡明德道:“传翼王即刻进宫。”

胡明德听罢一惊,此刻皇帝分明是认定了翼王是陈家的孽子,翼王进宫只怕凶多吉少,今日这一桩桩事令他焦头烂额,连连震惊,他也弄个不明白其中真假。可倘使是有人陷害于左丽晶和翼王,那事情也安排的太精妙了吧,更何况他是亲耳听到左丽晶唤东平侯爱郎,他的眼睛和耳朵总不能骗他吧。可倘若一切都是真的,胡明德又觉着今日之事处处都透着一股古怪,也太过凑巧了一些。

可即便他心中有疑,此刻皇帝震怒,他却半句也不敢为翼王求情,他身子抖了下应了命,出了乾坤殿他令人出宫去传唤翼王,可到底恐其中有诈,又招手叫了个心腹小太监来低声吩咐他速速去见太后。

这下太监匆匆赶往太后的正盛宫,可眼见正盛宫在望,却突从宫道一旁闪出两个黑影来,往他头上猛然扣了个黑布袋子,接着他脑后一疼便晕了过去。同时,应命出宫前往翼王府传唤翼王进宫的宫人刚出皇宫没多远,便见一队人正踏开暗夜快速往宫门奔来,那打头之人正是翼王,宫人不觉一愣,怎这翼王倒似未卜先知,皇帝传唤的旨意未到他便到了。不过这么冷的天,如此正好,省得他辛苦往翼王府跑一趟了。

奉命前往翼王府通传的太监王公公一诧之后忙上前打了个千道。

东平侯府所发生的一切翼王自然还一无所知,他今夜本已抱着侍妾安寝,是因接到太后宫中传讯,得知太后身体微恙,这才匆匆赶来皇宫的。倒没想到还没进宫却又得皇上传召,他闻言心一紧,只以为皇上也是因太后的身子方才传他,便不敢怠慢,忙随王公公进了宫。

待到了乾坤宫却觉气氛沉滞肃然,他心中一抹阴云,加之一路他曾询问过王公公两次,王公公都不曾透露半句皇帝传召所谓何事,他心下便愈加有些不安起来。

“皇上,翼王殿下奉诏已侯在殿外了。”

翼王到了乾坤殿外,自有太监忙着进去禀报,片刻却是胡明德亲自出来,道:“皇上宣翼王进殿。”

翼王躬身而入,胡明德一面引着他往内殿走,一面低声道:“翼王怎来的如此之快?”

翼王觉出胡明德声音中带着一丝紧绷,瞧了眼,却见胡明德神情略带惶急和不安,他更是心下咯噔一声,却道:“太后身子不适,本王进宫伺疾,到了宫门便得了父皇宣召的旨意。”

翼王是太后亲手教养长大,未曾离宫建制之时一直都长在太后的正盛宫中,他和太后的感情自不一般。因是,皇上早便曾允,太后不管何时身子不适或是想念翼王,都可令宫人执宫牌敲开宫中门禁召翼王进宫。而这些年,翼王也曾被太后入夜召进宫中数次,有时是太后当真身子不舒服,而有时也是借此令翼王进宫和在太后宫中陪太后礼佛的东平侯夫人畅叙母子情,还有时是皇上欲召见翼王,用太后做了幌子掩人耳目。

皇上如今在盛怒之中,他连番遭受打击,此刻早已失去了冷静,而天子失去理智和冷静,那将是极为可怕的事情。皇上令胡明德传翼王进宫,胡明德惊恐不安之下令人给太后通信儿,也希望翼王能晚来一会,等到太后前来,这样兴许还能保全翼王性命。可如今天不随人愿,太后没来,翼王倒是如此快速地就出现在了乾坤宫中。

难道当真是太后不舒服才令人前往传唤翼王进宫的?这是不是太巧了些?还是当真是天意如此?!

胡明德想着,可却再未和翼王多言一句,此刻也已没时间容他多言了。他在外头多呆片刻,只怕皇上都会怀疑他早已被翼王收买。

见胡明德一脸沉黯之色,翼王握了握拳头暗感不妙,转瞬进了内殿,一股药味扑鼻而来,翼王一惊。龙榻前垂下两层纱幔,依稀可见皇上正躺在龙榻上半坐着,正凝眸看来,一张面容隐在幔帐后瞧不真切,可皇帝那过分逼人的视线却令翼王瞬间感受到了。

他按捺住越来越不可抑制的不安忙急赶两步跪下,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病情反复了吗?太医可已诊过?”

他言罢焦虑微微起身抬头,眉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焦虑,眼神中更是蕴含着不尽的担忧和惶然。以前看到这样一幅面容,皇帝只觉此子至孝,真情流露,然而此刻却是另一番感受。草草地请安,君父未曾开口喊起便敢抬头直视皇帝,他以前并没发现翼王竟是如此的不知规矩!

这到底是他不知规矩呢,还是根本就视他这个皇帝为仇人,没将他放在君父的位置上看待!

皇帝念着这些,眉宇间阴霾之色更甚,唇角已抿出了冰冷弧度,他一瞬不瞬地用暗沉无波的眸子盯着外头半跪着僵住身体的翼王,一言不发。

外面翼王一进内殿味到浓重的药味便心一惊,只以为皇帝龙体出了意外,这才急招于他,他心急之下匆匆见礼后便心急知道皇帝到底怎么了,何况他平日私下见皇帝,两人相处本便是少了份天家的拘礼规矩,多了些寻常百姓之家的随意的。

故而他未曾听到皇帝叫起便已准备起身也问出了关切的话来,按平日,他起身时皇帝刚好会允他平身才是。可谁料想他身子倒是起了,可里面却久久不闻皇帝的喊起之声,这使得他动作微僵在那里。感受到皇帝的视线落过来,有着前所未有的锋芒和压迫,他才冷汗润掌,急声道:“父皇您可是身子不适?来人,快传太医!”

他喊罢里头才响起了皇帝的声音,低低沉沉,平平淡淡听不出息怒来,“不必了,朕不过略感不适已用过药,朕唤你来是有两件事要问你,你需老实回禀。”

翼王闻言心生狐疑,今日一早左丽晶和皇帝在正盛宫中见了一面,并冰释前嫌,这他自然是知晓的。按说,现如今皇帝对他该是慈爱温和的才对,可怎么看现在的情形都似相反。感受到皇帝投注的目光,他却也不敢迟疑,忙又跪了下去,道:“父皇吩咐,儿臣自不敢欺瞒圣听。”

“前些时日陷害恩义侯借北罕侍婢之手谋害武英王一事,可是你一手安排的?”

皇帝的声音再度传来,翼王万没料想到他问的竟是此事,心头又是一阵猛缩。此事早已以北罕国奸细寻武英王报仇为真相而落幕,那恩义侯也已被放出天牢多日,害的他白白安排了一场。他以为此事早已过去了,怎么现下皇帝会突然过问起此事来,竟然还如此逼问于他!

难道皇帝又发觉了什么证据,此事泄露了?转念,翼王却又否定了此点,当日之事,涉及的几人,那投毒的姿茹已死,给姿茹毒针的恩义侯府三姨娘也死了,只有暗卫程瀛知晓此事,可程瀛跟随他多年,他还是信得过的,不然当时也不会派遣他负责此事。

也许皇帝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是听闻了什么或是有人挑拨了两句,皇上疑心之下才如此质问试探于他。

想到前些时候皇上才为了东宫之事而发怒于母亲,此刻若叫皇上知晓他谋害武英王,只怕刚刚修复的关系又要出现裂痕。故而翼王只一转念便诧声道:“父皇真会如此想儿臣,儿臣既立下誓言必不敢轻易违誓谋害六皇弟的性命啊!东宫太子妃伤逝亦是母亲她爱子心切,才做下错事,父皇难道是因此便见隙于儿臣了吗?儿臣对此事真一无所知,不敢欺瞒父皇啊。”

皇帝听翼王说的信誓旦旦,又隐含伤心,他便眸心溢冷。只觉这翼王当真是和他那母亲一般,没有一句真话。他心里恨意涌起,声音却反倒柔和起来,又道:“那去年武英王妃奉命前往招安义军在湖州遇刺一事,你是否知晓呢?”

翼王再度怔住,锦瑟在湖州遭遇刺杀,那场刺杀原便是安远侯府所为,一来阻止完颜宗泽再立大功,再来也是杀锦瑟使皇后母子反目。此事几乎倾侯府之力,做的极为谨慎小心,更何况当时那些死士便已死绝,又时隔如此长时间,皇上更不可能查知才对,怎皇帝又如是问。

他想着,可却觉着皇帝连番质问必定有因,有些不敢一口咬定自己是不知情的。可倘使他承认了此事,当时锦瑟对招安影响至深,杀她便是不顾大局,是相帮镇国公的叛军,是弃燕国利益与不顾,想到皇帝平日便嫌他资质平庸,他此刻便更不敢承认了。

犹豫了下,他终究是又道:“父皇明鉴,此事儿臣更是一无所知啊。”

他言罢心中忐忑,然而皇帝此次却没再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继续逼视他,而是很快便接口又问道:“你看东平侯此人如何?”

翼王还在方才的紧张对答中没回过神来,听闻皇帝突然又问到东平侯来便本能地道:“东平侯对皇上忠心耿耿,不愧为忠良之后……”

在翼王看来,东平侯掩盖皇帝和自己夫人的不正常关系多年,确实担得上忠心了。然而他连番欺骗皇帝,愚弄皇帝,此刻又说这话,听在皇帝耳中自然是刺耳异常。

他还未说完,便感床幔后传来一声锵然之音,接着帐幔被大力扫开,皇帝一身明黄凌缎亵衣竟是赤足从龙帐中冲了出来,口中喊着:“忠良?!好个忠良!”

他话说完竟抬手持剑便向跪着的翼王直直刺来!那寒光一闪,翼王和伺候在殿中的胡明德才瞧见了他不知何时执在手中的尚方宝剑。翼王抬头只瞧见向来对他慈和的父皇面色狰狞,神情激动和暴戾地向他冲来,他不防之下怔了下,接着便感动了寒刃反射的冷光直刺眉心。

燕国尚武,皇帝亦是弓马娴熟,武艺不俗,更何况他如今心绪浮动,激动失控,他一剑朝翼王刺来,翼王只来得及瞪大眼睛,身体还未做出反应,皇帝的这出其不意的一剑,那冰寒刺目的剑尖儿已在他惊恐的眼神中骤然清晰放大,准确无误地直直没入了他的胸腔,钝疼传来,他面色一下惨白,一阵晕眩,只闻一旁胡公公的高呼声惊了不安的夜色。

伴着胡明德这一声大喊,皇帝手中的寒剑早已一剑没入了翼王的胸膛,剑尖透背而出,犹自滴答答地往下流淌着殷红的红,一条血线沿着清寒的剑身自翼王身体中涌出,映着剑刃寒光触目惊吓 胡明德喊过那一声,这偌大的殿中便突然奇异地陷入了死寂,方才充斥在大殿中的那些不安焦躁尽数没了,唯剩下那血滴落地的微弱声息却搅地人耳膜震荡。

翼王显然是被刺中了要害部位,半响只能圆瞪着身前持剑而立的皇帝,他的父亲,苍白的面色下一双圆目满是不置信,茫然,惊惧。他缓缓低头瞧向胸口,他的双手抓住了刺入身体的剑刃,鲜血像是水流般沿着指缝不住往外淌,阻都阻不住,他的身体已经瞬间被疼意击垮,指尖一片冰冷,甚至感受不到那血液的温度,他眼中一切色彩终于汇聚成唯一的恐惧,身子已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皇帝瞧着这样的他,突然心头涌出一股狂乱和蚀骨的不安来,这种感觉之后,头脑中更是许许多多的情景画面纷至沓来。左丽晶依在他怀中欢笑的模样,她为他生下完颜宗捷他得知消息欢喜地在御书房来回转圈的样子,他欲抱翼王进宫左丽晶哭着跪求的样子,他手把手教翼王写字的样子……这些东西一闪而逝,转而便是左丽晶在东宫受罚,夜半惊梦的样子,还是今日在御花园的一幕幕,后来在东平侯府瞧见的那一幕幕,忠勇侯夫人们的那些话,暗卫调查的回报……

这些画面,那些吵杂的声音齐齐向他席卷而来,像是洪水卷过一片残叶,登时激地他不堪重负骤然向后踉跄着退了两步,他这一退不要紧,可手中还本能地握着那柄尚方宝剑,没在翼王身体中的寒剑被带出,血气喷涌如注,直溅了皇帝半张脸。被那温度一激,他手中剑咣当一声落地,人也像被雷电击过的树干一般颠坐在地。

而翼王更是捂住伤口,缓缓躺倒了下去,皇帝愣愣地看着他倒下,看着他一张脸迅速褪去了苍白呈现出灰白的死气来,更看着他望向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不甘地伸向自己,他蠕动着的唇角溢出两声呼唤来,赫然便是,“父皇……为什……么……为……”

他的话根本就没来得及说出,冲他伸出的手臂便垂了下去,接着他躺倒在血泊中再没有声息。殿中地龙烧的极热,浓重的血腥味躁动地弥漫了整个大殿,皇帝鼻翼间全是那血腥味,沿着他的七窍钻入身体,那味道令他几欲呕吐出来,脑子一阵空白,后又什么轰然倒塌。

他猝然而起扑至翼王身前,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见他未曾闭起的双眼依旧圆瞪着,那眼中虽是失去了幻彩,可却分明还写着茫然和不解,那样的无辜,刺痛了皇帝的心。

他突然暴喝一声,“快!快传太医!传太医!”

胡明德已经被皇帝的举动完全震呆了,他虽早知翼王今日进宫凶多吉少,可也不曾想皇帝竟然会当下便亲自动手手刃翼王。今日之事桩桩件件都透出蹊跷和凑巧来,可却又件件桩桩都叫人挑不出问题来。又因事情发生的太过紧促,前前后后也不过小半天的时间,根本不容人冷静下来细想,故而胡明德虽是对皇帝忠心耿耿,可却也没想明白到底翼王是不是龙种的这个问题。

他因心中有疑,可如今皇帝正在怒头来,龙颜震怒,他岂敢在此刻来逆龙鳞,当下也不敢为翼王所请,只恐这样非但帮不了翼王,提醒不了皇帝,反倒惹帝心不快,猜疑连他也是翼王之人,反对翼王更加不利。

胡明德以为皇帝即便有七八分肯定翼王不是龙种,可就冲着那一丝不确定也会先将翼王软禁或是如何,以待查清此事再做处置。故而他令人去给太后送信,见翼王来见驾也并未太过惊惶,哪里料到最后竟是如此收场。

他此刻被皇帝一声怒吼给惊醒过来,眼见皇帝紧紧抱着翼王一手还按着他的伤口,他才两腿发软地踉跄两步跪在了翼王身侧,哭道:“皇上节哀,翼王……翼王……已经没了……”

皇帝闻言身子猛然一震,接着便再没了半点举动,胡明德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皇帝却已蓦然收回了压在翼王伤口上的手,又颤巍巍抬手抚上了翼王圆瞪的眼眸,接着他竟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也不知是心理上被打击地过重,还是身体上经此一番也太过疲累,尚未站起身便险些跌倒,胡明德一惊忙起身扶住,皇帝撑着他的手站稳,转身往龙榻去,只道:“翼王今夜暴毙王府,抬走吧……”

听皇帝的声音低低沉沉,胡明德心一震,他不由得抬眸瞧了眼皇帝,却见他转身间侧脸映烛,面色竟平静的不见分毫情绪,却又叫人觉似翻涌起巨浪的深海般令人惊恐不安。他不及细查,皇帝身影已没入了层层幔帐后。

听到了方才皇帝惊惶至极的那声可谓歇斯底里的喊叫令他叫太医,这会子又见皇帝如此,胡明德心里也明白了过来,一时僵立,后背被不知哪里来的风一吹透心凉,这才忙抬袖抹了抹一脸老泪转身而去。若叫天下人知晓翼王死在皇帝的剑下,对皇帝的声明影响便太大了,他此刻半点也不敢耽搁忙去处理皇帝吩咐之事。片刻,有太监进来拖走了翼王的尸体,又清理了地面,窗户被推开,香炉中被洒了浓浓的两把香。

片刻这屋中便没了半点方才激烈惨景,就连那股血腥味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龙榻上皇帝却背对外头将头埋在了掌中。

此刻的宁仁宫中,皇后已接到了消息,得知翼王死在皇帝剑下,她怔怔的出了回神,分不清心里是酸,是痛,是喜,是忧。半响才眨动了眼睛瞧向垂立一边儿仍惊魂未定的华婕妤道:“你放心,本宫早已安排妥当,今夜不会有人知晓你曾来过本宫这里,你弹在皇帝身上的东西也早已挥散,查不出什么的。万一皇帝疑心于你,你只要不自乱阵脚他便只会以为是自己心乱之下,太过激动罢了。本宫也累了,你跪安吧。”

皇帝固然见到东平侯府那一幕,正在怒头上,又因华婕妤的话而引出了程瀛的告密,愈发对翼王不是龙种深信不疑,但为保万一,皇后实还给了华婕妤一点药粉藏在了她的指甲中,华婕妤将那药粉弹在了皇帝龙袍上,药粉慢慢挥发才有药性,两盏茶时候药性发挥到最强,今日的每一个环节都经过精准的掐算,那药粉虽少,但药性发挥到最强时却正好便是翼王进乾坤殿面圣之时。那药粉却也没有毒性,不过能使人一时更易激动罢了。

皇帝在东平侯府受了打击,又晕厥过去,胡明德纵然六神无主,必定要不会允随便什么人接近皇帝,今日换做其她妃嫔去闯乾坤宫,非但不能成事,反而会令皇帝和胡明德警觉怀疑,唯华婕妤是皇帝之人,为皇帝做事多年,今日之事也非她不能成事。

一对一古言重生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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