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一古言重生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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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一:

七日後,天尚矇矇亮,姚氏的宗祠從正門到儀門灑掃一新,盡數打開,族中長老和各家各房的主要人物盡數被請到了宗祠中,族長姚柄汪沉著臉坐在首位上,其他族老們也都面色沉肅,氣氛寧寂,顯是姚氏一族有重大之事發生才有的擺場。

在座不少族人並不知今日叫大家來是為何故,見如今氣氛,各自交換著眼色心有猜測,可卻無一人敢多言一句。時至辰正,方有族人自外匆匆進來,稟道:“知府老爺和廖府的兩位老爺到了。”

姚柄汪聽聞姜知府竟一起到了,不覺心一沉,整了整袍子才扶著身旁兒子的手站起身來。眾人原便各有猜測,因聽聞前些日江州便有傳言,說京城的尚書廖府懷疑當年廖家大爺在江州遇難一事有蹊蹺,正在暗查當年之事,今日又大開宗祠,眾人又見姚禮赫等幾個姚家老爺面色都不大好,便猜八成今日之事是和姚禮赫一房脫不開關係的,如今一聽廖家人和江州知府一同到了,眾人心中便活絡了起來,只等著看場大熱鬧了。

被眾人的視線追隨著,姚禮赫面色又難看了兩分,心裡也一陣陣發虛,族長帶著族人們迎了廖家人和姜知府進來,眾人又見過禮,這才重新落座,廖二老爺率先道:“今日之事原是顧念著姻親關係,還有我那兩個侄兒,想在姚氏宗祠中私下解決的,可族長也知道,大哥是我廖家的嫡長子,更是朝廷的命官,他被人所害,按律例是要朝廷查辦案情,謀害朝廷命官那也是當受律法嚴辦的,所以……族長當不介意我廖家請來姜知府旁聽吧?”

姜知府落難時,姚禮赫以為能夠上位四處活動打點,沒少落井下石,誰知天意弄人,姜知府押解進京竟又官復原職的回來了,姚禮赫這下得罪了上峰很快就得了報應,如今廖家人尋上門來,又請了姜知府做主查辦當年之事,姚家能得什麼好果子吃,姚家人平日仗勢欺人,對族人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貴模樣,早已有不少族人對其不滿,如今少不得擦亮了眼睛,等著瞧熱鬧。

“應當的,這都是應當的,廖大人也請放心,若然當年令兄遇難真是被人謀害所致,只要此人是我姚氏族人,我姚氏一定給廖家一個交代,萬不會包庇惡人!”

廖二老爺點頭,又客套了兩句姚柄汪便直入主題,道:“不知廖家是因何故要重提當年廖家大爺遇難之事?”

廖二老爺望了眼坐立不安的姚禮赫,眯著眼睛呷了一口茶,方道:“今日不光要提當年我大哥遇難一事,我廖家還有別的事要問問姚氏,問問姻親姚家老爺……”

族長聞言面色又沉了兩分,也瞧了眼姚禮赫方才笑著道:“廖大人有何話不防直言。”

廖二老爺這才放下茶盞,揚聲直言道:“那我便不兜彎子了,我廖家懷疑姚禮赫一房當年收留我那兩個侄兒,皆是為了他們姐弟守著的偌大家產,更是因這個精心佈局,從三年前謀害我長兄,令廖家因怨不再照看兩個孩子為始,三年來其一房費盡心機謀算兩個孤苦無依的孩子,若非兩個孩子得老天眷顧,此刻只怕被啃的渣兒都不掉了!”

族中人聞言鬨然議論起來,姚禮赫和姚家幾個老爺更是一起神情激動地跳起腳來,半響族長安撫好眾人情緒,方才沉著臉道:“廖二老爺如此說可有什麼證據?我姚氏不包庇惡人,可也不能任由外人欺辱汙衊我姓族人,若然廖二老爺拿不出鐵證來,我姚氏卻也要討個公道!”

廖二老爺看向姜知府,姜知府便點頭道:“相關人證已被本官鎖拿,便先將那沈記藥鋪的掌櫃押上來吧。”

說話間沈掌櫃被

帶上來,姜知府拿出一份供狀來,交給官差,令其拿給沈掌櫃看,道:“你可看清楚了,這份可是你的口供?”

沈掌櫃聞言瞄了眼一臉憤怒和驚詫地瞪著他的姚二老爺,這才縮著身子道:“回大人的話,這口供是小人的,可小人都是奉主子的命行事,可真沒有想過要害那姚家的五少爺啊。”

眾人皆知文青在姚家排行第五,一時間又皆變色,姜知府令沈掌櫃將口供再複述一遍,沈掌櫃被官府突然鎖拿,問責當日文青到沈記買人參一事,沈掌櫃不過是小平頭百姓,一輩子也沒見過官衙的排場,不過被嚇了兩嚇便皆老實交代了,如今見知府在坐,又有許多老爺虎視眈眈地瞪著,加之他的主子二夫人並不在場,故而也沒顧慮,當場便道:“小人是姚二夫人蔣氏的遠房表親,是姚二夫人吩咐小的設局,只說到時候她自會引了姚五少爺到沈記來,叫小的想法子挑唆到小的店中取藥的庶民高大勝和姚五少爺起衝突,只要高大勝能將姚五少爺給打了,二夫人便會重重的賞賜小的。小的是個眼皮子淺的,又想著不過是打五少爺一場,又不會出人命,就鬼迷了心竅,當日那姚家五少爺並沒上當,小的辦砸了差事,一分錢的好處都沒得到,如今小的什麼都招認了,還請青天大老爺饒命啊。”

沈掌櫃一言,眾人盡皆譁然,姚二老爺已經傻了,半響才忙站起身來欲辯解,廖二老爺便笑著道:“二老爺一定要說此事都是蔣氏所為,你全然不知曉吧?還是要說這沈掌櫃的血口噴人?不急,還有一事也要勞煩二老爺解惑呢,當日我那兩個侄兒自靈音寺回城,路上竟遇冷箭刺傷馬兒,險些喪命,此事查到最後乃有人尋仇之故,然而經我廖家追查,絕非如此,當日那支射傷馬兒的箭乃是蔣氏的內侄在江州衙門當押司蔣鋮從督造司帶出來的,此事蔣鋮已然招供,並招認是姚二夫人命他這般做的,這隻箭後輾轉到了放冷箭的白狗兒手中,而白狗子卻是因其妻兒被挾持才不得不做此事的,至於是誰挾持了白狗兒的妻兒,白狗兒前幾日恰也已將那人給識了出來……”

姚家幾位老爺聞言同時一愕,接著姚三老爺已驚怒道:“胡說!那白狗兒早已死在了牢獄中,怎麼可能前幾日還認出脅迫之人來!”

廖二老爺卻笑了,道:“不急,左右一會子是要叫他出來和大家見見面的,如今已有人證證明姚二夫人曾多次欲加害我那兩個侄兒,是否已經可以請姚蔣氏出來問審了?”

宗祠向來是不允女子靠近的,女子一生也只有嫁人時能進宗祠一回,若然平日得進了宗祠,那多半是災難,進入宗祠受審的女人所犯之罪已是極嚴重,一旦進了宗祠受審,多半是再也出不去了的,也就是說女子只有受大刑時方能進入宗祠。

如今聽廖二老爺提出傳喚蔣氏,眾人已替她捏了一把汗,皆瞧向族長,等著族長裁決,然而就目前的情況,蔣氏是誰都保不住了。果然,族長只沉思一下,便道:“傳姚蔣氏前來問話。”

文字版首發-浪客中文族長言罷,姚二老爺已面露死灰,姚禮赫和姚三老爺等人面色也不大好看起來。片刻後,蔣氏面色發白哆哆嗦嗦地進來跪在了祠堂外的臺階上,姚族長令沈掌櫃和蔣鋮於她對質,蔣氏眼見抵賴不了,又實在經受不住眼前的氣氛,嚇得當即便將吳氏給交代了出來,道。

“族長,族老們為妾身做主,妾身這都是聽大嫂吩咐行事的啊,大嫂是姚家的當家主母,妾身不過是庶子媳婦,大嫂吩咐下來,妾身萬不敢推辭啊!妾身……妾身便是謀害了姚文青姐弟也分不到多大好處的,妾身也實沒膽量做那樣的事情啊,都是大嫂,是她覬覦二老太爺一家留下的家產這才慫恿指使妾身做這昧良心之事的啊!”

族人們聞言並不覺著驚奇,卻又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而姚禮赫已跳了起來,指著蔣氏道:“血口噴人,滿嘴謊話!你這麼汙衊你大嫂是要遭報應的!”

蔣氏卻哭喊著磕頭道:“當真都是大嫂叫妾身去做的,請族老們明鑑!”

前些時日吳氏便因捧殺姚錦瑟姐弟被族老們處以刑罰,如今事情再度扯出她來,眾人自然沒什麼接受不了的,反倒都覺著理所當然,族老見廖家兩位老爺並少爺皆目光灼灼盯過來,便只得道:“你可敢和姚吳氏當眾對質?”

蔣氏聞言哭聲一停,眼珠子在祠堂中轉了一下子,似有猶豫,可她接著便咬起牙來,道:“妾身敢!”

族長心下已知多半吳氏沒被冤枉,想著這姚禮赫一脈竟一房接連一房的被扯進來,眼見已沒個乾淨人不覺心中暗歎,卻沉聲道:“好,去,帶姚吳氏來受審!”

自有執行的族人應命而去,片刻後,宗祠外,錦瑟坐在

馬車上眼瞧著吳氏被丫鬟扶著一步步過來,見她渾身虛軟,幾乎整個都靠在丫鬟的身上,不知為何她眼前便晃過了前世時文青離世,吳氏慟哭暈厥在丫鬟懷中的模樣,更仿若看到了武安侯府一頂粉轎子將她抬出姚家時,她回望姚家吳氏撲在丫鬟懷中失魂落魄的模樣,彼時的吳氏和現在多麼像啊,都是這樣的姿態這樣的神情,然而皮囊下她的心卻該是如何的天差地別啊。

前世的悲慘結局全賴吳氏所賜,殺弟之仇,毀她清白之恨,錦瑟一刻都不曾忘記過,即便是在睡夢中,有時也會被噩夢驚醒,在暗夜中徹骨心寒……請記住本站

錦瑟一瞬不瞬地盯著吳氏,吳氏卻也瞧見了錦瑟,在兩日目光相匯的那一刻,錦瑟盈盈目光一蕩閃出笑意來,而吳氏卻猛然瞪大眼睛,接著虛弱無力的身體也似被注入了新鮮的血液,神情暴戾,猙獰,目光憤恨翻湧,她甩開丫鬟的攙扶便衝向了錦瑟所在的馬車,尖銳的聲音刺破寧靜,罵道。

“姚錦瑟你這個小賤人,我供你吃,供你穿,對你比親生閨女都好,你便是這樣回報我的?!你還有沒有心,害死我的玉兒還不甘心,如今竟然還要回來索這整個姚家的命嗎?你這個魔鬼,吃人的妖精!”

錦瑟見吳氏發瘋,到了這個時候,說的話竟然還沒一句真話……不,也許吳氏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因為若她這樣的毒婦才是根本就沒有心,自私自利的可怕,壓根就不知道什麼是幡然悔悟!

王嬤嬤和白芷幾個早擋住了吳氏,吳氏因是被叫到祠堂受審,故而身邊就跟著一個小丫鬟和一個嬤嬤,錦瑟見她拼命地欲衝破阻攔撲過來,雙手揮舞著似恨不能一把掐死自己,她撫了撫衣衫走下了馬車。吳氏見此倒微愣了下,見錦瑟目光黑洞洞地盯著她,神情不辯,吳氏倒生出一股懼怕來。

想著自她謀算錦瑟一來,頻頻失利,如今也不知祠堂中等待著的是什麼,念著姚錦玉被送回來那冰冷的軀體,還有在她被送到別院時淒涼的日子,吳氏只覺錦瑟比索命的陰鬼,吃人的妖精還要可怕。明明就是個小黃毛丫頭,她怎麼能這樣的可怕,這樣的心機深沉!吳氏被盯的一股寒氣自腳底心冒出,倏然像啞了般說不出半句話來。

錦瑟這才在她一步開外站定,冷聲道:“嬸孃,你捫心自問,大姐姐的死當真是因我之故嗎?不!大姐姐是被嬸孃給生生逼死的,嬸孃若然沒有攛掇著她去攀武安侯府的高枝,她便不會一步步走上錯路,不會被謝家人毀了清白,更不會被謝增明帶到京城,又被武安侯府的人生生逼的撞死!我都懷疑,嬸孃你當真是大姐姐的親生母親嗎?您晚上夢沉,便沒見到過大姐姐來尋你嗎?”

錦瑟言罷,吳氏面色已然慘白,錦瑟卻又一字字地極為客觀地道:“嬸孃,若非你這個做母親的將女兒推上錯路,她此刻一定過著琴瑟和鳴,夫妻和美的日子,興許沒有嬸孃所願的富貴,但一定會時光安寧,歲月靜好。大姐姐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

錦瑟的話如同魔音一般鑽進吳氏耳中,一遍遍地迴響著,折磨地吳氏幾欲發瘋,這不光是錦瑟的話直刺她心,更因吳氏心裡清楚,錦瑟的話都是對的。若然沒有她的攛掇,姚錦玉即便是再豔羨武安侯府的富貴,也沒有膽量去謀算什麼。

可吳氏又怎肯在錦瑟面前露出悔悟之態來?她是萬不會叫錦瑟打擊到自己的,轉瞬她便又暴怒起來,再次指罵起錦瑟來,錦瑟卻也猛然上前一步,抬手一巴掌便掌在了吳氏面上。

她這一掌用盡了全力,吳氏被打的頭一懵,眼前發黑,那些汙言穢語也就應聲而斷,半響吳氏才回過神來,震驚地盯著錦瑟。

錦瑟卻眯著眼笑了,道:“嬸孃,這一掌是你處心積慮毀我清白,我為自己打的。你計謀算盡欲奪文青的性命,害的大舅舅英年早逝,他們的仇嬸孃一會子進了祠堂,自然有人向你討要!嬸孃,你要知道,天理昭昭,自己釀的惡果總是要自己來嘗的!”

這祠堂外原便清了場,錦瑟是因事情涉到她方才隨著廖家人一同來的,如今這裡無人觀看,錦瑟本便無所顧忌,她原是沒想在此刻再尋吳氏麻煩的,可吳氏偏要自己送上門來,便怨不得錦瑟得理不饒人了。

吳氏還欲耍潑,然外頭的一番動靜已經驚動了祠堂中的族人們,吳氏只得隨著傳喚之人戰戰兢兢地進了祠堂。

吳氏跪下,聽了族長的話便憤怒地瞪向蔣氏,厲聲道:“二弟妹莫血口噴人,我何曾叫你做過這些昧良心之事?!你往我身上潑髒水,可有人證物證?!”

蔣氏見吳氏矢口否認,便也梗著脖子大聲道:“族老們明鑑,妾身不是信口雌黃,大嫂吩咐妾身做的事,她身邊的賀嬤嬤和她身邊的大丫鬟凌霜都知曉!”

蔣氏言罷,吳氏便也哭喊著磕頭,滿臉冤屈地道:“賀嬤嬤早在回京途中途病死了,凌霜前些日也不慎落水溺死了,蔣氏這是拿個死人汙衊妾身,妾身實在冤枉啊!”

賀嬤嬤當初陪著姚錦玉逃出姚府,後來被武安侯府帶

去了京城,姚錦玉在侯府門前撞死,賀嬤嬤便也扶靈回江州來,在船上吳氏已託付那人處置了賀嬤嬤。這一來是賀嬤嬤知道太過她的辛秘事,再來也是吳氏心恨賀嬤嬤沒能照看好姚錦玉。而前些日吳氏更是乾淨利落地處置了凌霜,吳氏不慌也是有此原因的。

吳氏喊罷冤,想著賀嬤嬤和凌霜永遠不會爬回來作證,便底氣一足,怒聲衝蔣氏又道:“你口口聲聲說是我指使你去做的,你我同是姚家媳婦,你又不是傻子,不知道所做之事一旦被揭發便要丟命,怎可能我說什麼你便做什麼?!”

吳氏質問之下蔣氏諾諾而不能言,只一徑地哭喊著沒說假話,族長見兩人各執一詞,而蔣氏又沒有實證說明是吳氏指使她的,便道:“姚蔣氏你若沒有證據,又答不出何故對吳氏百依百順,那便要承擔謀財害命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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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氏聞言面色慘白,癱軟在地,目光落在姚家幾位老爺所在之處,心思動了幾動,到底沒敢說出真正的原因。

吳氏手中捏著蔣氏的把柄,這才敢放心大膽地用她,便是算定了就算事情被揭開,蔣氏也非要替她揹著黑鍋不可。要知道謀財害命,不過是被送往官府處置,或是被休棄罷了,然而若是犯下通姦之罪,那可是要被族人侵豬籠,死了都要連累母族名聲不保的。

吳氏見蔣氏不啃聲了,低下頭來唇角微勾,族長正欲言,廖二老爺卻瞧著吳氏冷冷一笑,復又瞧向正低著頭抹汗的姚三老爺,道:“蔣氏好賴跟著三老爺一場,三老爺便忍心眼瞧著她獨自承受這一切?”

廖二老爺言罷,眾人譁然,便連姚二老爺也驚得瞪大了眼睛,一臉不置信地將目光在姚三老爺和蔣氏面上來回地轉。然而蔣氏面色死灰和姚三老爺面滿漲紅的模樣卻都證實了廖二老爺所說不假,見姚三老爺欲辯,廖二老爺便又道:“姚府的三老爺和其二嫂有姦情,早便被吳氏發現,這便是吳氏能指使蔣氏一次次為她所用的原因!蔣氏,你可承認?!”

蔣氏被逼問的只哭難言,她本便不是厲害人,偏又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姚二老爺生性木訥,和二夫人感情便一直欠佳。蔣氏空閨難耐,三老爺卻風流成性,一來二去的兩人便勾搭上了,蔣氏一面心驚膽顫,一面卻又貪戀刺激,更沉浸在三老爺的溫柔風流中不能自拔,她就這樣稀裡糊塗被吳氏抓到了把柄,蔣氏這樣的軟貨,自然只能被吳氏任意驅使。

如今被猛然指出姦情來,蔣氏無從分辨,她也知道此事一旦被發現,只要審問了她的貼身婢女們便一清二楚了。吳氏聽廖二老爺竟知曉此事並揭露了出來,又見蔣氏那爛泥扶不上牆的模樣,直恨的雙拳緊握,替蔣氏出頭,道:“廖二老爺真是自說自話,妾身從不知此事,又何來以此事要挾二弟妹之說?”她言罷又去推蔣氏,道,“二弟妹,偷情可是要被浸豬籠的,你倒是說句話啊!”

蔣氏是懦弱之人,可她卻非傻子,她知道自己和三老爺的姦情既然已被廖二老爺當眾指出,那便再遮掩不住,而且她隱約也知道紙包不住火,此事早晚要送了她的性命,如今面對姚二老爺憤恨的目光,她羞恥心膨脹,竟然慟哭著磕起頭來,道:“老爺,是妾身對不住老爺。廖二老爺說的沒錯,妾身做下了不要臉之事被大嫂發現,妾身才不得不聽從大嫂的。妾身有愧老爺,只能來世再向老爺恕罪了!”

蔣氏言罷又瞧了三老爺一眼,竟是爬起來欲往門柱上撞,被人攔下來便一頭暈厥了過去。她此刻羞愧難言,可怎麼也不會想到,當初她會頻頻遇到三老爺也都是吳氏的安排,吳氏早挖好了坑在等著她往下跳。

眼見蔣氏什麼都招人了,吳氏面上才有了些許慌亂之色,可她仍死咬著說自己從不知三老爺和蔣氏之事。廖二老爺見此方才冷哼一聲,衝廖書意使了個眼色,廖書意大步出去,廖二老爺便道:“吳氏,你且回頭看看。”

吳氏只覺廖二老爺的目光極冷,讓她覺著身後似有一頭能吞噬了她的大怪獸,她竟有些懼怕回頭。

“夫人沒想到奴婢沒被淹死吧?!”直到身後響起一聲喚,吳氏才猛然回頭,她瞧見兩個姑娘被廖書意帶了過來,皆目光怨憤地盯著她,其中說話的一個正是應該命歸黃泉的凌霜。

吳氏方才能鎮定如常,不過是覺著她所做的一切都已做了完美處理,沒有人能指證於她,如今見凌霜被帶來,吳氏心防便瞬間垮了,面上也出現了驚慌之色。

凌霜跟隨吳氏多年,忠心耿耿,不想竟落得被殺人滅口的下場,若非被暗中春暉救下她早已死絕,連屍首都腐爛了,這會子她對吳氏只剩下恨意,她噗通一聲跪下,便揚聲道:“奴婢可以作證方才二夫人所言都是真的,是大夫人叫奴婢傳

喚令二夫人做那些事的,不僅如此,大夫人還做過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當年四少爺的生母謝姨娘也是被大夫人用藥害死的!二夫人和三老爺偷情也都是大夫人她一手設計,大夫人早在謀算五少爺的家產了!”

凌霜言罷,吳氏瘋了般撲過去欲撕扯她,被廖書意帶來的另一個女子也跪了下來,道:“大夫人可還認得奴婢?”

吳氏這才放過凌霜,她瞧向那女子半響才認出這個三年似老了十歲的丫鬟,這丫鬟正是胡管事尋回來的秋霜。

吳氏認出她來,想到當年她氣走廖大老爺的事,面色再度驚慌一閃,秋霜磕了頭向眾人說明了身份,又尖聲將吳氏當年深夜探訪廖大老爺的事情說了,複道:“奴婢什麼事都不知道,後來卻被夫人隨意尋了個藉口便發落出了府中。夫人當日所做定見不得人,不然廖大老爺不會氣得當場就發作起來,夫人也不會事後將奴婢等幾個伺候在客院的丫鬟都處理掉,還望諸老爺們為奴婢做主。”

有了凌霜和秋霜的供詞,還有方才蔣氏的一番說辭,吳氏已經是百口莫辯了,眾人也皆猜想到了吳氏這些年所做之事。她這分明是早在三年前就開始謀算姚文青的家產了,事實竟然和廖家人所說一般無二!

眾人震驚又譴責地盯向吳氏,不少人已謾罵出聲,更有人指著姚禮赫,議論著此事會否是他指使吳氏做下的。

而吳氏卻仍企圖狡辯,道:“當夜妾身去尋廖大爺,不過是因白日府中太亂招呼的不周全,妾身忙完一切心有不安,又恐府中丫鬟蠢笨伺候的不好,這才親自前往查看。妾身後因念著文青和錦瑟兩個孩子之事,便又和廖大爺商量了幾句,因妾身堅持兩個孩子由姚家撫養,廖大爺便惱了,妾身實在不明這丫鬟為何如此含血噴人。”

吳氏到這會子竟還能負隅頑抗,廖二老爺倒揚起了眉,又衝姜知府點頭,姜知府便道:“帶白狗兒、鄧三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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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聽聞姜知府的話一下子又愣住了,凌霜沒死吳氏已被嚇了一回,這白狗兒,那人可曾告訴過她,早便死在了牢獄中了啊,如何……如何竟又活著回來了!

吳氏這廂覺著自己今日就像一直在做一場噩夢,而那邊白狗兒和鄧三雙卻已被壓了上來,當日白狗兒放冷箭被抓到是被帶回姚府受審了的,吳氏自然還記得他的模樣,如今瞧見這廝果真沒死,吳氏接連意外,又接連被打擊,已經失去了冷靜,由不得往姚家老爺們所坐之處瞧了兩眼,而令她遺憾的是,她所看之人正低著頭並未能瞧見她滿是疑惑和驚恐的目光……請記住本站

廖書意將吳氏的這一舉動瞧的清楚,唇際抿起一絲冷笑來。

白狗兒跪下將先前有人抓了他妻兒又給他一支箭令他放冷箭的事情給眾人複述了一遍,待姜知府問起白狗兒可認識跪在一旁的鄧三雙時,白狗兒神情便再度激動了起來,恨聲道:“就是他!就是此人威逼小人的,他便是化成灰小人都認識!小人已按他說的做了,他卻還是殺了小人妻兒!你這喪心病狂的畜生,我殺了你!”

白狗兒怒目撲向鄧三雙被人攔住,半響他才重新平靜,哭喊著衝姜知府磕頭,道:“大人一定要為小人做主啊,小人那孩兒才三歲啊……”

白狗兒說話間已泣不成聲,姜知府這才瞧著那鄧三雙,揚聲衝堂中的眾姚氏老爺們道:“大家許不知道,此人原名並非鄧三雙,本老爺若然將他另一個名字道出來,只怕在座多半卻都是聽說過的。”

姜知府言罷,眾人自豎起了耳朵,便聞姜知府道:“這鄧三雙本姓馬,名大栓,三年前方更名改姓在江州城落戶。”

姜知府的聲音落後,祠堂中靜了一下,接著已有人驚呼出聲。

“馬大栓?莫不是幾年前在九雲山上佔山為寇的匪賊頭子吧?!”

“對,對!我依稀還記得當年官府貼在城門樓子上的緝捕文書,那影像圖除了這一臉大鬍子,倒真有些想象!”

“這就對了,看來當年廖大老爺遇害,果真是有人預謀的!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太是陰毒了……”

……

在座皆非蠢人,鄧三雙尚未審問,想著他的身份還有三年前廖大老爺在九雲山突遭匪賊遇害一事,眾人已全然明白來龍去脈了。震驚後眾人的憤慨的譴責聲便響徹了祠堂,族長和族老們瞧向姚禮赫一家的目光也厭惡痛恨了起來,只覺顏面盡失,姚氏一族的體面都被這姚禮赫一房給敗壞了。

“馬大栓,你逃逸多年,如今已被本府捉拿歸案,還不從實招來,當年到底是誰指使你謀害廖大老爺!?他又允了你何等好處?此人可於姚家人有關聯?”姜知府怒聲道。

那鄧三雙早在昨日被廖家人拿下送到官府便極配合,審問什麼便答什麼,許是也知道此次是再也逃不掉了,也許是另有原因,總之他將當年所做之事已認罪畫押,如今再度被問便重複著昨日的口供道。

“當年確實是姚家人突然上山尋我,告知了我廖大老爺經過九雲山的時辰以及他的容貌體型,叫我帶人將他斬殺的。那人還透露於我,說朝廷已經派兵正準備圍剿山寨,朝廷兵馬一到,山寨必然要毀滅,我等山匪都沒有活路。那人將此消息告知與我,又允諾會給我安排一個身份讓我能夠隱姓埋名地躲過這一劫難,還可以為了準備充足的銀兩過活,只要我能殺死廖大老爺。他當日便將新身份的官府文碟給了我,我自上山為匪便是死路一條,不過早晚之事,如今既有一條活路可走,不要說是殺個當官的,便是殺天皇老子也是肯幹的。何況這人早年便和我有些來往,故而我是信他承諾的,便按他的吩咐在廖大老爺經過九雲山的當夜帶著兄弟們堵截斬殺了他。其後,我偷偷離開九雲山來到了江州城,改頭換面重新過活,九雲山果真便遭了朝廷圍剿。”

鄧三雙這般說,已經證實了一切。吳氏做事素來小心謹慎,並且心狠手辣,事後都要想法子殺人滅口,永絕後患,行事也從不留下供人拿捏指控的證物,可如今從蔣氏的招認,再到凌霜、秋霜至鄧三雙的供詞,皆都說明吳氏和人聯合殺害廖大老爺,謀算錦瑟姐弟的事實,這已不是吳氏狡辯便能脫罪的了。

吳氏現在已經面若死灰,抖若篩糠,她知道自己今日再也走不出這姚家祠堂了。可她怎麼都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凌霜是她親自看人處理的,明明已沉到了湖底,為何竟沒死了?這馬大栓,那人分明說已經做了安排,萬不會出差錯,為何他竟被尋了出來還什麼都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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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吳氏這廂在地獄中掙扎,那邊姜知府已沉聲又問,“你說那指使你做這一切還為你安排新身份的人是姚家人,那你好好看看,此人可在堂上,他是誰?”

鄧三雙這回似猶豫了下方抬起頭來直直盯向姚禮赫幾人所在之處,目光一轉便落在了三老爺姚禮明的臉上,接著他抬指道:“就是他!”

眾人聞言皆詫,方才蔣氏和三老爺偷情,二老爺已給了三老爺一拳頭,如今三老爺眼上還帶著一塊青腫,他似沒想到鄧三雙會將他指出來,猛然瞪大眼睛卻又被疼的捂住流血的眼大叫道:“胡說八道!三年前我根本沒有去過什麼九雲山,更不曾認識你!”

此事吳氏是一定參與其中的,而姚家又是姚禮赫當家,吳氏是他妻子,文青出事受益最大的也是姚禮赫,姚禮赫先前又是江州同知,最是方便弄來新文碟身份。故而方才眾人聽聞鄧三雙的話都以為那指使鄧三雙的人是姚禮赫,如今鄧三雙指出三老爺來眾人驚愕過後便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

三老爺見眾人都不信自己,感受到事情的嚴重已面無人色,他踉蹌地站起身來跪倒在地,大喊冤枉,廖二老爺卻道:“我那兩個外甥自靈音寺回府路上險些遇害,彼時三老爺手中正缺銀子。前些日我那外甥女在京城又差點被水草纏了性命,查查之下卻追到了一家三老爺在京城的鋪子中,而恰恰當時三老爺人就在京城,並且五日前,三老爺從京城一回到江州便去尋了這鄧三雙,你二人還密談許久,三老爺既說自己是冤枉的,可否給大家解釋一下這些巧合都是怎麼一回事!”

廖二老爺言罷,三老爺都愣住了,半響才分辨道:“冤枉啊,兩個侄子從靈音寺回府遇害時,我手頭確實有些緊,可我那時候已在轉讓經營的兩個鋪面兒,可從沒想過要害侄子二人啊。前些日我是上京一趟,可我……我那是去尋我那相好的,不怕族老們笑話,我沒有大志氣,是個好酒色的,一年前迷上望星樓的花魁採荷,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事兒。可前些時日那採荷卻突然被贖身不見了,我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銀錢,私下給她的票子不下千萬,自是焦急如焚要尋回她,我這回去京城就是為此事。我可真不知侄女在京城遇害一事啊,前幾日我確也去尋過這鄧三雙,那也是因為我查到消息,說採荷離開江州就坐的是這鄧三雙的船,我才尋他查問的啊!我實在不知這鄧三雙他為什麼要這般汙衊於我啊!”

三老爺不停喊冤,鄧三雙卻道:“三爺,都到了這會子你便是不承認識得我也沒用了,前幾日你明明是找到我,威逼利誘我趕緊離開江州,你還說廖家人已發現了當年之事,叫我趕緊趁著夜色逃走,我這兩日也正按照三爺的吩咐在準備行囊,誰承想還沒走了便被抓住,這也是我命該如此,三爺你也便認了命吧。”

三老爺聞言也不知是氣得還是惱的滿面漲紅,指著鄧三雙竟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廖書意卻在此時冷聲道:“既然都不招認,那便用刑好了,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嘴巴有多硬。”

族長見廖書意言罷眾人都未語,加之事情到了此種地步也沒了它法,便道:“抬針床!”

所謂針床顧名思義便是上頭鋪滿了尖針的床,這是大錦各族宗祠中皆會準備的一種刑罰,用的極為普遍,專門為對付那些嘴硬而不肯認罪之人。針床有大有小,最小的也足有三丈長,兩長寬,上頭密密麻麻地豎滿了鋒銳的刀尖,受刑之人需地赤足走上去,從一端走到另一端,一旁執行人會拿著烙鐵守著,一旦受刑人想離開針床便會用燒熱的烙鐵去燙,人走在刀尖上不會超過兩三步便要滾得滿身傷痕,烙鐵燙在其傷口上那疼痛感可想而知。

此刑罰如此嚴酷,上了針床能活著下來的人少之又少,故而便是鐵漢也得張嘴,這也使得好些人還沒上針床便招供不諱了,即便是那心智堅毅的,上了針床被那疼痛折磨著,再瞧著漫漫無邊際的刀尖也會改了主意張開嘴巴,也有人堅持走下去的,這種人最後多數會被穿透身體死在針板上。

而人死了,才沒有人去管你是否已經認罪,是否是被冤枉的,這便是大族的規矩,宗族便是這樣的權利,只要族老們認定了你該死,沒有人會同情你,為你申冤。這個規矩興許殘酷而不合情理,然而卻是每個族人都無法抗衡的規矩!

吳氏和三老爺聞言雙雙癱倒在地,瞧那神情和臉色卻是隨時都能暈厥過去。

針床很快便被十來個大漢抬到了院子中,其上森森的寒刃在陽光下散發出明光來,即便是不相干的人瞧之也心驚膽顫。廖書意只瞧了眼外頭的針床,便勾起唇來,目光一眯轉了一圈盯向了吳氏,又道:“到底是不是三老爺做下的,這姚吳氏是一準跑不了的,只要

她肯招供,還怕不知那和她狼狽為奸的是誰嗎?”

族長聞言點頭,吳氏大驚,瞪大了眼睛去瞧姚家老爺們,然而此刻誰也不願為她說話,吳氏淚眼朦朧最終將目光落在姚禮赫面上。姚禮赫早在發落吳氏去別院時已對她有頗多不滿,他近來又收了新人對吳氏的那點情意早便淡的,而且如今吳氏犯下大過,姚禮赫只恐撇不開自己來,如何還肯替她求情,見吳氏看過來,姚禮赫的目光中除了厭惡以外便是痛恨和警告。

要說吳氏這些年百般謀算錦瑟和文青,利用管事之權貪那份家產,姚禮赫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他甚至是縱容的,然而他也僅僅知道吳氏在那些家產上動手腳的事情,並不知道吳氏竟然和人一同在謀算姚文青的命,企圖佔有那些家產。如今他聽到當年廖大老爺的事,一方面震驚,另一方面也覺被吳氏欺騙多年,又怎肯給她求情。

吳氏聽了廖書意的話更加面如死灰,恐懼地抖動更加厲害了,可執刑的族人卻不會給她喘息的時間,待族長和族老們商議點頭後,他們一左一右架起吳氏便將她拉到了針床前,三兩下扯掉了吳氏腳上的繡鞋和足襪。

族長見吳氏抱著腳尖叫,便再度問道:“姚吳氏,你現在可要招認?!”

吳氏此刻心中已懼怕到了極點,可她也極為清楚,若然她招認了,那麼她的結局也不過是個死字,而且還要連累孩子。可她不招便要被推上針床,還是要死啊。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走到了這一步,她聞言只能本能地流淚搖頭,族長見她還是不願招認,衝執刑的人擺了下手,兩人便拿起被燒的火紅的烙鐵往吳氏身上印去,吳氏被燙了下慘叫起來,被逼無奈跳上尖床,雙腳瞬間便被扎的血肉模糊,她撲倒在尖床上,身上的錦衣根本抵擋不住銳鋒的針尖,渾身都是痛的,鮮血湧出片刻間就染溼了衣衫。

吳氏忍受不住那疼痛忍不住滾動身體,越滾越疼,要往下滾,烙鐵便會伸到眼前,不過眨眼間,她已尖叫出聲,哭喊著道:“我認罪,認罪,求求你們……”

錦瑟身在祠堂外也聽到了裡頭淒厲的慘叫聲,她目光閃動了兩下便關上了車窗。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眸時心中已是一片沉靜。她知道,今日之後那些前世的恩恩怨怨,那些怨恨和不甘將徹底離她遠去,從此她會甩開這一切迎接她嶄新的人生。

而吳氏被拖下針床時,已是血肉模糊,出氣兒多而進氣兒少,她兀自喘息了半響這才虛弱地道:“我都認,當年是我拿著五萬兩銀票帶著個漂亮女人去尋廖大老爺,說我知道廖家搶奪孩子不過是為了家產,讓廖大老爺拿了那些銀票,收了那女人,得了這些好處便答應我,叫姚氏骨肉在姚家長大,我還謊說兩個孩子都已表態,也是想留在本宗長大,廖大老爺一怒之下才離開了姚府……這些都是……都是三老爺和我合謀的,我們已商量好,那筆家產平分……”

吳氏的話說的斷斷續續卻還算清楚,廖書意和廖家兩位老爺聞言皆露出憤恨難抑的神情來。廖家大老爺是個剛正不阿的性子,被姚家如此侮辱,也難怪當年他會激怒之下當夜離了姚家。

三老爺聽聞吳氏的話卻再次喊起冤來,可有了吳氏和鄧三雙的共同指證,又有方才廖二老爺說的種種巧合根本便不容姚三老爺抵賴,姚禮赫作為家長早在吳氏認罪的那一刻也跪了下來,面色已青中帶灰。

雖說此事他沒參與其中,可是這謀財害命,殘害血親,宅門中叔嫂偷情,這些已眼中影響了姚氏滿門的聲譽,休說他對吳氏所做一無所知,眾人根本不會信。即便他真乾乾淨淨,他這一房如此毀姚氏聲譽,族中人也是繞不過他的。

姚禮赫戰戰兢兢已不知族長會如何處置他們一房,而族長也和幾位族老們商議起對姚禮赫一家的處罰來。長房,二房,三房皆有醜事發生,已有好幾個族老堅持要將姚禮赫一家逐出族譜,以免帶累姚氏一門名聲,眾人無異議,只有人提出姚四老爺一家並未參與其中,實在有些冤枉。

族長卻長嘆了一聲自懷中摸出一封信來,道:“這是前幾日本族意外發覺的一樁事,大家都看看吧。”

族長言罷眾人詫了下紛紛傳閱後盡數搖頭嘆息,卻原來這些並非信件,而是一些足夠證實姚四老爺將祖傳的雙面三異繡法高價賣給織錦樓的證據。姚氏祖上便是做布料,繡品生意的,如今姚氏一族不少人家都還在經營這門生意,那雙面三異繡乃是姚氏祖傳技藝,族中知曉之人皆是頗有嫡支,正因為此技藝在兩年前洩了出去使得織錦樓創下了套新雙面繡法,並且擠掉了姚家皇商的資格,使得姚氏一門的繡品生意都受到了極大影響。

這樣出賣祖宗的行為已是惡劣到了極點,眾人

卻不想竟是姚四老爺做下的,這下子再沒有人覺著將姚禮赫一房從宗譜中除名有什麼不對了。族老們商議之後便由姚柄汪將他們的決定宣佈出來,姚禮赫幾人大驚失色,然而族中各家的家長們竟對這個決議非常贊同,眼見無異議的族人已然佔了十之七八,族長便向眾人拍案將此結果徹底定了下來。

此事族長方才帶著族老們向廖家兩位老爺並廖書意致歉,道:“不知兩位廖大人可還滿意本族的處理結果?”

廖二老爺眯著眼笑了,沉吟一聲卻眸光一轉瞧向了人群后的姚家西府唯一的嫡子姚禮瑞,突然出聲道:“族長該問問那位瑞大爺,看他是否對此結果滿意才對……”

族長等人聽罷皆愣了,而姚禮瑞也抬起頭來滿臉茫然之色地瞧著廖二老爺,半響方笑著道:“不知廖二老爺此話是何意?”

廖二老爺也笑了,道:“這要被除宗譜的可都是瑞大爺的嫡親堂兄弟們,瑞大爺便沒一句話?也不為他們求個情?”

姚禮瑞此刻心中七上八下,一時間弄不明白廖二老爺是發現了什麼,還是隻是懷疑了他,在試探於他,便露了哀嘆之色來,道:“非是我狠心,實在是堂兄弟們此次做的太……哎,當年早知會如此,說什麼我西府也該將兩個孩子帶回西府撫養,可事到如今已是晚了。我雖不願瞧著血親被趕出宗族,可是那兩個孩子也是我的親侄子,如今他們受了這樣的委屈,廖家大老爺又英年早逝,我也是有良心之人,雖心痛卻無法原諒他們,幾位堂哥便恕小弟我不能為你們求情了。”

姚家西府和東府不和睦眾人皆知,聽姚禮瑞如此說大家也沒覺著有什麼古怪,廖二老爺卻又笑了,道:“這倒也是,只怕除了方才瑞大爺所說的,還有些原因也使瑞大爺不會替他們求情,他們被趕出宗族,家產中的老宅,族田等這些祖輩留下來的東西便都要歸族,瑞大爺能分到不少呢。”

眾人聽廖二老爺分明話中有話,一時全看向了姚禮瑞,姚禮瑞被廖二老爺笑眯眯卻冷颼颼的目光盯著,心提了上來,身子也僵硬了。廖二老也不待他再言,猛然抬手指著姚禮瑞,卻道:“真正和吳氏合謀的不是姚三老爺,而是你!西府大爺,姚禮瑞!”

眾人聞言皆驚,姚禮瑞神情有一刻的僵硬,接著便笑了起來,道:“廖二老爺這是在和在下開玩笑吧?怎麼可能是我……”

廖二老爺便冷笑起來,厲聲道:“怎麼不可能是你?!瑞大爺好深的謀算,若然你和吳氏的謀算都辦成了,那麼你將和吳氏平分文青的那份家產,若事情敗落你便將姚禮赫一房推出來,西府還是能得到一份豐厚的祖產。並且文青若然沒命,過上兩年瑞大爺說不得還要自己將吳氏給揭發出來,等到姚禮赫和文青都不存在,瑞大爺在宗譜上那可就成了長房獨支,老宅祖產皆獨享,這是何等的誘惑,瑞大爺怎麼不可能是和吳氏合謀的那人?!”

廖二老爺言罷,眾人瞧向姚禮瑞的目光就都變了,姚禮瑞此刻已明白,廖家人是真抓到他什麼疏漏之處查出他來了,他這邊被此突變弄的措手不及正不知該做何反應,不知何時已離開祠堂的廖書意卻突然自祠堂外的院子中大聲道:“馬大栓,你老母在此,你竟還不過來參拜嗎。”

被兩個官差押著的馬大栓聞聲回頭正瞧見他那分離多年的老母躺在擔架上被人抬著有氣無力地正睜著殷殷的眸子自人群中搜尋著他,馬大栓大叫一聲猛然掙脫官差便撲了過去,抓住老母的手哭喊著道:“娘,您這是怎麼了?兒沒用,兒認賊為親,害的您被挾持多年,兒費盡了心思竟也找不回您,只能任人擺佈,兒帶累您老了啊!娘,您怎麼不說話,您這是怎麼了?”

馬大栓見老母面容枯槁,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只瞧著他落淚,登時大急,卻聞廖書意冷聲道:“你老母差點被人縊死,傷了嗓子。”

馬大栓聞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已被人利用完了,他這老母便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是他愚蠢,只當自己什麼都聽從指使,姚禮瑞便會放過他的老母,他卻忘記了這些年姚禮瑞陰毒的行事之道。

馬大栓猛然起身便撲向姚禮瑞,他被人攔下了方才衝姚柄汪和姜知府道明一切都是姚禮瑞所做,汙衊三老爺也是姚禮瑞安排他如此,真相大白,姚禮瑞面色變幻半響最後竟似認命了般盯向了廖二老爺,道:“你們是怎麼懷疑上我的?”

廖二老爺聞言卻冷笑,已不願和姚禮瑞這樣的人多言,只道:“任你藏的再深不過是為個利字,瑞大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只以為深謀熟慮,無懈可擊,卻沒想到只一個貪念二字便暴露出了自己。”

在一切都指向姚禮明的

一刻,廖家人和錦瑟便都有所懷疑了,而真正叫錦瑟確定他是幕後人卻是在她前兩日到西府做客時瞧見兩府緊緊相連時觸動了思緒。

那一刻好些被錦瑟忽略的事都冒了出來,心裡存的疑問越來越多,將這些疑問都翻出來一一理順不難發現一直掩藏在眾人視線之外,卻最終得利極大的姚禮瑞。

錦瑟還想起兩年前姚府一個丫鬟莫名其妙死在井中之事,聽說那丫鬟便是因為起夜時不小心在姚府西邊的套院附近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這才被鎖了陰魂的,好些姚家下人都說她是衝撞了姚老太爺的英魂,這才失足掉進水井淹死的。念著這事,錦瑟心裡緩緩的便有一條清晰的線浮現了出來,待確定姚禮瑞今年春節竟也沒在江州時,她便肯定了一切。

“坐收漁翁之利,瑞大爺將別人都當傻子了嗎?也就姚吳氏那樣的蠢婦毒婦會被你的心機糊弄住罷了。”廖四老爺譏嘲道。

“吳氏,不醒來好好看看你的情郎是個什麼東西嗎?!”卻在此時,廖書意一腳踹醒了早已昏厥過去的吳氏,而吳氏清醒過來,聽到的卻是姚禮瑞極殘酷的一句話。

“我計低一籌,認命便是,若非那蠢婦辦事不利,連個黃毛丫頭都鬥不過,你們是不會發覺到我的!我錯用了蠢婦,願者服輸!”

吳氏和姚禮瑞偷情多年,連姚錦玉和小產的那個孩子都是姚禮瑞的,吳氏直到方才受刑都以為姚禮瑞對她是有情有意的,只是他的謀算出了問題,這才有了今日之事,她雖有所懷疑,可是卻願意相信姚禮瑞不曾背叛她,故意將她推出來頂禍,更想著她反正是一死了,她死後興許姚禮瑞能念著舊情,念著她未曾招供的份兒上,幫襯下她的兩個嫡子。可是如今被踢醒來便聽到這樣殘忍的話,吳氏徹底崩潰了,她竟拼著一口氣撲上了姚禮瑞,一把掐住了姚禮瑞的脖頸。

吳氏渾身是血,宛若厲鬼,姚禮瑞被她驚到,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待他被掐地面色漲紅,喘息不過這才拼力扯開吳氏掐著他脖頸的雙手,可吳氏轉瞬又撲上來死死咬住了他的脖子,姚禮瑞疼的嘶叫一聲,發了狠力一腳踢飛吳氏,吳氏猶若一塊破布直撞上祠堂的大紅柱子,攔腰而折,跌到在地便無聲無息了,至死她那一雙眼睛還瞪的老大,其中神情已然不辨。

即便一切都是姚禮瑞所謀,然而卻也無法抹去姚禮赫一家的惡行,這一家人令姚氏名聲盡毀,已令族人們厭恨,姚禮赫一家終還是被移出了宗譜。十日後姚禮瑞被官府施以腰斬,又半月,自京城傳來消息,北燕以金後身體不適為由遣派使臣前來大錦接回了在大錦為質多年的武英王,再其後春去冬來,寒暑交替,轉眼便是三個春秋。

一對一古言重生爽文


片段二:

皇帝進府不見東平侯,更見管家在左麗晶的霜葉院外徘徊便有疑惑,又被管家連番阻止進院,早便怒火中燒,他只一個眼神,便有暗衛閃身而出,啊拽住了管家,管家臨被拖走還在喊著,“皇上,您不能進去啊!”

皇帝加緊腳步進了院子,一眼便瞧見了站在廊下的雲嬤嬤。見院中安靜的半個人影都沒有,雲嬤嬤大冷的天又親自伺候在廊下,皇帝當下雙拳就握了起來,風一般便捲到了屋簷下。

雲嬤嬤看清來人是誰,整個人都愣住了,她一時根本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皇上明明方才進了屋,怎又出來了一個皇帝。

此皇帝面容未曾遮掩,一雙眼睛盯著威嚴銳利地叫她沒反應過來便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這個皇帝身邊還跟著胡公公,萬不是假的,那此刻屋中的又是誰!?

雲嬤嬤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她反應過來欲爬起身往屋中報信,不需皇帝指示,胡公公便丟了個手勢,雲嬤嬤只覺後背處一陣陰風吹過,脖頸一沉,她翻了個白眼昏倒在了地上。

胡公公忙打開門簾,皇帝邁步進屋,幾乎同時屋中傳來一聲女子激越的嬌喘聲,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皇帝鐵青的面色登時猙獰起來,大步往內室去。

“愛郎……好郎君……輕點……”

裡面還在不停傳出女人的嬌聲浪語來,皇帝一把扯下織錦綿簾,伴著撕拉一聲響,那薄棉簾子掉落下來,外室的光線也同時瀰漫了進去,皇帝一眼便瞧見了半掩的床幔後一對交纏的身影,那男人正騎在女人身上瘋狂地馳騁著。他聞聲回過頭來,縱然光線黯淡,皇帝仍舊一眼認出那正是東平侯陳志成無疑,他登時一口氣堵在胸口,瞠目欲裂地急喘起來。

陳志成瞧清皇帝,他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感來,接著才驚慌失措地從左麗晶身上跳起來,連滾帶跌地下了床,一臉驚恐和害怕,詫異和無措地瞧著皇帝。

而他此刻渾身光裸,已足以皇帝將他和尋常男人一般無二的下身瞧個清楚。他見皇帝目光盯向他的腿間,這才似驚悟過來,回身忙胡亂地扯了被子下來裹著身子,這一扯,倒是令床上躺著的左麗晶赤條條的身子也暴露了出來。

左麗晶本是怕皇帝瞧見她的殘腿倒胃口,害怕失寵,這才令雲嬤嬤弄滅了內室所有的燈,見“皇帝”當真來了,她便使盡了渾身解數討好於他,屋中光線本就不足,而“皇帝”爬上床又扯下了一邊兒床幔,她便更瞧不清他的模樣,他偏又不說話,上床後一雙手便不規矩地摸了進來。

她本便恐皇帝發現她的不妥來而緊張著,加之方才她在屋中將外頭動靜聽的清楚,雲嬤嬤分明還給皇上請安了,她自也不會有疑,而東平侯又刻意不叫她亂摸亂動,多瞧他的臉,她便更察覺不出皇帝的不妥來了。

此刻她正飄飄然沉浸在重獲聖寵和**的雙重幸福中,屋中猛然傳來裂帛聲,身上的“皇帝”更是突然停了動作跳下床去,她這才悠悠轉轉地慢慢醒過神來,本能地抬起身子去看,迎上的正是皇帝射過來的如猝了劇毒一樣的眼睛。

她和雲嬤嬤一樣,一時根本就弄不清發生了什麼,甚至此刻她的臉上,眉宇間都還透著嫵媚**之色,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這才突然瞪了眼,麗眸驚恐地瞪向跳下床的男人。

恰此刻東平侯轉身來扯被子掩蓋身體,她得以將他近在咫尺的面孔看清楚,瞬間她面色大變,幾乎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卻也是此時,身上被子被撤去,她赤條條的身子暴露出來,其上吻痕遍及,她的手還因方才的迷情停駐在自己的胸上,那躺著承歡的姿態簡直叫人瞧一眼都替她臉紅,替她羞恥,而那股歡愛的靡暖氣味也似隨著被子扯開,快速地在屋中傳散開來。

皇帝此刻已分不清是何種感受了,他是九五之尊,他痛恨被人左右,因此他對皇后生不出感情來,將肅國公視為眼中釘,然而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他一直捧在手心中珍愛之人竟更加可惡,竟然一直將他玩弄於鼓掌之間!

他現在恨不能上前一刀刀割爛左麗晶那張臉,那副身子,他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也不能解他心頭一半恨意!

被他嗜血的目光盯著,左麗晶驟然回過神來,她的臉自柔紅一下子蛻變慘白,她尖叫一聲跳下床來,踢打著東平侯,道:“你竟敢算計於我,你這敢死的廢物!”

她踢打著,撕扯著東平侯的頭髮,東平侯卻滿臉痛心地落淚拉她,道:“別演戲了,反正都是一死,我們夫妻總算能死在一起了,和我一起死你不高興嗎?”

聽東平侯說出這樣的話來,見他竟淚水橫流地用一雙深情萬分的眼睛瞧著她,左麗晶愣住,轉瞬又滿臉陰鷙地怒吼著,“你在說什麼!?你這畜生!”

皇帝見她又發瘋裝傻,卻再也看不下去了,怒聲喝道:“夠了!”

左麗晶一僵,她此刻已完全沒了方寸,只知道她要解釋,只怕此刻她再不申冤便再沒機會了,故而她回頭便也不顧皇帝的面色衝向他,口中喊著:“三郎,我以為他是皇上你,這才會和他……我是被陷害的,是被他強迫陷害的啊!”

她這一撲,卻將左腿殘疾暴露了出來,皇帝只見她光著身子一瘸一拐地過來,臉上滿是淚水,那種無聲的眼淚,最能打動他的心,那種可憐而無辜,害怕又驚惶的便表情,最是讓他心軟,那雙小鹿受驚般的眸子只消瞧你一眼,便會叫你覺著你是她的天,她的所有,她是那樣的害怕失去你!

這些都是皇帝所熟悉的,然而此刻看在眼中全部讓他心恨難言。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個淫婦浪娃她何時變成了瘸子他都不知道,她到底還隱瞞了他多少東西,她渾身上下到底還有沒有一星半點的真實?!她令雲嬤嬤守在屋外給她望風,方才還叫的那樣歡悅淫蕩,此刻更是神智清醒,不見半點被逼迫的模樣,他都看在眼中,聽在耳裡,她居然還敢說她是被強迫陷害的?!

膽敢玩弄帝王,到如今竟還要愚弄於他,她當他是傻子嗎?!

所謂水滴石穿,一根稻草也能壓垮駱駝,往往大的災禍都是一件件小事堆積到一定程度爆發而成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成為致命的毒箭。左麗晶渾然不覺中,近來發生的一件件小事已匯聚成了洪流衝破堤壩,沖毀了她在皇帝心中維繫了數十年的信任。

左麗晶此刻已慌了神,根本就忘記了自己身上裸無一物,她不管不顧像是抓著最後一根稻草般寄希望於皇帝會信任她,她企圖求他,向他解釋,然而她還沒撲到皇帝面前,皇帝便猛然回身一把抓住身後暗衛手中的寒劍,鏘的一聲,寒芒一閃,劍已出鞘。

他回身,毫不遲疑地握劍刺向撲過來的左麗晶,左麗晶收勢不及,幾乎是衝到了劍刃上,嗤的一聲響,寒劍沒入右腰,熱血湧出,她瞪大了眼睛捂住湧血的傷口瞧著皇帝,皇帝卻一刻也不遲疑地猛然撥了劍,鮮血噴湧而出,濺了皇帝一臉,他原已猙獰的面孔更加如嗜血的野獸,左麗晶尚未發出聲音,皇帝卻又飛起一腳來,他這一腳含著雷霆之勢直踹在左麗晶心窩上。

左麗晶赤條條的身子當下便被他踢得滾了出去,她一頭撞在八仙桌角上,也不知是皇帝那一劍刺中了要害,還是她撞在桌角上傷了頭,亦或是她驚懼太大,跌在地上竟兩眼一番昏了過去。

東平侯見皇帝動怒於此,嚇得渾身冷汗都冒了出來。屋中光線灰暗,他瞧去,左麗晶赤條條的身體片刻間已被鮮血染紅,整個人像倒在血泊中,瞧她無聲無息的,不知是死是活,東平侯心裡豈能不怕?!

他早也知,按完顏宗澤說的去做,他雖是能報仇雪恥,可卻也要面臨皇帝的雷霆之怒,可他害怕是沒有用的。他不聽令完顏宗澤照樣有千百種手段讓他去死,更何況他實在抵擋不住能成為真正男人的這種巨大誘惑。

想要陳之哲給他治好身體,那便只能聽令完顏宗澤,沒有第二條路走。更何況,完顏宗澤的話也驚醒了他,倘若他真這般,將來即便翼王登上了龍椅,也不可能放過他。左麗晶更不會留著他,彼時他一定第一個被他們剷除!

而且完顏宗澤也向他允諾了,只是他肯聽話,一定會保全他的性命,會尋個地方讓他先躲藏起來,等到太子登基,也會給他論功行賞。

這些都成為了他背叛的理由,可倘若他現在就被皇帝給一劍殺了,那便全完了啊!他瑟瑟發抖,驚懼難言,皇帝卻已手提滴血長劍一步步走了過來,東平侯害怕之下忙梗著脖子道:“皇上要殺便殺,我夫妻二人今日總算再不必偷偷摸摸,能和晶兒一同赴死我雖死無憾了!”

皇帝聽他這般說,充斥著血光的眸子眯起,一劍抵在了他的脖頸上,咬牙切齒地道:“說!完顏宗捷是誰的種!”

東平侯被寒劍劃破脖頸,迎著皇帝銳利的目光登時渾身發抖,卻急聲道:“翼王殿下是皇上的,是皇上……”

他話沒說完皇帝的劍便又是一刺,血冒了出來沿著脖頸往下流,他怕的眼淚都湧了出來,卻依舊顫聲道:“殿下和皇上長的那樣像,更何況微臣這身子是最近才治好的……”

他這樣說皇帝自然更加狐疑起來,翼王完顏宗捷是長的像他,但也更像太后,而左麗晶更是和太后這個嫡親姑母肖像,與其說翼王長的像他,倒不若說是像左麗晶,憑這點誰能知曉翼王到底是不是龍種?!

皇帝顯然無法相信東平侯府的話,他的長劍又往東平侯的脖頸上劃了下,登時血流的更加兇猛起來,東平侯只感皇帝再稍稍用力,他的頭顱就要從肩膀上滾下,極度的驚懼令他瞪大了眼,大口喘息著,可迎上皇帝的目光他卻依舊回答道:“皇上,微臣真心愛慕夫人,如今事敗微臣能和夫人一起去死已是無憾,可翼王殿下真的是龍脈啊,皇上相信微臣,莫錯殺龍脈,釀成大錯啊!”

見他如此堅持,皇帝反倒更加狐疑起來了,東平侯既然敢和左麗晶合夥如此戲弄他這個君王,那便說明他根本就沒什麼忠君之念,既是如此他為何又要做出此等忠誠模樣?他就要殺了他和那賤人了,而且這東平侯既膽子如此之大,那應也有膽子恨他才對,既然如此,他為何要恐他錯殺龍脈,釀成大禍?

見陳志成都要死在他的劍下了,竟然還這般袒護翼王,皇帝越發覺著他那四子完顏宗捷可能根本就是陳志成的野種,如今陳志成活不成了,才想保護自己的兒子,留下血脈為陳家繼承香火!

何況那左麗晶既是個心胸狹窄,偏執瘋狂的女人,當年她對他的感情都做不了真,回頭他又拋棄了她,她勢必懷恨在心,伺機報復,她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早年她嫁給陳志成時,他剛登大寶,雄心壯志,只待大展宏圖將滿腔熱血都灑在權利的劍鋒上,即便知道左麗晶嫁給了陳志成,也不過情緒波動兩下便過去了。

對於皇帝,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既然她已找到了歸宿,不願等他接她進宮,那他也無需再硬拉著她。是後來無意中見她以淚洗面,聽她哭訴陳志成是個天閹廢物,又得知她嫁給陳志成也是對他痛心之下的舉動,這才喚醒了他的憐惜於愧疚之情,令他重燃了往昔的那些情意,和她開始這種不正常關係的。

如今想來這一切都是她的陰謀,當年得知陳志成是天閹時他曾令人檢查過陳志成的身體,可翼王出生卻已是兩年後的事情,那時也許陳志成已經被治癒,是個正常男人了!

“說!你的病是何時治癒的?還是你從來都沒患過天閹?!”

皇帝又怒喝一聲,他說話間寒劍又是一送,這一下鮮血瘋湧而出,東平侯哆嗦起來,身下已不受控制地尿了出來,口中急急哭喊道:“夫人嫁給我半年就為我尋來了神醫,皇上饒命啊!”

皇帝聞到一股尿騷味,見東宮平侯赤條的腿下竟溼了一片,懼怕成這樣,自然說的是真話。原來竟還是左麗晶這個賤人為陳志成治好的病,且嫁過來不足半年便給他尋來了神醫。

那賤人只怕是早在青檸時便和陳志成有了貓膩,只因得知了陳志成有病,這才棄了陳志成,轉而對他這個皇子百般殷勤。後他拋棄了她,她又恰得知天閹可治便又嫁給了陳志成,他剛坐實了陳志成不能人道,她轉臉便治好了陳志成的病,並且和陳志成生下了孽種,還欺騙於他準備讓他們的賤種登上皇位,報復於他。

這個女人太可恨,太可恨!

他竟一直被這樣的女人玩弄於鼓掌間,可笑他一國之君,九五之尊,竟然為他人養了近三十年的野種,還捧在掌心,視為愛子,呵護有佳,準備令此野種繼承大統。為這樣的女人和她的野種,對妻兒都可漠視傷害!

他才是這天下最蠢之人啊!

見皇帝就要崩潰,瞠目欲裂,面上肌肉都在劇烈抖動著,東平侯忙又加了一把火,道:“皇上,其實相比臣下,夫人她更愛慕皇上您,她只是空閨寂寞……”

皇帝本已心緒浮動,只覺胸口一陣剜心剝骨之痛一**襲上,此刻聽聞東平侯這話,狂躁的心便似被重物狠狠捶擊了一下,登時一股熱流自胸膛湧上咽喉,伴著腥甜之味他猛然噴出一口血來,兩眼一黑,向後栽倒,竟然昏厥了過去。

他身子被暗衛接住,手中寒劍咣噹一聲落在地上,震碎了夜色。

胡明德隨著皇帝進屋,已然被屋中情景驚到了,後見皇帝雷霆暴怒,他也嚇得不輕,哪裡敢靠近半步,此刻見皇帝暈厥過去,他一驚才算反應過來,忙連滾帶爬地奔過來扶住皇帝,見皇帝雙唇青紫,緊咬牙關,面色慘白,當下便喝道:“快,快送皇上回宮啊!”

暗衛抱起皇帝來,瞬間便和胡公公離開了屋。因皇帝沒下令,一時間倒沒人去管東平侯和左麗晶。屋中一空,早軟倒在地的陳志成才感受到何謂劫後餘生,他隨手抓了件衣裳捂住了冒血的脖子,纏了兩圈,一陣陣後怕。

心想幸而剛才他堅持下來了,武英王吩咐他一定要堅持說翼王是龍脈,還要堅持天閹之病早已治好,還和他說,皇帝早已得病,他只有這樣做才能激地皇帝病發,無暇再當場發落於他。也只有這樣他才能逃得一命,等他的人將他帶離東平侯府藏匿起來,不至被皇帝奪了命去。

此刻他萬分慶幸他每一步都聽了武英王的話,想到如今他既報了仇,又治好了病成為了真正的男人,還保全了性命,他便一陣痛快。瞧左麗晶還倒在血泊中,他忙爬起來走了過去,抬腳踢了兩下,左麗晶竟扭動了一下身體。

見她沒死,陳志成冷笑兩聲,蹲下來揪住左麗晶的頭髮將她拽起來,揮手便是兩個耳光。左麗晶悠悠忽忽地睜開眼睛,因失血頭暈眼暈,半響才將東平侯瞧清,她身上因gang裸,又倒在血泊中,一醒來便覺冷風吹過,陣陣發寒,這冷意令她很快想起了發生的一切。

她驚恐四望見屋中已沒了皇帝的人影,當下便用恨地嗜血的眼眸盯著陳志成,尖聲道:“你這個畜生!你不得好死,皇上,太后還有翼王都不會放過你的!”

陳志成見她此刻還敢如是囂張,手一揚又是兩個耳光,直打地左麗晶險些又暈眩過去,他才冷聲道:“臭婊子!皇上?哈哈,你的皇上此刻最不會繞過的人只怕是你吧?翼王……呵呵,他如今自身都難保了,還能拿本侯如何!我叫你不將我放在眼中!我叫你給我帶綠帽子!淫婦!”

陳志成每喊一句就揮手抽上左麗晶一下,左麗晶方才被皇帝一腳踹飛頭撞上了桌沿兒,鮮血沿著眉骨蜿蜒流在側臉上,此刻被陳志成幾下很抽,那血沾染了整張臉,似個血人。

她早已失血過多,此刻再沒了氣力對陳志成吼叫洩恨,被抽的險些又昏過去,待陳志成停下動作,她木愣愣地頭腦半響才又找回神智來,虛弱地道:“你方才說翼王怎麼了?你什麼意思?”

陳志成見她此刻還有心情擔心別人,不介意讓她更加痛不欲生,冷笑兩聲道:“我的好夫人,你說皇帝他瞧見我們夫妻如此恩愛的一幕,又會怎樣想翼王呢?”

左麗晶聞言血眼圓瞪,可卻無計可施,她只覺不過是兩盞茶的功夫,自己便一下子從天堂跌進了煉獄,她不甘地喘息著,陳志成卻笑著起身將她扔到地上,像是丟一塊破抹布般。

接著他往外走,管家迎上來,見他脖頸處還在往外溢血,不由道:“侯爺,您的傷……”

陳志成卻是一笑,甩手道:“無妨,爺心裡痛快!”他言罷收斂了笑意這才又冷笑道,“去瞧瞧那淫婦,給她處理下傷口,莫叫她就這麼輕易死了。”

今日的夜空還算清朗,一彎下弦月掛在墨色如綢的天際,淡淡的烏雲無風而動,遊移舒捲將它半遮半掩,擋了大半皓潔,倒是天際幾顆寒星顯得尤為清亮,寂寂然灑落清輝幾許。

琴瑟院中,萬籟俱寂,清輝覆上院中一排矮矮花木,花影斑駁,冬日稀疏的花枝在夜色下更顯悽靡低垂,映著廊下青石臺階上的一抹霜白之色,倒更顯清淨安寧了。

錦瑟自有孕以後便習慣早睡,完顏宗澤知他不在府中,她總不如平日那般安眠,故而若非有急事,夜裡也鮮少外出。又知她因長在南方,素來懼冷,即便屋中地龍燒的火熱,又安置了炭盆,她時常身子還是清涼如玉,偏她又不願多加棉被,嫌太是壓身,透氣不過。故而他每每即便睡意淺淡也都陪她早早躺下,竟是心甘情願為給她暖床。這會子雖天色還早,錦瑟卻已入睡小半個時辰。

屋裡屋外半點聲響都沒有,故而永康剛剛步入正屋院外,躺在床外只是閉目養神的完顏宗澤便已耳聰地撲捉到了腳步聲。知是東平侯府有了消息傳來,他睜開清冷的眼眸,望著低垂的淡紫色帳幔定了定神,這才低頭瞧向臂彎中熟睡著的錦瑟。

見她墨髮如緞,散落腦後,半張側顏埋在他的胸口,半張小臉掛著兩縷髮絲,安靜而恬淡地睡的極沉,他抬手將散在她面上的碎髮撫開,拇指落在她略有笑意的唇角愛憐地摩挲了兩下,這才抬起改而滑到她的腦後托起她的小腦袋來,抽出了被她枕在頸下的胳膊。

託著她的頭輕輕放在軟枕上,見她並未被驚醒,他才悄然起身,隨意扯了件絳紫色廣袍披上,一面繫著腰帶一面已出了內室。他推門而出時,永康已侯在廊下。兩人一前一後到了西廂,永康才將自東平侯府傳來的消息一一稟告。

完顏宗澤聽到一切順利,並無意外,神情也不見喜色,只冷然地抿了下唇,便道:“翼王府那邊你親自去安排落實,務必不要出任何差錯,確保皇上醒來後便能第一時間瞧見翼王!”

永康領命而去,完顏宗澤便也起身出了屋,他站在廊下,夜風襲身,卻不感寒冷,反迎著風站定,負手仰頭望著天際幾顆孤星默默出神,那寒星明輝入了眼底,藍眸清寂,幽邃無垠。

他這般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覺肩頭一暖,低頭卻見一件玄色黑貂大氅已落在了肩頭,而側後錦瑟亦裹著厚厚的斗篷,正惦著腳仰臉瞧著夜空,眸光清亮,嘟嘴道:“什麼呀,說好以後都一起看星星的,你竟敢失言!今天的夜空很好看嗎?我瞧不怎麼樣嘛,都沒幾顆星呢。”

完顏宗澤方才一時失神,竟沒聽到她起身的動靜,此刻聽她嬌俏地衝自己抱怨,而斗篷下身上又只穿著件薄薄的棉衣,這片刻功夫她翹挺的鼻頭已凍得微紅。他一驚,忙給她籠緊了斗篷,擁著她往屋中走,微惱地道:“醒了喚我一聲便是,出來做什麼!”

錦瑟未答,待進了屋,卻回身抱住了完顏宗澤,嗔怪地道:“你明知我沒你在身邊睡不踏實,便不該半夜不消停,如今倒還兇起我來了。”

完顏宗澤不防被她抱了個緊實,忙去推她,沉聲道:“快鬆開,我身上冷。”

錦瑟卻非但未松,反抱得更緊了,臉貼著他冰涼的胸膛,悶聲在他懷中道:“寶寶,原來爹爹還知道冷呢。”

完顏宗澤見她不放手,眉頭蹙緊,又道:“別鬧,真著涼了怎生是好。”

錦瑟卻不管不顧,又緊了緊手臂,道:“沒鬧,尋常都是你為我暖身子,今次也叫我為你暖暖才好。”

完顏宗澤聽罷還欲言,錦瑟卻已提聲,又道:“抱我!快點!”

他嘆息一聲,到底沒再推她,擁住她將頭埋在了她還發著馨暖氣息的頸窩,暖意自她柔軟的身子一點點傳到了他的身子,一絲絲似都透心而入,將那處漲的滿滿的,燻地熱熱的,他閉上眼眸,睫毛虹影掠過挺直的鼻樑,掩去的卻是眸中一碧柔色。

錦瑟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氣息不再清冷孤寂,安寧沉穩下來,這才睫羽閃動也閉上了眼眸。

她知今日東平侯府的佈置,雖早早安睡,但心裡總是記掛,方才聽到門響便驚醒了過來。聽到完顏宗澤和永康的腳步聲往西廂而去,後又聞腳步聲傳來,知是永康領命而去,後又聽完顏宗澤的腳步聲在廊下停駐,久久再未移步,便知事情是成了。

那永平帝不管如何,總歸都是完顏宗澤的父皇,而完顏宗澤又有那樣一顆純粹若金子般的心,如斯對付自己的父親和兄弟。他不曾手軟,不會後悔,皆因他身後有要守護的人,可他一定會厭倦,會不高興,會難受煩悶。

而她珍視這樣的他,更心疼這樣的他,她只想告訴他,不管何時她和孩子都會和他在一起,她感激他為他們所做的一切,更感激他給了她這樣一個溫暖的家。

寧仁宮中,夜幕低垂,殿中燭火晦暗,內殿之中,檀香自九鼎白玉玲瓏雙龍吐珠的小香爐中繚繞騰起,暈散了滿殿安寧和沉靜,然而這種令人身心放鬆的安神香氣顯然並不能平復殿中所有人躁動煩亂的心。

殿東的紫檀雕繪藤草鳥蟲花樣的羅漢床上,皇后一身正紅鑲金絲暗刻團花宮裝慵懶地依著大引枕半躺著,頭上一支紅寶石珊瑚鳳尾簪在羊角燈的照映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輝,她唇角勾笑,一臉安寧地假寐著。

她的身側,華婕妤坐在高背太師椅中,神情卻略顯侷促,放在扶手上的手,染了蔻丹的指尖已掐進了扶手中。

今日她已準備就寢,卻被皇后突然請到了寧仁宮中,只說令她陪她等一場戲,便令宮人將她身邊的秋實帶了出去,接著皇后便再不發一言,假寐起來。平日皇后甚少難為宮妃們,也不大愛叫她們過來立規矩,她因位份低,又只生養了一個小公主,自入不了皇后的眼,平日便沒被皇后單獨召見過。如今此番情景,因不知皇后意欲如何,她反而驚恐不安起來。

見沙漏流沙,已是二更,她愈發忐忑起來,卻於此時外頭終於傳來的聲響,片刻她宮中的大宮女秋實跟在姜嬤嬤的身後進來,華婕妤瞧去,見秋實面色發白,神情恍惚,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皇后卻已睜開眸子扶著姜嬤嬤的手端坐了起來,此刻她才笑著衝華婕妤道:“婕妤妹妹難道便不好奇本宮令人帶秋實去做什麼了嗎?”

華婕妤聞言這才收拾了緊張的神情,笑著道:“臣妾愚笨,正想請娘娘為臣妾解惑呢。”

皇后撫了下廣袖,方衝有些六神無主的秋實道:“告訴你主子,你都看到了什麼。”

秋實今日陪同華婕妤到皇后宮中,皇后便令她隨姜嬤嬤帶她出去,說是要借她的眼看一場戲。她萬般迷茫,不想皇后的人竟安排她出宮去了一趟東平侯府。此刻她心中已是驚懼不安,聽皇后吩咐罷便忙低聲向華婕妤講述了在東平侯府看到的事情。

華婕妤面色大變,不由驚呼一聲,瞪著秋實道:“皇上一劍刺傷了東平侯夫人?!”

皇后見她驚異至此,也不開口,只靜候她消化聽到的消息,待她平靜下來,瞧她面色微白,皇后方道:“今日本宮既喚了妹妹過來,那咱們姐妹便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婕妤妹妹為皇上潛藏在賢妃身旁多年,只怕東平侯夫人和皇上是何關係定早也洞察了一二。妹妹為皇上辦事,又挑弄地禹王和太子相爭多年,也算是為翼王效了大力,將來翼王倘使能得償所願,自然少不得要回報妹妹的。可怎麼辦呢,如今東平侯夫人那裡竟出了問題,妹妹是聰明人,依妹妹看翼王如今還有幾分勝算可言?”

皇后言罷華婕妤面色更加蒼白,皇后慢悠悠地低頭吹了下白玉盞中的茶末,呷了一口,這才又道:“皇上如今身體如何想必妹妹也清楚,時至如今,妹妹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蕊公主考慮一條後路吧。蕊公主玉雪可愛,本宮極為喜歡,這寧仁宮太過冷清了,本宮這些日正考慮是否請了聖意接蕊公主過來親自教養。”

華婕妤本雖面色蒼白,額頭冒汗,可卻還能保持幾分鎮定,聽聞皇后此話當下身子一抖,抬眸驚惶地盯著皇后。她是皇上安置在賢妃身邊的一顆棋子,前些年確實在不停攛掇賢妃和皇后作對,這些皇后都已知曉,如今翼王登基眼看無望,太子一旦登基,又豈容她活命?!何況皇后如今正舀她唯一的女兒來要挾於她,皇后是蕊兒的嫡母,皇后若想將蕊兒接到寧仁宮教養甚至都不用和皇上打招呼。

皇后如今喚她來,又和她說這些話分明是有用得著她的地方,倘使她現在向皇后投誠,興許還能亡羊補牢,至少能為她的女兒贏取一線生機。華婕妤此刻已想清了自己的處境,面色變幻幾下,終是咬牙起身噗通在皇后身前跪下,道:“皇后娘娘要臣妾做什麼,臣妾必不敢懈怠。”

皇后笑了起來,令華婕妤上前在她耳邊低聲吩咐了兩句。待華婕妤退下皇后才衝姜嬤嬤道:“太后這些日鳳體違和,該靜心休養,令人守著正盛宮,今夜莫叫任何人攪擾了太后安枕。”

姜嬤嬤應下,亦領命而去。

一盞茶後,乾坤宮,胡明德將皇帝送回宮中安置好,見皇帝暈厥在床,面色青黑,他卻也不敢鬧出大動靜來,只令人速傳平日負責皇帝龍體的柳,袁兩位太醫來為皇帝診治。

兩位太醫到時,卻見華婕妤正在宮外和太監爭執。

“娘娘,皇上剛剛安寢,奴才實在不敢驚動,擅自為娘娘通報啊,娘娘還是快回宮去吧。”

太監言罷,華婕妤卻怒聲道:“小公主生病了,皇上素來疼愛公主,倘使公主有個長短,你們擔待地起嗎?還不快給本宮通報,本宮要見皇上!”

她正說著卻見兩位太醫隨著太監匆匆而來,登時面色一變,見太醫已越過她進了乾坤宮,她滿臉擔憂,一掌扇在了阻攔的太監面上,道:“皇上龍體有恙為何不告訴本宮,快讓開,本宮要去看望皇上!”

她說著不顧太監的阻攔便也緊跟著太醫衝了進去,殿中,胡明德見太醫來了心一鬆,瞧華婕妤竟也跟了來,不由一詫,可華婕妤已撲到龍榻前跪下握住了皇帝的手,垂起淚來。小太監上前低語道明瞭華婕妤會跟進來的緣由,胡明德聞言心繫皇帝,又念著華婕妤也算自己人,便未多言語,只催促太醫趕緊救治皇帝。

經太醫診治,一個時辰后皇帝便清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眸,在東平侯府瞧見的那一幕幕,還有東平侯說的那些話便蜂擁著衝進了腦中,這使得他剛醒來面色便瞬間又猙獰了起來,華婕妤見皇帝清醒過來這才擦拭著眼淚,道:“皇上這是怎麼了,怎會突然暈厥過去,好在蕊兒不舒服吵著要見父皇,臣妾才到了乾坤宮知曉此事。皇上如今感覺如何?可有哪裡不舒服?”

皇帝見華婕妤竟在蹙了下眉,卻沒說什麼,太醫又為皇帝診了脈,道無礙了,待他們退下,華婕妤才接過宮女手中的湯藥一面餵給皇帝,一面道:“皇上方才情形兇險萬分,臣妾真是六神無主,又不敢貿然驚動太后,還想著是否令人給翼王殿下捎信,叫殿下在王府親衛和暗衛們的保護下連夜進宮趕來侍疾呢,幸而皇上如今醒……”

華婕妤話未說完,皇帝原本便陰沉不定的面容便驟然猙獰起來,揮手一掃便打翻了她端著的湯藥。湯藥飛濺,落了華婕妤一臉,湯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華婕妤不妨登時驚愣了下,才慌忙跪下,磕頭道:“皇上息怒,臣妾不該自以為是,擅作主張,臣妾知錯了,皇上饒命啊。”

皇帝暈厥,華婕妤既知皇帝屬意於翼王,她也算是為翼王做事,此刻會有給翼王報信,使得翼王進宮以備萬一的心思,皇帝並不奇怪。可這也正戳在了他的心窩上,見華婕妤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臉也白了,他才冷聲道:“既是公主生病了,你便回宮照看著吧,朕這裡不用你伺候。”

華婕妤不敢再言,忙跪安戰戰兢兢地退下。皇帝這才問起胡明德左麗晶和陳志成如今如何,胡明德恭謹回道:“皇上突然暈厥,奴才驚惶之下忙護送龍體回宮醫治,不敢擅專,但奴才護皇上回宮後已令人前往看守起東平侯府來。”

一想到東平侯府所發生之事皇帝便瞠目欲裂,氣血翻湧,他此刻倒不急著處罰陳志成,只一心想弄明白翼王到底是不是龍種。雖則東平侯的話已叫他有八分肯定翼王是陳志成的孽種,可他還想進一步確認。而方才華婕妤曾提到暗衛,這倒也提醒了皇帝,他早年曾給過翼王一批暗衛,這些暗衛雖如今效忠於翼王,為翼王所用,可他貴為九五之尊,又是這些暗衛的前主子,他要詢問這些暗衛,他們必不敢有所期滿。

皇帝想著便衝胡明德道:“令何風去將翼王府的暗衛傳喚來,莫驚動翼王。”

這何風正是訓練暗衛和死士的隱衛頭領,當年皇帝賜給翼王的暗衛和死士皆是他教導出來的,翼王府的暗衛別人尋不到,更號令不得,何風卻是能完成皇上此令的。胡明德聞言目光微閃,可卻不敢違令,退出去吩咐。不足小半個時辰殿中便跪了五個穿黑色勁裝的暗衛,皇帝目光如梟巡過他們,沉聲道:“你們跟隨翼王多年,朕當年既命令你們忠心於翼王,今日召你們來便不會強迫你們透露主子的秘事,只詢問一事。翼王平日和東平侯私交如何,可曾秘見過東平侯?”

下頭暗衛們雖不明皇帝深夜將他們這些人召喚過來詢問此事是何意,但他們既跟隨了翼王,自是要維護主子利益的,聞言紛紛道:“屬下不曾見過王爺秘見東平侯。”

皇帝見他們異口同聲,陰鷙的眸子便眯了起來,更覺翼王心懷叵測,他不由冷聲道:“你們莫忘了,朕乃天子,更是翼王的君父,你等竟敢為翼王欺君,便不怕朕怪責於翼王?!”

皇帝言罷下頭一片請罪聲,然而他們卻依舊堅持先前所說,在皇帝逼人的視線下唯有一人面帶忐忑和猶豫地抬了下頭,神情略顯侷促,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程瀛。皇帝何等眼力,已將他的不安看在眼中,便道:“你們都退下吧,今日之事朕不想翼王知曉。”

眾人應命退下,皇帝卻突然又指著神情有異的程瀛道:“你,留下!”

程瀛聞言面露驚色,重新回身跪下,待殿中靜下,他在皇帝魄人的目光下已神情微慌,皇帝又威逼震懾了兩句,他終叩頭道:“皇上雖將屬下賜給了翼王,但天下百姓皆乃皇上的臣民,屬下萬不敢只視翼王一人為主,犯下欺君之罪。屬下效忠翼王皆是遵從皇上之命,如今更不敢捨本求末。屬下確有三次深夜護送翼王到東平侯府秘見東平侯和夫人,只是每次王爺和東平侯夫婦密探都不準屬下靠近,故屬下並不知他們密議何事……不過屬下有次曾隱約聽到王爺稱呼東平侯為亞父。”

皇帝聞言登時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一張臉色彩變幻,嚇得胡公公忙跪下誠惶誠恐地一面為皇帝順氣,一面道:“皇上息怒,皇上萬望保重龍體啊。”

皇帝半響才平復下來,面上竟再不見了今夜未消的戾氣和猙獰,反如暴風雨前的海面一樣平靜卻令人心驚,他只衝胡明德道:“傳翼王即刻進宮。”

胡明德聽罷一驚,此刻皇帝分明是認定了翼王是陳家的孽子,翼王進宮只怕凶多吉少,今日這一樁樁事令他焦頭爛額,連連震驚,他也弄個不明白其中真假。可倘使是有人陷害於左麗晶和翼王,那事情也安排的太精妙了吧,更何況他是親耳聽到左麗晶喚東平侯愛郎,他的眼睛和耳朵總不能騙他吧。可倘若一切都是真的,胡明德又覺著今日之事處處都透著一股古怪,也太過湊巧了一些。

可即便他心中有疑,此刻皇帝震怒,他卻半句也不敢為翼王求情,他身子抖了下應了命,出了乾坤殿他令人出宮去傳喚翼王,可到底恐其中有詐,又招手叫了個心腹小太監來低聲吩咐他速速去見太后。

這下太監匆匆趕往太后的正盛宮,可眼見正盛宮在望,卻突從宮道一旁閃出兩個黑影來,往他頭上猛然扣了個黑布袋子,接著他腦後一疼便暈了過去。同時,應命出宮前往翼王府傳喚翼王進宮的宮人剛出皇宮沒多遠,便見一隊人正踏開暗夜快速往宮門奔來,那打頭之人正是翼王,宮人不覺一愣,怎這翼王倒似未卜先知,皇帝傳喚的旨意未到他便到了。不過這麼冷的天,如此正好,省得他辛苦往翼王府跑一趟了。

奉命前往翼王府通傳的太監王公公一詫之後忙上前打了個千道。

東平侯府所發生的一切翼王自然還一無所知,他今夜本已抱著侍妾安寢,是因接到太后宮中傳訊,得知太后身體微恙,這才匆匆趕來皇宮的。倒沒想到還沒進宮卻又得皇上傳召,他聞言心一緊,只以為皇上也是因太后的身子方才傳他,便不敢怠慢,忙隨王公公進了宮。

待到了乾坤宮卻覺氣氛沉滯肅然,他心中一抹陰雲,加之一路他曾詢問過王公公兩次,王公公都不曾透露半句皇帝傳召所謂何事,他心下便愈加有些不安起來。

“皇上,翼王殿下奉詔已侯在殿外了。”

翼王到了乾坤殿外,自有太監忙著進去稟報,片刻卻是胡明德親自出來,道:“皇上宣翼王進殿。”

翼王躬身而入,胡明德一面引著他往內殿走,一面低聲道:“翼王怎來的如此之快?”

翼王覺出胡明德聲音中帶著一絲緊繃,瞧了眼,卻見胡明德神情略帶惶急和不安,他更是心下咯噔一聲,卻道:“太后身子不適,本王進宮伺疾,到了宮門便得了父皇宣召的旨意。”

翼王是太后親手教養長大,未曾離宮建制之時一直都長在太后的正盛宮中,他和太后的感情自不一般。因是,皇上早便曾允,太后不管何時身子不適或是想念翼王,都可令宮人執宮牌敲開宮中門禁召翼王進宮。而這些年,翼王也曾被太后入夜召進宮中數次,有時是太后當真身子不舒服,而有時也是藉此令翼王進宮和在太后宮中陪太后禮佛的東平侯夫人暢敘母子情,還有時是皇上欲召見翼王,用太后做了幌子掩人耳目。

皇上如今在盛怒之中,他連番遭受打擊,此刻早已失去了冷靜,而天子失去理智和冷靜,那將是極為可怕的事情。皇上令胡明德傳翼王進宮,胡明德驚恐不安之下令人給太后通信兒,也希望翼王能晚來一會,等到太后前來,這樣興許還能保全翼王性命。可如今天不隨人願,太后沒來,翼王倒是如此快速地就出現在了乾坤宮中。

難道當真是太后不舒服才令人前往傳喚翼王進宮的?這是不是太巧了些?還是當真是天意如此?!

胡明德想著,可卻再未和翼王多言一句,此刻也已沒時間容他多言了。他在外頭多呆片刻,只怕皇上都會懷疑他早已被翼王收買。

見胡明德一臉沉黯之色,翼王握了握拳頭暗感不妙,轉瞬進了內殿,一股藥味撲鼻而來,翼王一驚。龍榻前垂下兩層紗幔,依稀可見皇上正躺在龍榻上半坐著,正凝眸看來,一張面容隱在幔帳後瞧不真切,可皇帝那過分逼人的視線卻令翼王瞬間感受到了。

他按捺住越來越不可抑制的不安忙急趕兩步跪下,道:“兒臣叩見父皇,父皇病情反覆了嗎?太醫可已診過?”

他言罷焦慮微微起身抬頭,眉間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和焦慮,眼神中更是蘊含著不盡的擔憂和惶然。以前看到這樣一幅面容,皇帝只覺此子至孝,真情流露,然而此刻卻是另一番感受。草草地請安,君父未曾開口喊起便敢抬頭直視皇帝,他以前並沒發現翼王竟是如此的不知規矩!

這到底是他不知規矩呢,還是根本就視他這個皇帝為仇人,沒將他放在君父的位置上看待!

皇帝念著這些,眉宇間陰霾之色更甚,唇角已抿出了冰冷弧度,他一瞬不瞬地用暗沉無波的眸子盯著外頭半跪著僵住身體的翼王,一言不發。

外面翼王一進內殿味到濃重的藥味便心一驚,只以為皇帝龍體出了意外,這才急招於他,他心急之下匆匆見禮後便心急知道皇帝到底怎麼了,何況他平日私下見皇帝,兩人相處本便是少了份天家的拘禮規矩,多了些尋常百姓之家的隨意的。

故而他未曾聽到皇帝叫起便已準備起身也問出了關切的話來,按平日,他起身時皇帝剛好會允他平身才是。可誰料想他身子倒是起了,可裡面卻久久不聞皇帝的喊起之聲,這使得他動作微僵在那裡。感受到皇帝的視線落過來,有著前所未有的鋒芒和壓迫,他才冷汗潤掌,急聲道:“父皇您可是身子不適?來人,快傳太醫!”

他喊罷裡頭才響起了皇帝的聲音,低低沉沉,平平淡淡聽不出息怒來,“不必了,朕不過略感不適已用過藥,朕喚你來是有兩件事要問你,你需老實回稟。”

翼王聞言心生狐疑,今日一早左麗晶和皇帝在正盛宮中見了一面,並冰釋前嫌,這他自然是知曉的。按說,現如今皇帝對他該是慈愛溫和的才對,可怎麼看現在的情形都似相反。感受到皇帝投注的目光,他卻也不敢遲疑,忙又跪了下去,道:“父皇吩咐,兒臣自不敢欺瞞聖聽。”

“前些時日陷害恩義侯借北罕侍婢之手謀害武英王一事,可是你一手安排的?”

皇帝的聲音再度傳來,翼王萬沒料想到他問的竟是此事,心頭又是一陣猛縮。此事早已以北罕國奸細尋武英王報仇為真相而落幕,那恩義侯也已被放出天牢多日,害的他白白安排了一場。他以為此事早已過去了,怎麼現下皇帝會突然過問起此事來,竟然還如此逼問於他!

難道皇帝又發覺了什麼證據,此事洩露了?轉念,翼王卻又否定了此點,當日之事,涉及的幾人,那投毒的姿茹已死,給姿茹毒針的恩義侯府三姨娘也死了,只有暗衛程瀛知曉此事,可程瀛跟隨他多年,他還是信得過的,不然當時也不會派遣他負責此事。

也許皇帝並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只是聽聞了什麼或是有人挑撥了兩句,皇上疑心之下才如此質問試探於他。

想到前些時候皇上才為了東宮之事而發怒於母親,此刻若叫皇上知曉他謀害武英王,只怕剛剛修復的關係又要出現裂痕。故而翼王只一轉念便詫聲道:“父皇真會如此想兒臣,兒臣既立下誓言必不敢輕易違誓謀害六皇弟的性命啊!東宮太子妃傷逝亦是母親她愛子心切,才做下錯事,父皇難道是因此便見隙於兒臣了嗎?兒臣對此事真一無所知,不敢欺瞞父皇啊。”

皇帝聽翼王說的信誓旦旦,又隱含傷心,他便眸心溢冷。只覺這翼王當真是和他那母親一般,沒有一句真話。他心裡恨意湧起,聲音卻反倒柔和起來,又道:“那去年武英王妃奉命前往招安義軍在湖州遇刺一事,你是否知曉呢?”

翼王再度怔住,錦瑟在湖州遭遇刺殺,那場刺殺原便是安遠侯府所為,一來阻止完顏宗澤再立大功,再來也是殺錦瑟使皇后母子反目。此事幾乎傾侯府之力,做的極為謹慎小心,更何況當時那些死士便已死絕,又時隔如此長時間,皇上更不可能查知才對,怎皇帝又如是問。

他想著,可卻覺著皇帝連番質問必定有因,有些不敢一口咬定自己是不知情的。可倘使他承認了此事,當時錦瑟對招安影響至深,殺她便是不顧大局,是相幫鎮國公的叛軍,是棄燕國利益與不顧,想到皇帝平日便嫌他資質平庸,他此刻便更不敢承認了。

猶豫了下,他終究是又道:“父皇明鑑,此事兒臣更是一無所知啊。”

他言罷心中忐忑,然而皇帝此次卻沒再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繼續逼視他,而是很快便接口又問道:“你看東平侯此人如何?”

翼王還在方才的緊張對答中沒回過神來,聽聞皇帝突然又問到東平侯來便本能地道:“東平侯對皇上忠心耿耿,不愧為忠良之後……”

在翼王看來,東平侯掩蓋皇帝和自己夫人的不正常關係多年,確實擔得上忠心了。然而他連番欺騙皇帝,愚弄皇帝,此刻又說這話,聽在皇帝耳中自然是刺耳異常。

他還未說完,便感床幔後傳來一聲鏘然之音,接著帳幔被大力掃開,皇帝一身明黃凌緞褻衣竟是赤足從龍帳中衝了出來,口中喊著:“忠良?!好個忠良!”

他話說完竟抬手持劍便向跪著的翼王直直刺來!那寒光一閃,翼王和伺候在殿中的胡明德才瞧見了他不知何時執在手中的尚方寶劍。翼王抬頭只瞧見向來對他慈和的父皇面色猙獰,神情激動和暴戾地向他衝來,他不防之下怔了下,接著便感動了寒刃反射的冷光直刺眉心。

燕國尚武,皇帝亦是弓馬嫻熟,武藝不俗,更何況他如今心緒浮動,激動失控,他一劍朝翼王刺來,翼王只來得及瞪大眼睛,身體還未做出反應,皇帝的這出其不意的一劍,那冰寒刺目的劍尖兒已在他驚恐的眼神中驟然清晰放大,準確無誤地直直沒入了他的胸腔,鈍疼傳來,他面色一下慘白,一陣暈眩,只聞一旁胡公公的高呼聲驚了不安的夜色。

伴著胡明德這一聲大喊,皇帝手中的寒劍早已一劍沒入了翼王的胸膛,劍尖透背而出,猶自滴答答地往下流淌著殷紅的紅,一條血線沿著清寒的劍身自翼王身體中湧出,映著劍刃寒光觸目驚嚇 胡明德喊過那一聲,這偌大的殿中便突然奇異地陷入了死寂,方才充斥在大殿中的那些不安焦躁盡數沒了,唯剩下那血滴落地的微弱聲息卻攪地人耳膜震盪。

翼王顯然是被刺中了要害部位,半響只能圓瞪著身前持劍而立的皇帝,他的父親,蒼白的面色下一雙圓目滿是不置信,茫然,驚懼。他緩緩低頭瞧向胸口,他的雙手抓住了刺入身體的劍刃,鮮血像是水流般沿著指縫不住往外淌,阻都阻不住,他的身體已經瞬間被疼意擊垮,指尖一片冰冷,甚至感受不到那血液的溫度,他眼中一切色彩終於匯聚成唯一的恐懼,身子已不受控制地軟倒下去。

皇帝瞧著這樣的他,突然心頭湧出一股狂亂和蝕骨的不安來,這種感覺之後,頭腦中更是許許多多的情景畫面紛至沓來。左麗晶依在他懷中歡笑的模樣,她為他生下完顏宗捷他得知消息歡喜地在御書房來回轉圈的樣子,他欲抱翼王進宮左麗晶哭著跪求的樣子,他手把手教翼王寫字的樣子……這些東西一閃而逝,轉而便是左麗晶在東宮受罰,夜半驚夢的樣子,還是今日在御花園的一幕幕,後來在東平侯府瞧見的那一幕幕,忠勇侯夫人們的那些話,暗衛調查的回報……

這些畫面,那些吵雜的聲音齊齊向他席捲而來,像是洪水捲過一片殘葉,登時激地他不堪重負驟然向後踉蹌著退了兩步,他這一退不要緊,可手中還本能地握著那柄尚方寶劍,沒在翼王身體中的寒劍被帶出,血氣噴湧如注,直濺了皇帝半張臉。被那溫度一激,他手中劍咣噹一聲落地,人也像被雷電擊過的樹幹一般顛坐在地。

而翼王更是捂住傷口,緩緩躺倒了下去,皇帝愣愣地看著他倒下,看著他一張臉迅速褪去了蒼白呈現出灰白的死氣來,更看著他望向自己,沾滿了鮮血的手不甘地伸向自己,他蠕動著的唇角溢出兩聲呼喚來,赫然便是,“父皇……為什……麼……為……”

他的話根本就沒來得及說出,衝他伸出的手臂便垂了下去,接著他躺倒在血泊中再沒有聲息。殿中地龍燒的極熱,濃重的血腥味躁動地瀰漫了整個大殿,皇帝鼻翼間全是那血腥味,沿著他的七竅鑽入身體,那味道令他幾欲嘔吐出來,腦子一陣空白,後又什麼轟然倒塌。

他猝然而起撲至翼王身前,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見他未曾閉起的雙眼依舊圓瞪著,那眼中雖是失去了幻彩,可卻分明還寫著茫然和不解,那樣的無辜,刺痛了皇帝的心。

他突然暴喝一聲,“快!快傳太醫!傳太醫!”

胡明德已經被皇帝的舉動完全震呆了,他雖早知翼王今日進宮凶多吉少,可也不曾想皇帝竟然會當下便親自動手手刃翼王。今日之事樁樁件件都透出蹊蹺和湊巧來,可卻又件件樁樁都叫人挑不出問題來。又因事情發生的太過緊促,前前後後也不過小半天的時間,根本不容人冷靜下來細想,故而胡明德雖是對皇帝忠心耿耿,可卻也沒想明白到底翼王是不是龍種的這個問題。

他因心中有疑,可如今皇帝正在怒頭來,龍顏震怒,他豈敢在此刻來逆龍鱗,當下也不敢為翼王所請,只恐這樣非但幫不了翼王,提醒不了皇帝,反倒惹帝心不快,猜疑連他也是翼王之人,反對翼王更加不利。

胡明德以為皇帝即便有七八分肯定翼王不是龍種,可就衝著那一絲不確定也會先將翼王軟禁或是如何,以待查清此事再做處置。故而他令人去給太后送信,見翼王來見駕也並未太過驚惶,哪裡料到最後竟是如此收場。

他此刻被皇帝一聲怒吼給驚醒過來,眼見皇帝緊緊抱著翼王一手還按著他的傷口,他才兩腿發軟地踉蹌兩步跪在了翼王身側,哭道:“皇上節哀,翼王……翼王……已經沒了……”

皇帝聞言身子猛然一震,接著便再沒了半點舉動,胡明德跪在地上老淚縱橫,皇帝卻已驀然收回了壓在翼王傷口上的手,又顫巍巍抬手撫上了翼王圓瞪的眼眸,接著他竟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

他這一站,也不知是心理上被打擊地過重,還是身體上經此一番也太過疲累,尚未站起身便險些跌倒,胡明德一驚忙起身扶住,皇帝撐著他的手站穩,轉身往龍榻去,只道:“翼王今夜暴斃王府,抬走吧……”

聽皇帝的聲音低低沉沉,胡明德心一震,他不由得抬眸瞧了眼皇帝,卻見他轉身間側臉映燭,面色竟平靜的不見分毫情緒,卻又叫人覺似翻湧起巨浪的深海般令人驚恐不安。他不及細查,皇帝身影已沒入了層層幔帳後。

聽到了方才皇帝驚惶至極的那聲可謂歇斯底里的喊叫令他叫太醫,這會子又見皇帝如此,胡明德心裡也明白了過來,一時僵立,後背被不知哪裡來的風一吹透心涼,這才忙抬袖抹了抹一臉老淚轉身而去。若叫天下人知曉翼王死在皇帝的劍下,對皇帝的聲明影響便太大了,他此刻半點也不敢耽擱忙去處理皇帝吩咐之事。片刻,有太監進來拖走了翼王的屍體,又清理了地面,窗戶被推開,香爐中被灑了濃濃的兩把香。

片刻這屋中便沒了半點方才激烈慘景,就連那股血腥味兒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龍榻上皇帝卻背對外頭將頭埋在了掌中。

此刻的寧仁宮中,皇后已接到了消息,得知翼王死在皇帝劍下,她怔怔的出了回神,分不清心裡是酸,是痛,是喜,是憂。半響才眨動了眼睛瞧向垂立一邊兒仍驚魂未定的華婕妤道:“你放心,本宮早已安排妥當,今夜不會有人知曉你曾來過本宮這裡,你彈在皇帝身上的東西也早已揮散,查不出什麼的。萬一皇帝疑心於你,你只要不自亂陣腳他便只會以為是自己心亂之下,太過激動罷了。本宮也累了,你跪安吧。”

皇帝固然見到東平侯府那一幕,正在怒頭上,又因華婕妤的話而引出了程瀛的告密,愈發對翼王不是龍種深信不疑,但為保萬一,皇后實還給了華婕妤一點藥粉藏在了她的指甲中,華婕妤將那藥粉彈在了皇帝龍袍上,藥粉慢慢揮發才有藥性,兩盞茶時候藥性發揮到最強,今日的每一個環節都經過精準的掐算,那藥粉雖少,但藥性發揮到最強時卻正好便是翼王進乾坤殿面聖之時。那藥粉卻也沒有毒性,不過能使人一時更易激動罷了。

皇帝在東平侯府受了打擊,又暈厥過去,胡明德縱然六神無主,必定要不會允隨便什麼人接近皇帝,今日換做其她妃嬪去闖乾坤宮,非但不能成事,反而會令皇帝和胡明德警覺懷疑,唯華婕妤是皇帝之人,為皇帝做事多年,今日之事也非她不能成事。

一對一古言重生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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