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花 高 麗
《大火磨》之風土人情原始草創稿花叢拾遺
陳村山人
一七三
義興火磨辦事房，張富把五十塊大洋遞給了李金寶，又把沉甸甸的一個小布袋交給了譚增禮，對倆人說：
“金寶兄弟領過工錢了，在加上這五十塊大洋，回關裡家買房子置地娶老婆，富富有餘；
“增禮兄弟拿得多了一些，金寶也不能挑，你們今兒個就走吧；對了，我得囑咐你們倆，瓦西里的事跟誰也不要講，我裝傻就傻到底，我得讓高小劑子把他的計劃一直安排下去，我給他來個天打五雷轟……”
譚增禮關切地勸說張富：“大東家，忍字心上一把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躲過這一劫煙消雲散，我們哥倆就盼著義興火磨最終能有個好結果，我們回去安個家，一兩年後我們還回來！”
張富：“嗯，說得對，煙消雲散，這是個好結果……你們走吧，路上別拆幫，還是到依蘭府搭車走哈爾濱，看好你們的血汗錢！”
張富獨自一個人走進了蒸汽機房，他神情漠然，沉默不語，上下左右看了一回，便蹲在地上抽起了小菸袋。
蹲了足足兩個小時，他站起身來，又朝主機大樓走過去，一層層走上去，一層層地看啊看的，又一層層地下來……
到了主機大樓底層，他撫摩著落了一層灰塵的輸送帶，百感交集，悲從中來，“嗚嗚嗚“他像一隻公牛嚎開了，大朵大朵的眼淚落到了寬寬大大的皮帶上。
傍晚，張富呆在義興火磨辦事房裡不停地抽著小旱菸袋，高鳳鳴坐在對面，默默地望著張富，幾次欲言又止。
張富：“明天，我就去憲兵分隊，找高小劑子，告訴他，我們同意了，三天之後火磨生產，我得讓高小劑子親自過來陪著我坐著，我讓他看看，義興火磨是怎麼樣生產的！”
高鳳鳴：“大東家，我還是叫你一聲大侄子吧，這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你真的想好啦，這樣做你認為真的值得嗎？有沒有第二種辦法解決這件事呢！”
張富冷笑：“老高大叔，你動搖了，你不是真正的支持我，最後關頭你想把我掰回去對吧？！”
高鳳鳴：“說吧，你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對吧，你說，你說呀！”
高鳳鳴越說聲調越高：“你是說，我高鳳鳴貪生怕死，你是說我高鳳鳴和你義興火磨大東家不是一條心，是吧？”
張富：“大叔，你真的動氣了？”
高鳳鳴猛地一拍桌子：“我告訴你張富，你根本不瞭解我高鳳鳴，這個最終解決辦法我比你想得早，比你想得細，比你更加義無反顧，我是抱著必死的信念摻和到這件事情裡邊來的！”
張富知道錯怪了高鳳鳴，趴在地上給高鳳鳴“咕咚咕咚”嗑了三個響頭：“老高大叔，爺們，我張富是個渾小子，我錯怪你了，我是‘犯風的煙囪——黑煙亂刮’；大叔，你說吧，下一步咱怎麼辦？”
高鳳鳴：“你說呢？”
張富：“還是那個辦法，明天一早我就去通知高倉座，讓他三天後到義興火磨來，咱爺倆事先準備好，我想高小劑子指定能來。”
高鳳鳴：“我看挺好，明天早晨我陪你一起去，咱們爺倆一定要裝得像一點，別讓他們看出毛病來。”
二七五
上午當張富、高鳳鳴走進金花高麗皮貨口憲兵分遣隊高倉座的辦公室時，發現高倉座恭恭敬敬地站立在辦公桌前面迎接他們。
張富把幾件瓦西里穿過的襯衣襯褲放到高倉座的辦公桌上，張富說：“給瓦西里拿了幾件換洗衣裳，麻煩你交給他，另外還請你問問他需不需要別的，對了，火磨最多三五天就開工，應該告訴他，三五天他就可以回來了。”
高倉座將張富和高鳳鳴讓到椅子上坐下，他回到辦公桌後，雙手支撐著桌沿，一臉的奸笑：“瓦西里很好，一會兒就可以換上這幾件衣裳，要不要見一見他……小野君，請你把瓦西里帶過來！”
張富和高鳳鳴對視了一眼：真是個魔鬼，撒謊都不眨眼睛，比真的還像真的！
走過來一名憲兵：“（日語）不方便，正在審問，我們不能執行你的命令。”
張富看了一眼這個日本鬼子，准尉軍銜，四十歲年紀，大塊頭，鼻子下面有一塊條形傷疤。
高倉座朝他揮了揮手，那個憲兵離去了。
高倉座帶著由衷地歉意笑了：“二位，我們日本憲兵有一整套嚴格的縝密的制度和紀律，瓦西里正在接受審訊，小野准尉有理由不接受我的命令；只是對不起你們二位了！”
高鳳鳴：“大東家，咱也不用太惦記著瓦西里了，三五天就回來了，高倉隊長，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張富：“咳，惦心啥呀，有吃有喝有睡覺的地方，瞎子掉井哪不背風呢！”
高倉座又笑了，他很真摯地告訴他倆：“今天早上我還陪瓦西里吃的麵包牛奶，你們不相信日本憲兵，難道還不相信我高升發嗎！好了，好了；咱們談一談義興火磨恢復生產的事情，張富老弟，你有什麼打算？需要我們幫助做些什麼？”
張富：“按理說我們火磨的主機和蒸汽機都沒有毛病，檢修也只是上上油擦擦灰擰擰螺絲什麼的，在這之前尤金和瓦西里已經做完了大部分工作，現在看來三五天恢復生產沒問題。”
高倉座：“蒸汽機鍋爐有問題，不能生火，不能燃燒，瓦西里說近乎於報廢，是這樣嗎？”
高鳳鳴：“是這樣，幾百根爐條全燒燬了，就是很大很大的那種爐箅子；不過我們東家已經找來了新的部件，換上就可以了，當然由瓦西里安裝最合適了，不過我也可以安裝，瓦西里很認真地教過我……”
高倉座再一次笑了：“很好，非常好，那就由老高大叔安裝，明天，不，今天你們回去就可以安裝了，這樣，瓦西里也可以早一點回去嗎！”
張富：“咱們還得定一下，你們什麼時候過去，我們什麼時候正式開工？”
高倉座哈哈大笑：“三天以後，上午十一點火磨正式點火運轉；我本人要親臨現場祝賀，我們日本軍方極有可能派代表參加，可是，你們的機師沒有了，這個嗎……我們可以幫助你們聘請兩個工程師，可是，工人呢，你們的工人呢？大約七八十名工人吧？”
高鳳鳴：“這不用你擔心，我們的工人就住在附近，國境南邊火車站有一批，皮貨口溝裡溝外有一批，火磨一拉鼻兒，他們聽見信兒準來。”
張富把眼睛盯著高倉座，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他很肯定地告訴高倉座：
“你是知道的，我們火磨拉哞聲能傳到幾十裡地之外，我們早已經約定了，聽見火磨拉哞，一個小時之內必須趕到火磨上班；我說高小劑子，我這話你相信不相信？”
……
高倉座立站在辦公桌旁邊，滿面春風，右手拿著電話耳機，“哈依哈依”地叫個不停：
“（日語）您說，……三天之後，九月十八日，上午九時準時到達義興火磨，最高長官鈴木登中佐，少佐以下軍官十三名，尉官幾十名……是，記住了，我要派一個伙食排進駐義興火磨，他們的伙房飯堂是現成的，我會搞到一些金槍魚……請放心，九月十八號上午八時我要帶著人在義興火磨恭候長官們。”
東興貿貨棧外牆貼著一張關東軍第四國境警備隊佈告，馮萬金同另外幾名掌櫃的圍著佈告議論著，掌櫃的甲：
“……限三日內關閉所有店鋪，移走全部商品貨物，房屋自行拆毀，人員全部撤離……逾期不遷者，以對抗淨化邊境事物論處，採取強制手段予以驅趕、拆除直至焚燬。
掌櫃的乙：“也就這日本人能幹出這等沒有人性的事情！一百來年了，改朝換代，也沒改了咱們皮貨口的買賣夥計；這黑吉兩省的糧食差不多都是從這兒走的，把金花高麗毀了，咱們那些農民上哪賣糧去呀？”
掌櫃的丙：“白瞎這個地場啦，我就他媽個巴子的不走，他能把我怎麼的？”
馮萬金：“各位同仁，小鬼子滅絕人性喪盡天良，他們不考慮咱們中國人的死活，只要他們自己的利益，你們想啊，咱這金花高麗皮貨口是多少老百姓的福地呀，他們說給端就端了……！不能跟他們講人語，該走就都走吧！”
……
下午了，張富和高鳳鳴來看望東興貿貨棧的馮掌櫃，倆人圍著馮萬金的算帳桌子坐著喝茶。
馮萬金的帳房先生匆匆忙忙的領進來兩個車老闆子，他告訴馮萬金：
“有一些日用雜貨都推給前屯後屯了，按你說的，賠著本賣了；有一些貴重的貨物裝了兩掛大車，說準成點是裝了一車半，東家你看還要不要跟別人勻點貨，把車裝滿；我估計到了密山府，咱們這貨還不愁出手！”
馮萬金傷感地嘆了口氣：“算了，這時候還有什麼心思添貨湊載的；你現在就走，駐東安大車店，明天，最遲後天，我到東安大車店找你。”
兩個老闆子笑嘻嘻地看著馮萬金：“東家，你還有什麼囑咐的……”
馮萬金從桌子裡抓過來幾塊銀元，塞給了他們，幾個人出去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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