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众神》:由来只有新神笑,有谁听到旧神哭

《美国众神》:由来只有新神笑,有谁听到旧神哭

这部幻想类小说的最迷人之处,在于它把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失去了神坛神位后失宠潦倒的众神像,刻画得栩栩如生、淋漓尽致。看神圣倒霉的样子,哪个凡人不喜欢!

“耶稣在这儿(指美国)混得不错。我遇见一个家伙,他说他曾经看见耶稣在阿富汗的马路边上想搭顺风车,可没有一个人肯停车。懂了吗?全者取决于你在哪个地方讨生活。”

在尼尔·盖曼笔下,古往今来世界上所有的神都成了现代社会一个特殊职场的职员。他们化身为普通人,在各自的疆场奔波劳碌。他们的业绩完全取决于能拉来多少客户——他们的信众。即使是大名鼎鼎的耶稣,也要看客户的脸色吃饭,讨他们喜欢、向他们承诺,靠信众的奉献续命。耶稣就算是运气不错的神了,还有一些影响力远远不如它的神,境遇就糟糕得多:有的只好把大部分时间化身为秃鹰,等着吃腐烂的尸体;有的靠算命连蒙带骗换点面包和酒,而且算命要往人的心里说,只有让客户满意才能达到目的;甚至那些曾经高贵而且神秘的、能够主宰人们爱情的女神,只好沦落为站街的神女,在每天不确定的充满风险的暗夜里卖欢谋生……

《美国众神》:由来只有新神笑,有谁听到旧神哭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神啊!他们来自伏尔加河,来自黄河两岸,来自冰岛,来自黑色的非洲,还有许许多多世界上莫名其妙的地方,他们随着那些信奉他们的旧世界的人一起来到美国这片新大陆。移民们乘着不同时代的船漂洋过海而来,这些故乡的神祇也同时带着他们故乡的口音和享用惯了的光荣习俗,乘着信仰之心而来。然而这片崭新的土地并不能让他们把根深深地扎下来。信仰他们的老一代人们纷纷去世,他们的后代面对日新月异的新世界在欢欣鼓舞地接受一个又一个新的神祇:土之神、木之神、媒体之神、高速公路之神、高科技之神……那些具有古老神秘力量的太阳神、月亮神、矮妖们、精灵们……则渐渐被遗忘、被抛弃,再没有供奉他们的祭祀品和牺牲者,他们惶恐不安、无依无靠,只好靠自己混日子过下去。最痛苦的,是他们早已习惯了被别人礼拜和尊奉,习惯了被人寻求赞同和欢心,他们惟我独尊,如今却不得不承认在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新世界新时代里,他们已经不再有一丁点影响力,这种痛苦的失落使他们在谋生之外,不得不拼命喝酒、吸毒麻醉自己,在社会的边缘苟且偷生。

读到这里你会想到什么?这种失重、失落与普通人的人生是何其相似啊!人生就是不断失落的过程,失落理想,失落爱人,失落青春,最后失落健康、失落生命。读着神的遭遇,人们看到了自己。神本来就是人类思想观念的产物,神的际遇也投射出人类自己的命运。然而造成这种悲剧的,不恰恰正是人类自己吗?文明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不断有新的技术推陈出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人们以为科技是战胜愚昧无知的利器,在科技之光照耀下的新时代,必须不容古老的神话传说容身。然而人类又在不自觉地膜拜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事物:信用卡、互联网、黑科技……过去,人们用鲜血、香火来供奉神祇,如今,人们用碎片化的时间、用被麻木的心灵、用被灌输的思想、用爱和自由来供奉这些新的神灵,而且无知无觉、心甘情愿。这又是多么可怕的现实!

说到底,人是脆弱的,需要精神的支撑。当人面对终极绝望的深渊,任何现实的力量不再能支撑孤独的灵魂的时候,就是信仰熠熠生辉的时刻。人活着,有太多的痛苦和磨难,有太多的不确定和怀疑,如果不相信点什么,就如同行走的僵尸,感觉不到幸福和自身的价值所在。

相信你愿意相信的,这才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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