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南風土丨燙蒸糕與拳頭火

2018-09-23 16:00 | 浙江新聞客戶端 | 通訊員 春曉

苍南风土丨烫蒸糕与拳头火

爬坡繞了一圈,終於走到原來的石子路上。從石子路進入圍牆。原先圍牆裡有一個四合院,住著好多戶人家,堂姐就嫁到這裡。

眼前,正屋是幾間嶄新的樓房,精緻的防盜門緊閉著,右偏房還是老屋,不協調地依附著正屋,堂姐的左偏房坍毀空置著。整個埕院成了家畜世界,雞呀鴨呀,或悠然齧草,或搖著屁股閒庭信步,或伸縮著頭在草叢中尋尋覓覓。東一簇西一簇的雜草裡滿是塑料袋廢布料等多種色彩的生活垃圾,老屋橫頭灰不溜秋的水槽上水龍頭在滴滴答答地流著水,卻沒有看到人。剛想轉身,見亂草叢中躺著個大石臼。

盛滿了雨水的石臼,讓我想起了熱火朝天的舂年糕場景。

那是為過年舂年糕準備的地方,頂上搭篷,四面通透,篷下有大灶、石臼等。大灶上放著大蒸桶,女人們滿臉通紅在灶前添著柴火,男人們摩拳擦掌團團圍著石臼。

那石臼扣著石錘,石錘穿連著一根好幾米長的柱子,長柱子當中架著一個厚重的大木樁。不知為什麼,吊壁燈人叫那根木樁為“土地公”。

隨著吆喝聲響起,兩壯漢雙手使勁按下柱子,柱子兩邊另有十個壯漢,站成兩排腳隊,各用左右腳狠踩柱子;騰空站在“土地公”和石臼之間柱子上的兩壯漢,雙手抓著篷頂木頭,雙腳在柱子上彈跳。這十六個人以手力、腳力、身體重量同時作用,由此,石錘隨著柱棍的拉力上下起落,一下又一下砸落在石臼裡。石臼兩邊又有兩個枝術精湛的壯漢,手蘸溫水不時地捋一把石錘,以避免米飯粘連,同時迅速把石臼裡的飯糰翻轉過來,以使其均勻受力,如此反覆舂搗,直到將一顆顆珍珠似的大米飯搗糊、搗爛,搗成亮晶晶熱騰騰的燙蒸糕。

雖在數九寒天,穿著短褂的男人們依然渾身冒煙流汗。

用米磨成粉,蒸熟,在石臼裡舂年糕,對我們那代人不算稀罕事。不同的是,吊壁燈的年糕用米飯舂搗而成,稱燙蒸糕。舂燙蒸糕的程序很煩瑣,也很講究。據說選的米必須是上等烏秋米。把米放在水中浸泡一晚上,放溫水中攪拌二圈半(必須是兩圈半,攪拌不到位或過了,舂出來的糕就不好吃),攪拌好放入蒸桶,時間火候也要恰到好處。蒸熟後放到石臼裡舂搗完成,而後用木雕花板印成長方形帶花紋的條狀蒸糕。一部分作為過年禮品贈送親友,一部分晾乾浸入水缸。燙蒸糕透明度強,韌滑有餘,如果放少許牡蠣或拌著芥菜煮來吃,口感更好。人們形容燙蒸糕好吃,說是“舌子都咽吞下去了”。

燙蒸糕舂搗的過程費時費力。在吊壁燈的歷史上,舂湯蒸糕不僅僅是一種勞動生產,更與武術直接關聯,青壯男子練拳術練力氣,個個有一身功夫。就說那數百斤石錘,也只有吊壁燈男人才能舉落自如,而且,內行人一看就能明白,石錘起落之間,講究起承轉合,環環相扣,皆有方法和步驟。

“石塘楊沙坡郭,吊壁燈拳頭火。”在家鄉方園幾十公里地,有著這樣一句民謠,這涉及到當年楊、郭、陳姓三家的故事。

吊壁燈只有陳姓,遠近的陳姓同宗都以吊壁燈而自豪。吊壁燈村男人有功夫,拳師揚名於十裡八鄉,男孩稍大一點,父母就會讓其隨師學拳,從年青到老輩,一代代,比拳論功夫。據上輩人說,當時周圍地方上宗族械鬥的事時有發生,吊壁燈因為威武之名,外族敬而遠之,竟能保境安族;又因一向恪守武德,從不恃強凌弱,從而得四鄰八鄉的敬重。至於和楊、郭二姓各自的故事,此處也不能盡敘。

往事如煙,看著舊時的物件,彷彿聞到了糕香,又看到了氤氳霧氣中暴著肋骨踩著錘子的男人們。

苍南风土丨烫蒸糕与拳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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