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東頭的塗老根，是為數不多的貧困戶。塗老根的兒子塗仗是出了名的二流子，整天在外廝混。
塗家雖窮，但塗仗娘會操持家務，幾間破泥瓦屋拾掇得乾乾淨淨。這年，塗老根家住進了十對新燕，喜得塗仗娘合不攏嘴。因為燕子在江南一帶是福鳥，家裡有燕子入住是好兆頭，來年一定順順當當。
春節後的一天早上，塗仗滿身酒氣地從外面回到家，躺在沙發上睡覺。塗仗賭了一宿，輸了不少錢，又喝了兩斤酒，心煩身累，正想好好地睡一覺呢，燕子們卻像每天清晨一樣在廳堂裡嬉鬧。塗仗揮手想把燕子趕出去，燕子不答理他，他惱怒地拿出一支火銃，瞄向燕子，“呯”的一聲，一隻燕子墜落在地上，其餘的“呼啦呼啦”全飛走了。塗仗娘聽見槍聲，急忙走出來。她看看握著槍的塗仗，默默撿起受傷的燕子，細心地給它塗藥包紮，然後放在籠子裡。直到傍晚，嚇跑的燕子才探頭探腦地飛回來，看見受傷的同伴得到精心照顧，它們才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窩裡。
可是，好景不長。一天午後，塗老根聽到廳堂裡燕子叫得奇怪，他出來一看，只見塗仗搭個木梯，正趴在樑上掏燕窩裡的蛋，十幾只燕子圍著塗仗無奈地哀叫著。塗老根氣得大吼：“敗家子，快把燕子蛋放回去，別造孽！”塗仗像沒聽見似的，提著一袋燕子蛋慢吞吞爬下來。塗老根冷不防奪過袋子，壓著怒火問：“你把它們掏下來幹什麼？”塗仗歪著頭說：“拿到野味餐館換幾個錢花花，快還給我。”話音剛落，塗老根抬手給了他一巴掌，罵道：“燕子的蛋你也掏，這不是逼它們走嗎？把福鳥趕走會遭報應的！”塗仗額上的青筋暴起，拿起木梯把牆上的燕窩全部打落，憤憤地說：“為幾隻燕子蛋你就打我，我讓你後悔一輩子。”說完摔門出去了。
塗家正好有隻孵蛋的母雞，塗老根想了想，把二十隻燕子蛋塞進雞窩裡。從此，老兩口天天呆坐在門口，等燕子重新飛回來築窩，盼兒子快點回家。
小燕子孵出來了，塗老根老兩口日夜精心護理著，直到有一天，小燕子翅膀硬了，開始在院子附近撲稜著飛來飛去。看著小燕子高興的樣子，塗仗娘卻高興不起來，整天淚流滿面，她掛念兒子。
一天，塗家來了兩名警察，帶來一個壞消息：塗仗持刀搶劫，致人重傷，被抓進看守所了，可能要判十多年。塗仗娘一下病倒了，連續高燒好幾天，從此落下咳嗽的毛病。病剛好一點兒，塗仗娘讓老伴把燕子捉下來，她在每隻燕子腳下綁一條紅繩，拍拍它們的後背，哭著說：“你們走吧，找個好人家！”燕子好像聽懂了她的話，繞著房子轉了三圈，依依不捨地飛走。
轉眼到了夏天，塗仗孃的病更嚴重了，昏死過去好幾次。住不起院，塗老根抓了些中藥在家煎著吃。屋漏偏遭連陰雨，一場暴風雨把塗家的兩間側房淋垮了，塗老根只好把廚房搬進廳堂，在床頭煎藥。
入冬時，塗家又飛來了十對燕子，整天進進出出忙著搭窩。塗仗娘已病入膏肓，老兩口誰都沒注意到這些小東西。塗老根托熟人請來鄉里的周醫生，周醫生把著脈仔細看了一陣，告訴他到山上去採幾種藥，便搖著頭走了。
塗老根按藥方到山上採了一大堆藥回來，滿屋都是難聞的藥味，燕子們好像並不嫌棄，還挺懂事地不再亂叫。
吃了一個多月的藥，塗仗孃的病慢慢好轉，咳嗽越來越少，臉上露出了血色，後來竟能下地活動了。塗老根喜滋滋地捉了只老母雞去答謝周醫生，周醫生滿臉疑惑地跟來看個究竟。周醫生嚐嚐正煮著的藥，驚訝地問塗老根：“你加別的藥進去了，是吧？”塗老根搖搖頭，周醫生更加疑惑了。正在這時，有一滴水珠從房樑上落進藥罐裡，周醫生抬頭一看，連聲稱奇，他指著牆上的紅燕窩說：“真正治好你老伴的藥，是這個燕窩呀。”
周醫生解釋說，燕窩有三種，一種是常見的用泥砌成的泥窩，一種是在山崖石壁裡用唾液砌成的燕窩。而牆上的紅燕窩，是燕子吞下鋒利的石頭，割破自己的喉嚨，然後吐出血摻和唾液砌成的，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紅燕窩化痰生津，活血通絡，你長期在紅燕窩底下熬藥，蒸汽逼融的燕窩正好掉到藥裡，喝了這樣的特效藥，什麼病不好？
塗老根看著飛進飛出的燕子，興奮地對老伴說：“咱家的燕子回來了，你看，腳上還綁著繩子呢。”塗仗娘嘆口氣說：“是啊，如果兒子也回家了，該多好呀。”
燕子報恩救主的事很快傳開了。塗仗在監獄裡聽到後，哽咽著說：“我會好好改造，做一隻迷途知返的燕子，孝敬我的爹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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