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漸老,不言愛

這個季節,陰雨,倦怠。

雷蒙德·卡弗說:讓自己被愛,讓自己感覺在這個世界上是被愛著的。

曾幾何時,我卻想與這個世界隔離,一切冷漠以對,不想去愛,也不想被愛了。

睡前,在記事本上寫下一句話:許多人可以捨棄生命獲取道義,可以捨棄富貴追逐清流,卻捨不得少下一件華服給予一張車票,捨不得少下一截麻線縫補一絲信守。

心長在嘴唇上,浸泡在塵世中,沒有色澤,沒有質重,終是對這個世界不愛了。

夢裡也是有厭惡的,包括自己,包括周遭。

人漸老,不言愛

晨練的途上,朝朝相遇,可算是相識,卻在人熱情的招呼中匆匆走過;六月裡,那雙隔著十米的熾熱之眼,也只是尊重地平視過去,並不能激起半絲漣漪。

太陽本暖熱,月亮本清涼,每個人都自帶有溫度。草不爭樹的高度,葉不慕花的芬芳,每個人都自有自的生活姿態。世界在我心裡,我在世界邊緣,如此,安然。

往回走的時候,忽然對他說:我離開這個世界了吧,不然,將來,你只記得我老了的樣子。

其實,知道只能是說說而已。此生,跑不掉,逃不開,也回不去了。必須得按部就班,步著積歲的腳步走下去。鎮壓不安,無可奈何。

人漸老,不言愛

凡事,皆是意念的結果吧。那麼,何不想想那時花開。睡遍了大床的四方,慵懶地爬起來,在他的臂彎裡,看見太陽笑呵呵地擠進來,花兒開得正好。

他在廚房裡汗流浹背地做飯。滿屋子的煙火味,馥郁,踏實。咬下一口小米椒,辣得哈口擺手,他端來水,拍背。心想,這人,不曾知我漸老,鳩形鵠面時,當是可傍他門戶的了。

大葉梔子在陽臺上風情萬種,有一朵,發著黃,垂著頭,不敢躋身上前。遲疑了片刻,還是拿了剪刀,挨個兒裁下了,裝進化妝包裡。

一起老去吧,沒有自信,沒有自卑。

他驚詫,遺憾連連,我傾之他枕邊,要他陪花睡。他叩頭作揖,大發慈悲:今生無緣,來世定允!

家院裡,綠茵正好,他澆水,我一旁壁立,只想在他的言笑晏晏中,做一個孩子。

他若一直在這塊歲月畫布上,描摹一個純淨的家,寫一則不老的故事。我就會一直來拾掇,來整合,印上彼此的風情,讓詩意的花朵開遍四季。

一個人堅定地要種花,另一個人就再也回不到那枯竭的世界裡去了。

人漸老,不言愛

他要捧給人的劇目,我是可以參演的。只要他不在劇目裡想象我的風景,模擬我的形象。

這一程,只有這樣一個我,設若他日不能賡續,才不會在空缺的時候無人填補。相信,隔世離空後,在某些清寂幽謐的夜晚,我會俯瞰這人間,會扒開雲層,尋找他的容顏,找得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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