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瑪才旦:願觀衆進入我造的夢 片中未調侃王家衛

萬瑪才旦:願觀眾進入我造的夢 片中未調侃王家衛

彭綺華(中)與《撞死了一隻羊》主創在威尼斯,最左是攝影師呂松野

日前,第75屆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競賽單元影片《撞死了一隻羊》世界首映,這也是本屆威尼斯電影節唯一一部進入競賽單元的華語片。放映結束之後,萬瑪才旦導演接受了記者採訪。

萬瑪才旦介紹,《撞死了一隻羊》糅合了他和朋友各自創作的兩部短篇小說。由於王家衛的製片人彭綺華想做西藏題材,他們便尋求與萬瑪才旦的合作,哪知原本的項目擱淺,雙方合作的第一部電影就成了《撞死了一隻羊》。萬瑪才旦坦言王家衛團隊不會干預其創作,但是會做一些專業上的指點,提供了聲音和剪輯上的創作資源。

視覺上,萬瑪才旦運用了彩色、黑白和神秘的第三種顏色,並用4:3畫幅增強形式感。除此之外,萬瑪才旦還設置了大量意象,使觀眾被某種神秘感牽引,文學性極強。

從第一部執導長片《靜靜的嘛呢石》開始,萬瑪才旦就帶著中國藏族電影走向世界。在萬瑪才旦看來,國內的文化基礎相同,因而解讀會更深刻一些。但他也相信,《撞死了一隻羊》會比較不一樣,“可能國內跟國外的反差會縮小”。

《撞死了一隻羊》拿到了龍標,但萬瑪才旦說,這僅是為了能夠出國參展。關於該片的國內上映時間,他表示一切還未敲定。

創作由來:兩部短篇小說融合 王家衛團隊也想做西藏題材

記者:您為什麼會選擇自己的短篇小說《撞死了一隻羊》來改編,還加入了次仁羅布的《殺手》?

萬瑪才旦:其實我先是對另一部小說感興趣,就是次仁羅布那個小說叫《殺手》。很早以前我就看過這個小說,我跟他也很熟,我們是朋友。但是這個短篇的容量很小,然後我就想到了我自己的另外一個小說叫《撞死了一隻羊》,然後就把這兩個小說加在一起,我覺得在主題上比較接近吧,就有把他們糅在一起的可能性,所以就把這兩個小說糅在一起,完成了這個劇本融合的過程。

記者:應該不是一個A加B的過程吧?

萬瑪才旦:肯定不是“1+1”的這樣一個的過程,就完全把兩個人物、兩個故事進行了很好的融合,然後他們形成了一個對照。現在這個電影裡面殺手叫金巴,司機叫金巴,但小說裡面是另一個名字,甚至沒有寫司機的具體的名字。但是在拍攝的過程中,我覺得他們的名字做這樣一個處理的話會很有趣,而且這個演司機的演員也叫金巴。

記者:怎樣找到兩位演員的?

萬瑪才旦:金巴我跟他比較熟,大概認識有五六年,然後他自己也是喜歡錶演,然後到北京找到我希望進修,然後我給他介紹了北京電影學院,在電影學院進修了一年,後來在我的《塔洛》裡面他演了一個角色,那個角色雖然很小,但是也很重要,就是那個扇塔洛耳光的那個人。後來他演了張揚的《皮繩上的魂》,得到了臺灣金馬的最佳新人提名。然後另一個演員更登彭措本身就是一個康巴人。我希望他身上有一些文弱的一面,雖然是康巴漢子,但是他的眼神,他的整個身體的狀態就相對弱一些,希望有一個很大的反差。像金巴看上去很強壯,但是那個殺手看上去很文弱,我希望有這樣一個反差在裡面。

記者:這次是與王家衛的澤東電影合作,他們是大概到什麼進入這個片子?

萬瑪才旦:從一開始準備做這個項目的時候,他們就參與了進來。本來我們是想做另一個項目,還是一個藏族題材的項目,但是那個項目後來沒有做。然後我這個項目就比較成熟,然後我自己也想做,正好也立項了,所以就拿給澤東看,他們馬上就決定要做。

記者:導演之前跟王家衛或者說澤東電影是怎麼相識的?

萬瑪才旦:就是因為一些項目,就是Jacky(影片監製彭綺華,《阿飛正傳》、《春光乍洩》、《花樣年華》等影片製片人)想做一部西藏題材的電影,她希望先有一個編劇做一個故事,所以我們在拉薩什麼的去做了考察,後來那個項目暫時沒有做成。我這個項目《撞死了一隻羊》比較成熟,然後也正好拿到了拍攝許可證,然後他們看了之後決定要合作這個項目。

記者:因為您的作品本身作者風格特別強,有這樣一種風格也很強烈的團隊進來的時候,會對您的電影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萬瑪才旦:我覺得沒有影響,他們不會干預我的創作,但是會做一些專業上的指點,然後也會提供很多專業的資源,讓這個項目更加的飽滿,更加的完美。就比如說剪輯啊,比如說這個聲音啊、音樂啊什麼的,都是澤東這邊提供的資源。

獨特質感:影像風格粗糲又超現實 多重意象達成文學性

記者:在映後做了觀影調查,很多人都提到了攝影很出彩,您與攝影指導呂松野的合作是怎樣的?

萬瑪才旦:我們認識很多年,從《塔洛》開始就一直合作拍電影。 我覺得我們之間就是有一些很相通的地方,彼此想要什麼,稍微點一下就就會很清楚。我覺得跟他合作很愉快,就不用太多的溝通就能達到彼此想要的那個效果。

記者:這次攝影上似乎有全新的嘗試?

萬瑪才旦:對對。一個是色彩,就是色彩上有黑白和彩色的這樣一個處理。現實部分我們使用了彩色,然後回憶部分,使用了黑白,然後夢境部分,可能又是另一種顏色,有一種超現實的感覺,然後在畫幅上也是4:3。所以在影像上、聲音上、色彩上都做的不同的嘗試。

記者:4:3是怎麼定下來的?

萬瑪才旦:就是一種感覺,我們覺得4:3可能會適合這個故事。希望這個故事有一個很強的形式感。

記者:您的作品一直以文學性見長,這次《撞死了一隻羊》的創作中,您希望在文學性上突出什麼中心點?

萬瑪才旦:我覺得這個電影的意象很重要,文學裡面也有意象的描寫、意象的建立,然後在電影裡面,你要把文字轉化為影像,它需要一些方法,所以我們在這個意象的建立上做了很多的嘗試努力。這個電影,我自己不希望做太多的解讀,然後也不希望做太多的引導。我覺得每個觀眾會有不同的理解,就像我們在開頭部分,用了一句藏族諺語叫“如果我讓你進入我的夢,慢慢也會成為你的夢”,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引導。就是希望觀眾進入我所營造的這個夢境之中,然後去感受它。

記者:金巴被人說“怎麼老戴著墨鏡”,這是調侃監製王家衛,還是人物設計?

萬瑪才旦:想多了想多了(笑),這是人物設計的一個需要。這個人物,我希望他一直有一個特徵貫穿到最後。 因為他要經歷一個心路歷程,他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才完全地放下了。那個墨鏡只是作為一個道具,到最後他才完全放下。在整個片子裡面他完全沒有拿下來。哪怕那場夜戲也是,開燈之後你看著他已經戴上了眼鏡,所以我希望它是一個貫穿始終的道具吧,他有一些對應、一些暗示,跟那個調侃沒關係。

記者:所以他到最後,他換上了自己的民族服飾,都沒有摘掉那個墨鏡,這是有一些什麼樣的象徵?

萬瑪才旦:他沒有換上民族的服飾,他還是一直穿那個夾克,他只是在夢中變成那個殺手,穿上那個殺手的衣服,去幫助這個殺手,完成了復仇,也幫助他的仇人瑪扎得到了解脫,所以他有一個雙重的意義在裡面。然後當他完成了這些之後,他才真正地放下了。所以他也把那個一直戴著的墨鏡拿下來。

影片反響:《撞死了一隻羊》 的國內外反差會縮小

記者:導演從《塔洛》開始參加威尼斯電影節,國外觀眾的評價有哪些讓您覺得很不同的?

萬瑪才旦:文化背景不同,觀眾的反應肯定不一樣,比如說《塔洛》的話,在國內可能解讀得就更深一些,不用做太多的鋪墊,不用做太多的背景介紹,大家就能瞭解人物,能夠進入這個人物的內心。但是你到了西方,他沒有這樣一個文化的背景在心裡,很難了解塔洛這個人的命,他為什麼會成為這樣一個人。所以對塔洛這個人物的理解可能也有很大的反差。比如說在美國,可能更多的人看到了《塔洛》這個人物身上的孤獨,他說你這個電影是寫孤獨的,然後在國內可能更多的人說你這個電影是寫身份的,然後在國外甚至有一些佛教徒,會說這個寫的是無常。我覺得各種解讀都有。

記者:我跟國外的影評人交流《撞死了一隻羊》,感覺他們就比較注重那個神秘性。

萬瑪才旦:我覺得對這部電影的觀影感受,可能國內跟國外的反差會縮小,所以我不希望參與到這個解讀裡面,讓觀眾自己去感受。

記者:這兩年許多少數民族導演表現搶眼,比如張大磊(《八月》)、周子陽(《老獸》)蒙古族導演也有他們的“新浪潮”,您是怎樣看待自己的藏族導演身份?

萬瑪才旦:我覺得你只是依附於一個不同的文化背景之上。除了這個之外,我不希望有太多的區分,比如說你是藏族導演,比如說你是蒙古族導演,就不要做這樣的區分,我希望自己能夠拍出純粹的、真正意義上的電影。

記者:《撞死了一隻羊》已經拿到龍標了,是否有上映計劃?

萬瑪才旦:目前還沒有。現在只是確定參加威尼斯,然後之後會參加多倫多啊這樣一系列的電影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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