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個月前,澳門。
一個男子牽著5只狗出來,
幾十個圍觀市民紛紛舉起手機,爭相拍照。
每隻狗的耳背上,都紋有記號,
這是它們身份的象徵:
賽狗,澳門賽狗場的最後一批戰士。
它們背後,這個叫逸園的賽狗場,
建成於87年前,而在一個月之後,
將被澳門特區政府收回。
這是賽狗場的領養日,
賽狗們在等待自己的新主人。
其實跟香港賽馬一樣,
賽狗在澳門曾經也十分輝煌過。
1931年,賽狗活動進駐澳門,
但其後時逢抗日戰爭爆發,香港經濟大受影響,
依靠香港賭客支撐的狗場在1942年停業。
直到60年代初,
澳門轉型成西式賭博中心,賽狗業重煥生機,
每個週末,從香港到澳門的渡輪上,
都擠滿了觀看盛會的賽狗愛好者。
看臺上座無虛席,
作為誘餌的假電兔一亮相,看臺上便歡呼不止。
電兔先繞環形賽道一週,
然後,閘籠大開,
6只格力犬如箭般躥出,飛快奔馳。
有人操控的電兔始終在前方急速移動,
吊著它們的胃口。
賽狗們圓瞪雙眼,迅捷如飛,
追著一隻永遠不可能追到的假兔。
300多米的賽道,
頂班的賽狗不到20秒就跑完了。
何澤金,在逸園工作了50年,
從拉狗的服務員一直晉升到練狗師,
可以說,見證了澳門賽狗業的興衰。
攝:林振東
何澤金自己也數不清,
從自己的手裡,迎來送往了多少隻賽狗。
狗狗們在賽場上拼盡全力,“紅袍加身”,
其實狗主也賺不到多少錢,
他們真正贏的不是錢,只是一份殊榮:
這在賽狗鼎盛的時代,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格力犬的體型呈流線型,四肢修長得像用電腦拉長過一樣。
但這份榮耀,
被賣到狗場的格力犬,
約24個月大就開始賽狗的職業生涯,
隨之而來的,還有落滿一身的“職業病”。
何澤金為賽狗們抱不平,
指責逸園的跑道一直都“不合格”:
彎道的弧度不夠大,像開車時不夠地方轉彎。
狗狗拼了命去跑直路,突然轉彎,
很容易有碰撞,引發足筋傷患。
輕則撞傷肌肉,
重則傷及腕關節,甚至裂骨。
在領養日當天,
帶出來與人接觸的5只格力犬,
後腳幾乎都有微震和皮膚問題。
賽犬身上的號碼布具體用哪種顏色,全有法律規定。
何澤金還曾目睹過,
但是,這個連練狗師都能一眼看穿的跑道問題,
直到賽狗場關閉,都沒有得到解決。
逸園賽狗場還被形容為
“全世界最殘忍的賽狗場”。
逸園沒有退役犬領養計劃,
大多數格力犬都“有入無出”。
如果連續五場比賽中,沒能跑出前三名,
賽狗就會被拋棄或安樂死,
儘管何澤金認為,這是傷殘舊將最好的下場。
就算賽狗持續保持高水準發揮,
在退役後,也無法享受被寵養的生活。
2017年,當政府決定收回賽狗場的消息傳出,
逸園才不得不考慮格力犬的領養計劃,
但效果始終也不盡如意。
2018年7月21日,逸園賽狗場關門大吉。
而那些在跑道上奮力奔跑的狗狗們,
被遺留下來等待處置,
根據澳門市政狗房資料,
600多隻退役的格力犬當中,
僅有約100只完成認養手續,餘下的去向未明。
其中,有3只格力犬分別因為
追逐家中其他寵物、搗亂等原因被退回逸園。
其實,這些不過狗狗的天性,
卻只因它們曾經是賽狗,
領養的人覺得,這不應該啊。
攝:林振東
對於逸園來說,
格力犬是員工,是賺錢的工具,
逸園無藉口推卸。
但對於格力犬來說,
猶如它們在賽場上的名字:
綻放美麗、氣勢如虹、幸運巨星、
拼搏精神、大時代、奇妙旅程……
它們曾見證澳門的歷史,
也是澳門人一去不復返的集體回憶。
賽狗場的最後日子裡除了少數的遊客外,只剩一些老顧客。
這一刻,它們可以稍作休息了,
但等待著它們的,
卻是生命的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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