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喜歡微服出宮,瞭解民情。這一天,他又叫上三德子,換了衣服,一塊兒溜出了皇城。
京城裡很熱鬧,讓康熙流連忘返,走著看著,不覺肚子餓了,康熙看見前邊一家飯店生意特別紅火,就和三德子一起趕了過去。原來是一家賣元宵的,康熙覺得很奇怪,在民間,一般只有元宵節才吃元宵,按理說這生意做不走才是,這家店怎麼如此紅火?看樣子這元宵有它特別的地方。
賣元宵的是一對老夫婦,老頭請康熙和三德子坐下,端上兩碗熱氣騰騰的元宵來,康熙一看碗中之物,又軟又白,食慾大增,夾起一個往嘴裡一放,元宵裡的芝麻餡流得滿口都是,那種濃香讓康熙讚不絕口。
不多時,康熙將一碗元宵吃得乾乾淨淨,看三德子還沒吃,遂連他那碗一塊兒吃掉了。吃完後,康熙叫三德子拿了十兩銀子給老頭,老頭看他出手如此大方,趕忙過來道謝。
康熙聽他的口音,像是巴蜀一帶的人,不禁對他產生了興趣。老頭告訴康熙,他姓凌,是蜀中人氏,膝下僅有一子,在京城做生意,可出去三年毫無音訊,老兩口急了,背起鋪蓋卷千里迢迢來京城找兒子。吃盡了萬般苦才到了京城,哪知皇城竟然如此大,老兩口也不知道從哪兒找起,於是決定守株待兔。他們租了間店子,做起了生意,兒子以前愛吃元宵,老兩口就賣起了元宵,這元宵代表著團圓,很多在京城的異鄉人因為思鄉心切,都來吃上一碗,再加上這元宵味道很好,所以生意就好起來了。老兩口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天兒子來店裡吃元宵,一家人能夠團圓。康熙想到自己曾三次下江南尋父,不覺心疼起老人家來。
這邊老頭正說著,那邊一個客人突然叫起來了:“老頭你過來,碗裡這是什麼東西?”
老頭趕忙小心翼翼地跑到那位客人面前,客人指著碗裡一根頭髮,生氣地拍著桌子,那樣子很是可怕。康熙趕忙叫三德子上前去勸解。老頭不停地低頭認錯,並答應不收元宵的錢,客人哪裡肯聽,將頭髮撥弄出來放在桌上,端起碗就要往老人臉上潑。
說時遲,那時快,三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厲聲說道:“少來耍詐,這頭髮明明就是你自己的!”
那人一看有人幫忙,氣焰矮了半截,但他一口咬定頭髮是老頭的。三德子二話不說,一把抓下老頭的頭巾,客人呆住了,老頭滿頭銀絲,而那人從碗裡扒拉出的,是一根黑頭髮!客人無話可說,將元宵錢放在桌子上,轉身走了。
康熙朝三德子會心一笑,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剛走了十幾米,就看見前面一個長鬚瞎子,朝過往人群大聲吆喝:“算命了!算命了!免費算命!”
康熙一聽免費算命,來了興趣,正要朝瞎子走過去,沒想到瞎子主動開口了:“二位爺,算一卦?”
三德子納悶了,問道:“你怎知我們是兩位?”
瞎子笑道:“這個……我眼瞎但聽覺靈敏,既然會算命,難道算不出兩位是想來我這裡算卦?”
瞎子說完,不等康熙開口,臉上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兩位爺狀態很不好啊,剛才食用了何物?”
康熙微微一笑:“剛才吃了代表團團圓圓的元宵。”瞎子連連搖頭,嘆了三聲。
康熙問他嘆氣為何意,瞎子說:“元宵豈能亂吃?元宵是‘元消’的諧音,代表元氣消散,一個人元氣消散了還能活命麼?你再想想,吃元宵時一口咬下去,裡面的東西是不是像腸子一樣流出來?正是開膛破肚之意啊!況且元宵為白色,白色代表喪事,大凶!大凶啊!”
康熙聽了不覺心裡一沉,想到咬下元宵時的感覺,只覺得肚子裡一股酸水冒出來,噁心得想吐。三德子不服氣,問:“如此說來,元宵是兇物,那為何元宵節人人都要吃元宵?”
瞎子說:“元宵節那天人們張燈結綵,燃放煙火,壓住了邪氣,所以在那個特定的日子裡才能吃元宵啊!”三德子一聽有理,看了看臉色發白的康熙,著急萬分,問瞎子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滅災,瞎子叫三德子伸過頭來,在他耳邊小聲說:“徹底除掉禍根!”說完大步地走了。
三德子陪康熙回了宮,他說瞎子滿口胡言,建議皇上馬上派人將他抓起來,康熙笑笑,不予搭理。他認為不知者不為怪,瞎子不知道他是皇上,所以才瞎說一氣,犯不著和他較真。話是如此,可康熙心中還是不安,他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情,但有些事情越是刻意去忘記,就越會想起,況且這還是關係到自己生死的事。康熙一連幾晚睡不著覺,到了第五天的時候,他病倒了。請御醫來看,都看不出什麼端倪,三德子心知肚明,趕忙派人去找算命瞎子,可找了幾天都沒找到。眼看皇上精神越來越不好,三德子反覆琢磨著瞎子的那句話:“徹底除掉禍根”,禍起元宵,元宵是老頭一家做的,看樣子只有殺掉老頭一家,皇上的病情才能好轉啊!
一大早,三德子又出宮了,他來到老頭的店裡,奇怪的是老頭今天並沒有做生意。他看見三德子,很高興,連忙將他讓進屋裡,屋裡多了一個英姿颯爽的年輕人。老頭高興地告訴三德子,年輕人是他的兒子凌祥貴,他終於找到兒子了!他們一家準備回去開一個元宵店,繼續做生意。看見貴人,老頭感激不盡,非要再親自煮一碗元宵給三德子吃。
三德子想,自己來得可真是時候,要是再遲點來,上哪裡找他們去,等老頭煮好了元宵,三德子將店門關上,從腰間取出兩樣東西,一是宮中金牌,二是一包毒藥。看老頭一家都老實厚道,三德子想讓他們死後做個明白鬼,就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然後將毒藥放進元宵裡,要老頭一家吃下去。
老頭聽完事情的經過後,跪在地上大哭,他說:“蒼天作證,皇上啊,小民希望你萬歲,並不是有心加害,小民立馬就死,希望皇上能夠健康長壽!”說完端起元宵就要往嘴裡送。
正在這時,凌祥貴一把奪過父親手裡的碗,對三德子說道:“這事並不簡單,我們死不足惜,但是不是我們死了皇上的病就一定能好呢?我剛上京做生意時遭強盜打劫,連中五刀,郎中都說無藥可救了,幸好碰到一個道長,才讓我起死回生,我願意找他來為皇上看病,到時候皇上的病情如果還不好轉,您再殺我全家也不遲啊!”
三德子一聽也在理,就命人將凌家監視起來。
第二天,凌祥貴果然帶著一白髮長鬚的道長來見三德子,三德子見他仙風道骨,放心了不少,趕忙將兩人帶進宮中。
來到皇上的寢宮,道長雙眼死死地盯著躺在床上的康熙,那眼光像兩把鋒利的劍,康熙心中暗想:“好厲害的眼神,此人絕非等閒之輩!”他觀察著道長的神態,只見他沉思了半晌,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康熙微微吁了一口氣,他自覺他有辦法了,心中大喜。果然那道長說道:“皇上放心吧,你的病雖不好治,但老身自信沒問題。事不宜遲,請皇上命人準備一面乾淨的大鼓,老身即刻做法,做出解藥來。”
康熙急忙吩咐照辦,不多久,一面乾淨的大鼓抬來了,道長讓凌祥貴將自己的丹爐也搬了進來。丫環伺候康熙沐浴淨身後,閒雜人等一律按道長的要求退出了屋子。康熙端坐在椅子上,屏息凝視著道長的一舉一動,只見他從腰間取出一個袋子,小心翼翼地從袋子裡倒出一些白花花的顆粒物到一個黑得發亮的罈子裡,康熙想,那恐怕就是藥引吧!
道長又取出一個聖水瓶,往罈子裡倒上聖水,然後蓋上蓋子,口中唸唸有詞,半個時辰後,罈子被放進了丹爐中,凌祥貴開始對丹爐加熱。康熙不知解藥要煉多久,看道士神情專注的樣子,也不敢大意。不久丹爐上蒸氣滾滾,道士將一條寫有經文的白布蘸上水蓋在丹爐上繼續煉,又過了幾個時辰,道長終於叫凌祥貴停火了,他將罈子從丹爐中取出,取過一根木槌,往罈子裡搗鼓,一邊搗一邊唸經,搗了七七四十九次後,叫凌祥貴接著搗,最後他虔誠地將罈子放在臺子上,點上三炷香,跪下來磕了三個頭,起身用清水淨手後,把手伸進罈子將罈子裡已經槌成膠狀的丹藥揉成球形。
道長端起罈子朝皇上走來,他說:“皇上,解藥已經煉成,請皇上服藥了。”
康熙端坐了一下午,看解藥已經練好,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正要伸手接,突然,道長取出壇中一顆雞蛋大的白色丸子,使勁往大鼓上一砸,鼓“咚”地一聲響了,康熙被嚇了一大跳,道長大吼一聲:“迎吉避兇!”
丸子從鼓面上彈到了他事先準備好的一口裝著黃色藥粉的大碗裡,接著他又往鼓面上砸了第二顆丸子,大聲叫道:“龍體安康!”
待第二顆丸子穩穩地落入碗裡,第三顆又伴隨著道士的“多福多壽”在鼓面上彈開了。做完法後,道長將丸子從藥粉中取出,叫皇上沾上白糖吃了,病就好了。
道長叫這解藥為“聚元丹”,說他將真氣都聚在藥裡了,康熙一聽“聚元丹”這名字就喜歡,再看顏色,本來白色的丸子此時全身已經裹上了黃粉,道長說這是“黃袍加身”,康熙更是滿意,但不知丸子裡邊可有 “腸子”?他閉著眼一狠心咬了下去,哪知裡邊是實心的,什麼也沒有,味道也不像藥,他心中一喜,把三個丸子全吃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康熙的病全好了。他下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帶上三德子去拜訪凌家,並希望道長能永遠留在宮中為他煉製丹藥,兩人換好便裝,馬不停蹄地趕到凌家店子,哪知店子已經大門緊閉,凌家人早已走了。康熙和三德子正準備回去,突然發現不遠的店裡有兩個熟悉的身影,這兩個人一個是在凌家元宵碗裡吃出頭髮的客人,另一個是算命的瞎子!那客人變成了小二,正忙著上菜,瞎子此時鬍子沒了,眼也不瞎了,正扒拉著算盤算賬呢!三德子氣不打一處來,馬上派人將二人捆了去,康熙想到自己為此得了病,道長煞有介事地煉丹,更是哭笑不得。
原來這瞎子開飯店不景氣,見凌家生意好,想方設法想擠垮他們,一邊派店小二去鬧事,一邊由自己裝成神算去嚇唬顧客,其實他什麼也不會,見每一個從凌家店裡吃完元宵出來的客人都這樣說,那天看見康熙氣宇軒昂,衣著華麗,想必是有錢有勢之人,所以想借他的手來打垮凌家。
“瞎子”被斬首之時,凌祥貴一家正風塵僕僕地趕往老家,在路上,凌祥貴問裝成道長的叔父那是什麼神奇的丹藥,叔父淡淡一笑,摸了摸白花花的鬍子,說:“你叔父一輩子只會做饅頭,哪會煉什麼丹藥,所謂的藥其實就是糯米做成的糰子,黃色的是黃豆粉,皇上得的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關鍵要把架子擺像,意思做足,至於到底吃的是什麼,都不重要了。”
後來凌家人回到蜀地,再也不敢賣元宵,但這個故事被人們記住了。若干年後,很多迎賓樓門前都有迎賓鼓,客人來了店主就敲三下,每敲一下就說一句吉祥話,這樣主客皆喜。凌家後人中有聰明的,將“聚元丹”做出來賣,為了吸引顧客,鼓被擊三次時聲音越洪亮越好,遂改名為“三大炮”,至今還是成都的名小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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