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伴,你在哪裡

每當看到要好的兩個小夥伴,肩搭肩,手牽手的樣子,總會讓我想起凌。

為什麼與她成為朋友?她內向、敏感、不安,而我好象沒心沒肺的,什麼都不在乎。兩個性格迥然不同的女孩子,絲毫不妨礙地成為好朋友。曾經數次,我們很認真地聊過長大後我們就搬在一起唄這樣的話題。想想就神往,嚴厲囉嗦的爸爸媽媽都不在,只有我們倆,可以一起玩啊,一起看書,一起聊天,說不完的話。現在還記得說起這些時我們興奮的樣子。

我的童伴,你在哪裡

凌與我同齡,我們同校同年級但從未同班過。她父親和我父親是同事,同是老師,同住在學校大院裡。他家的經歷比較複雜,聽大人說,凌爺爺曾是某市的官員,文革時下臺,爸爸便被連累下放到這裡,娶了凌媽媽。凌家有三兄妹,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

我們兩家相隔不算遠。每天我們除了吃飯睡覺,好象都要膩在一塊。上學你等我,我等你,同進同退,做作業,玩遊戲。假期更勾肩搭背地遊蕩在院裡,採花摘朵,上竄下跳,一起去街邊看小人書。

我的童伴,你在哪裡

凌很聰明,幹什麼強什麼,她學習在她班上總是前幾名,跳皮筋、跳房子也似乎永遠不會失敗。夏夜去抓知了,一晚下來,收穫也要比我多幾倍。不公平呀,為什麼啊,我時常叫起來,懊惱自己笨手笨腳。凌露出得意而又不好意思的神情,好吧好吧,別吵了,分你幾個吧,她總是一邊說一邊抓起一把遞給我。

我們所住的師專大院曾是地主莊園。家家都是平房,每家房前的院子,連水泥也沒上。凌媽媽是農村出身,對土地天生迷戀,在空地種上了辣椒、薄荷、大蔥之類的,時時有收穫。她媽媽的拿手好菜是薄荷炒豆瓣,將黃豆泡發切碎,與新鮮薄荷葉同炒,我沒吃過,但凌愛吃。多年後,我媽還提起過凌家的這道菜,可見它在我們大院裡影響力。

種菜總要挖土。一日,凌爸爸竟然從土裡挖出一堆瓷器來。凌對我講起這件事時,不經意地指著她房間窗臺上擺的一溜瓷碗瓷罐,足足有七八件。一束陽光直射在它們身上,個個玲瓏剔透,精緻通明,玉一般溫潤,瞬間讓我理解了什麼叫篷篳生輝。當時家家都是粗瓷大碗的,哪裡見過這樣精巧的玩意,我確是被迷住了,口水流了一地。“看呆了呀。”凌笑著。

它們上面是否有乾隆或雍正年制的印記,我真沒有在意,但當時美到震憾的剎那感受,現在仍記憶猶新。一直喜歡瓷器,與那天在凌家的經歷真真有關。

我的童伴,你在哪裡

美的感染力是很強大的。第二天,我就偷偷拿出老媽的飯鏟,在家前屋後,東挖西敲,也指望能挖出類似的東西來,持續了相當一段時間。但顯然,那個地主只青睞凌家前那塊地兒,而最可氣的是,凌家對此卻不自知而且毫不領情,毫不珍視,一直將之隨意放在那個窗臺上,我見到一次,沮喪一次,不滿地主的厚此薄彼。


現在,那些我曾經神往的東東又在何處呢,凌?好想問問你呢。

日子就這樣流水般過去。我和凌在小學、初中的記憶很多應是重疊在一起的。但兒時的友誼好象又極脆弱。初中結束,因為凌媽是農村戶口,所以孩子們跟著都是農村戶口。這是當時的政策。為了擺脫這樣的身份,原本成績很好的凌竟然初中畢業考了師範學校,不去考高中,師專畢業應可以當老師,就意味著城市戶口了。這一定是她爸媽的意思,因為沒聽凌提過。而這個師專就是我們父輩在此工作,我們從小在此長大的師範學校。

初三的暑假過後,凌上了師專,我上了高中。她在我們大院上學,我在較遠的中學,我們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功課越來越忙,見面越來越少,漸漸地半年也見不到一次。

我的童伴,你在哪裡

那一日,在大院裡遠遠見凌走來,我歡喜著,想衝過去,她竟然繞頭回去,明顯迴避我。為什麼呀,不知道。青春期的女孩心思多一些,但是,我們曾經親如手足哎,我們還想永遠在一起哎!看著她的背影,我沮喪而無助,竟也無心追過去問個究竟。友誼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戛然而止了,那個背影便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不久,老爸調動工作,我便到了另一城市,我把我的好友徹底丟失了。

人生就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至終陪著你走完。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既使不捨也該心存感激,然後揮手道別。《千與千尋》裡這樣說。這讓我足足呆想了一大陣,想著自己的旅程。上車下車的人真不少。凌,你以你一貫的沉靜的表情,回過身去,默默地下車,再也不見。

我的童伴,你在哪裡

那誰講過,所有的曲終人散,遺憾的不是離散,而是沒有好好地告別。

凌,其實,以現代的資訊,完全可以找到你。但是,你該知道,這不是個好主意。你,我,我們,哪裡還能再找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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