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少年将军 他许她十里红妆,却因一道叛国圣旨终成陌路

睁眼,眼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这是——”

萧轻雪打量着熟悉的宫殿,喑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颤。

“娘娘,这是前朝公主的沁阳宫,现在是您的寝殿。”

侍奉的宫婢神情言语无不是欣喜,一边扶起她,一边轻声解释:“娘娘昏迷了整整三个月,皇上知道您醒了定会开心的。”

萧轻雪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宫女,这分明是西域胡人才有的装束。

还有,她刚刚在说什么?

“你叫我、娘娘?什么、前朝?”

床上的女子脸色依旧苍白,看着宫女疑惑又急切。

“娘娘有所不知,陈国在三个月前已经没了,是皇上把娘娘从战场上带回来。您现在,可是我大靖的婕妤了。”

陈国,没了……

萧轻雪眼中的最后一丝希冀终于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闭上了眼,长长,吸了一口气。

他是少年将军 他许她十里红妆,却因一道叛国圣旨终成陌路

大靖……婕妤……

她喃喃,蓦地一声低笑。

再睁眼,脸上只余平静,如死灰。

“你们的皇帝,是李长卿?”

刚一话落,一众宫侍突然煞白了脸跪俯了一地。

为首的一个宫婢神情惊慌,“娘娘,您怎可直呼皇上名讳?这是大忌!”

然,萧轻雪是不会管这些的,掀被而起,“叫李长卿来见我。”

“娘娘?!”

“叫李长卿来见我!”

看着眼前几欲站不稳的女子,一众人惊慌不已。

“娘娘息怒,奴婢这就去,奴婢这就去禀告皇上。”

听到宫女的禀告,李长卿只是犹豫了片刻。

刚一进入沁阳宫,就看见里面宫婢颤巍巍跪了一地。

他灭陈建靖,宫廷内外全兴胡俗。

而那个叫喧着要见他的女子,通身一袭汉人素服,黑发白花,容颜憔悴。

她明明瘦削如骨,却站的如劲风下的松竹,那般铮然铁然。

与她目光对视的一瞬,她眼里的决绝,一下让他回想起了那日她飞跃城下的一幕。

他沉了嘴角,眼中幽光点点,与面色一同凝肃下去的,还有他的诘问。

“靖国甫立,正值普天同庆之际,你一身孝服,意欲何在?”

他一步步走近,声声严厉。

“你们这班奴才,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跪了一地的宫侍皆是颤巍巍伏地磕头,样子诚惶诚恐。

萧轻雪冷眼看着他朝众人发怒,语气轻嘲,“我的国破了,我的亲人亡了,我为他们服丧,有何不可?”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他一下逼近她,居高睥着她,出声提醒,“你现在是大靖的妃嫔,朕的女人。”

“你的女人?”他的话让她笑了,下一瞬,她收了笑,看着他,眼神间全无退却之意。

她的话,斩钉截铁,像说给他听,又像说给自己听——

“本宫,乃大陈的清、昀、公、主,岂可,嫁给一个乱、臣、贼、子?”

她话刚落,一众侍从全部噤若寒蝉。

气氛,一瞬的压抑窒漠。

他拧起眉,眸中明明灭灭,盯着她良久静默。片刻后,他忽的一勾唇,“若是如此,那日你又何必一身嫁衣等我而来?萧轻雪,你想嫁给你口中的乱臣贼子,不是么?”

他是如此的了解她,她的心思,他何时不曾知晓?

“朕收了你入宫,封了你位份,这一切,难道不是如你所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挑起她的下巴,语气轻佻,欣赏着底下女子骤然苍白的脸色。

萧轻雪看着面前的男子,心刺痛之余便只剩下陌生。

他不是李长卿,再也不是,她的李长卿了。

极快掩去自己的失态,她别过头,言语中,是一种回天无力的悲哀。

“我要嫁的,不是你。”她一顿,“我的丈夫,在那天,死了。”

他如何听不明白她的话,看着她此时全无活意的神色,手下的力道逐渐加重。

“萧轻雪,如今这一切,你又怪得了谁?”

女子闭上眼,对他的话再无任何反应。

就在二人僵持间,一声通报突兀的插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已在章华台设好宴,差奴才来请您过去一聚。”

“知道了。”李长卿此时已敛了方才的怒意,松了箍着她下巴的手,转而轻摩起女子的面庞。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就如他的话一般:

“萧轻雪,朕知道你一心求死,正好,让你五姐一家相陪,地下也好作伴。”

“你什么意思?!”

萧轻雪一下挣开眸,抓紧他的衣袖,“我五姐怎么了?你把他们抓了?”

“说起来,朕该好好感谢你的大陈子民,若不是他们来报,金宸公主一家也不会这么轻松就被俘。”

李长卿凉凉一笑,视线落在她抓着自己的手上,继而拂开她,转身离去的间刻将问题甩给她:

“你说,朕该怎么处置这一家呢?”

萧轻雪浑身如处冷窖,再回神,已不见了他的身影,不敢有丝毫耽搁,急急追了出去。

章华台,曾经是前朝赏花观景之处。萧轻雪与金宸公主乃一母同胞,昔日在这章华台,度过了不少少女轻纱薄的青葱时光。

而此刻,昔日园林的主人却成了阶下囚,被一群贼子做耳目近玩。

见到五公主一家毫无尊严的被囚禁在一个木牢之中,萧轻雪一下红了眼眶。

“五姐,姐夫……”

木牢中的人甚是狼狈,看到走近的白衣女子,眼神皆是不敢置信。

“轻雪?你是轻雪?!”

“五姐,是我。”

金宸公主眼中一下迸射出亮光,抱着怀中的孩子贴上前,“轻雪,你求求长卿,你求求他放了这孩子吧。她才三个月大,轻雪,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襁褓中的孩子哇哇啼哭,那声音,一下下揪着萧轻雪。

那是,五姐的孩子,她的亲人,仅存的亲人。

攥紧了拳头,她起身看向高台之上的人,四目相望中,他的神色晦涩不明。

只是他身旁的一道灼热视线让轻雪更为在意,她移过目光,却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凛冽却饱含审视的眸子。

身子微微一震。

那是,他的皇后。

大靖皇后娜云哲,萧轻雪不会忘记这个名字。这么多年来,唯一能陪在李长卿身边的女人。

而从两人对视的一瞬中,萧轻雪感受到了那位皇后对她的敌视。

此刻她一身华丽异域服饰,光彩耀目,朝着萧轻雪一步步走来。

最后,她离轻雪一步之遥处站定,神情倨傲,“知道本宫是谁么?”

他是少年将军 他许她十里红妆,却因一道叛国圣旨终成陌路

“知道。”

娜云哲似极不满萧轻雪此时的态度,声音凌厉了一分,“既是知道本宫是谁,为何不行礼?”

萧轻雪看着无动于衷的李长卿,随后收了视线。垂下眸,唇畔带过自嘲的同时,缓缓屈膝跪下。

“见过,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听不出任何喜怒,只是隐于袖中的拳头,已攥的发白。

李长卿,如果她的屈辱是他所乐见的,那么,如他所愿。

娜云哲居高睥着底下跪着的人,也没吩咐她起身,只是目光从她身上移向后面。

“你想救他们?”

萧轻雪心一提,知道她是在问自己,“是。”

感受到身旁人的脚步径自越过,她下一句话让她紧了心。

“可他们刚刚冒犯了本宫,按例,当斩。”

萧轻雪即刻望向声源,一双眼紧紧盯着娜云哲,警惕地看着她的手抚过孩子的脸颊,鲜红的蔻丹在孩子如雪的肌肤上异常醒目。

五公主抱着孩子浑身颤抖,将希冀的眸投向了轻雪。

她刚想起身——

“我叫你起来了么?”娜云哲幽幽说着,视线不离襁褓中的婴孩。

轻雪作势起身的动作生生跪回去,只是下一刻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冲过去,却见孩子脸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而始作俑者,正蹙着眉剔着带血的指甲。

萧轻雪挡身在木牢前,声色冷凝,“皇后娘娘,不知您要如何才能放过他们?”

“放过?”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前朝余孽,何有放过之理?”

“娘娘贵为一国之后,言行举止自当是全国表率,皇上在朝廷上广用汉臣,正是希望胡汉和谐,娘娘此举,怕是与皇上背道而驰了。”

“你这是在用皇上来压我?”

娜云哲眼中冷却下去,表情一下阴沉。

“不敢。我只是在提醒娘娘,犯不着为一些无关紧要之人伤了您二人间的关系。”

娜云哲盯着她不说话,脸色不甚好,不过她下一瞬像是想到什么,脸上慢慢带开笑,“也罢,既是如此,你不妨去求皇上,他若是应允了,那本宫便不予追究了。”

萧轻雪心里清楚,她此番,是特为折辱她而来。而这一切,李长卿全然默许了。

她的膝盖,跪父母,跪祖宗,跪天地,却在今天,一连跪了两个破她家国的人。

心中的痛没有表现在面上半分,她直直朝座中的男人跪下,俯身而拜,一滴泪悄然落入尘土,无人察觉。

“求皇上,开恩。”

她终究,还是求了他。

他看着她,眸眼始终浅淡,找不到昔日丝毫的温情,只是问了她一句:

“现在,可知晓你的身份了?”

她紧紧抿着唇,从牙缝间挤出一个“是”。

他的手指轻扣着桌面,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开声,语气淡淡的,陈述着一段像不属于他的血海深仇。

“当年你父皇灭我李家满门,九族亲眷,男女老幼,无一幸免。你可知临刑前,我那堂姐已有七个月的身孕?你可知,我有一侄子刚会叫爹唤娘?”

他一顿,看着面前的女子,兀自一笑,“这些,你自然是不知的。”

李长卿的眸子此时如瀚海之烟般缥缈而不可捉摸,视线掠过她停在牢笼里的人。

“斩草除根,这是你父皇教会朕的,念着往日的情份,朕可以饶他们不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毕竟冒犯了皇后,你觉得,该如何才能让朕的妻子消气?”

那一声妻子听在娜云哲耳中果然悦耳无比,她的眉眼带上笑意,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

他是少年将军 他许她十里红妆,却因一道叛国圣旨终成陌路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下来,“皇上您是知道的,我的大兄长一家都是死于陈人刀下,所以一见到陈人,臣妾心中的愤恨便无所遏制。不止皇上与陈人有血海深仇,臣妾亦是如此啊。”

娜云哲的目光直直落在萧轻雪脸上,状似问她意见,“萧婕妤,实不相瞒,一见到你们的脸,本宫便怒不可遏。你说,这仇恨之气,该如何散之?”

萧轻雪面容平静,叫人看不出她在想着什么。娜云哲的言下之意,她听出来了。

然后,她清冷的声音落下。

“我五姐诞下女婴,他们于朝廷再无威胁,娘娘心若有怀,不妨将他们流于宫外永不复见。至于我,臣妾对皇后不敬,自请入冷宫受罚,而娘娘厌恶的这张脸,亦好办。”

随着话落,她从怀中抽出一把精致匕首,在众人猝不及防时飞快往自己脸上一划。

血,瞬间漫了半张脸,血染白衣。

有人骇然惊呼。

萧轻雪定定看着座上的人,“不知娘娘现在,可消气了?”

娜云哲看着眼前的变故,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子,却见李长卿依然安坐在那,面上无丝毫波澜,她有心试探:

“皇上,臣妾可没有要毁她容的意思,这可如何是好?”

“她既然有此觉悟,那便由她去吧。”他起身,声息沉沉,“朕还要国事要处理,一切,皇后自行决断吧。”

陷入昏迷前,萧轻雪最后见到的,是他的身影在她的世界渐渐远离。

娜云哲的笑,是那样张扬而挑衅……

恍恍惚惚中,萧轻雪好像听到有人在轻叹。

感叹么?又是感叹什么呢?

再次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

入眼处的一切提醒着她,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冷宫。她的沁阳宫,终究是成了她记忆里的东西。

她只是睁着眼,无声望着素白床帐,眼中涩然,却再流不出一滴泪。

“娘娘,您醒了?!”

萧轻雪从怔怔中被叫回,看着那个脸熟的宫女,这是一开始就在照顾她的人。而现在,偌大的冷宫,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与她的淡漠不同,灵苏倒是惊喜的唤着一个人,“绮里先生,绮里先生,娘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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