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不是天堂

“耶穌就直起腰來對她說:“婦人,那些人到哪裡去了?他們沒有定你的罪嗎?”

她說:“先生,沒有。”

耶穌說:“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

--《聖經-約翰福音 8:1 ~ 11》

2012年4月27日,位於金沙城中心的賭廳正式開業了。

度人賭博絕對是一個罪過。

廣東有句俚語:“寧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意思是教朋友打兒子可以,千萬不可教唆朋友離婚。其實後面應當加多一句:“忌教人賭博。”

特別是教唆不賭的人去賭,蠱惑身邊從未到過澳門的朋友去我們廳裡賭錢,這種事絕對不能做。這是我們幾個一致認同的。

因為十賭九輸。人家本來是過著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如果因為你的引路踏入澳門,等他輸到傾家蕩產了,追溯禍起的源頭,他和他的家人肯定會恨死你。

而邀請賭徒去賭又不一樣,因為他本來就在賭,賭多大、輸多少都是他心甘情願。就算他不在你這裡賭,在別的地方他也一樣會賭,一樣會輸完。

何況我們提供免費房間和飲食,碼糧的點數也可能比外面更高些。這些優惠對他來說只有利而無害。如果他真的有一天輸完了,捫心自問,也怪罪不到我們頭上。

這就是一個洗碼經紀人或賭廳老闆的心理。

所以一個有良知有底線的賭廳經理,不會逐個打電話給他身邊的朋友,說:“某某兄,過來澳門玩玩吧,我籤碼給你!”

當然他也有開發客源的任務。這時候,一個聰明的經紀人往往會採用婉轉的手段。比方說他會在一個同學會或老鄉會或者在一餐飯局中,彷彿不經意地談起自己,於是介紹他在澳門工作,說:“如果你們哪天去澳門旅遊,車輛和酒店就由我來幫你們安排一下吧!”,然後遞上名片。

事實上,在你抵達澳門之前,他早已把你的家底摸了個清楚。

我有很多賭友,大都是在澳門結識的。

以下介紹幾位:

第一位:鞏姐。河北人,是河北某某市一家國有銀行分行的副行長。挪用公款賭博後來也出事了,家裡物業財產全部被查封,包括她名下河北的房子和深圳的房子,寶馬和法拉利跑車,還有老公的兩家工廠。

鞏姐也是華姐的客戶,不過我並非是通過華姐認識她的。華姐有次偷偷告訴我:鞏姐輸了起碼有兩個億,輸到最後還欠華姐三百萬左右還不起。不過華姐幫她洗碼差不多有兩年,賺了遠遠不止三百萬這個數。

鞏姐一家人都賭。她、她老公、她兒子,經常一家人各自拿著一堆籌碼分頭搏殺。其中以鞏姐賭得最大,興起來的時候一口可以推五十萬一百萬;她兒子豪爽不亞於她,也經常五十萬一口推;最理性的是她老公,下注比較小,經常贏點小錢就收手。可惜她老公贏點小錢於事無補,因為倆母子經常把籌碼輸光才離場。

鞏姐剛出事的時候,華姐還沒得到消息。因為連續一週聯繫不上鞏姐,於是華姐就派路仔上河北去看看怎麼回事。

路仔飛到了河北某某市,找到那家銀行門口,對保安說:“找鞏行長。”

那保安很警覺,馬上通知了銀行的保安處處長。

過一會保安處處長過來了,問路仔:“鞏行長現在不方便,你是哪裡的?”

路仔傻乎乎地說:“我是從澳門過來的。”

“哦,那你等一下。”

於是路仔被安排在一樓的一個會客室裡等。

過了十幾分鍾,門口警笛大作,保安處長和兩個保安一起衝上來,把路仔按到在地上。接著兩個警察進來,給他戴上手銬帶回公安局。

路仔後來說,帶回公安局後他被打得半死,好幾次躲在審訊室的桌子底下求饒,又被揪出來繼續打。還好,關了兩天後,華姐找到人把他保了出來。

其實鞏姐人很好,沒什麼壞心眼,還很樂意幫人。我猜想她在任職行長的這些年,一定扶持了不少朋友的事業。如果不是因為賭博,我相信她在當地的人緣一定很廣,這也許就是她很快把事情擺平重獲自由的原因。不過雖然獲得自由,錢卻幾乎沒有了。我就是在她出來後才在澳門結識她的。

鞏姐的兒子從美國留學回來,二十來歲,留學期間頻頻光顧拉斯維加斯,在賭場也是有故事的人物。在鞏姐家底輸完後,他兒子還是會來澳門賭博。有次他和一個同在美國讀書的同學一起來,那同學是重慶的富二代。重慶同學出面在賭廳簽了200萬的碼,兩人一人100萬分開賭,結果輸完。

哪知回到重慶後第二天,同學駕車出車禍不幸撞死。於是原本該鞏姐兒子負擔的這100萬賭債,也隨著富二代同學帶入地下不了了之。

鞏姐在我們廳裡玩過兩三次,賭得並不大,都是幾萬的賭本,她想跟我籤碼,但我不肯。

鞏姐最後一次跟我聯繫,是打電話向我借錢。

“海洋,能不能借我一萬塊?”鞏姐說要搬家,換一個地方住。

只是當時我也已經輸得四面楚歌了,沒辦法借給她。

對不起。

第二位:李大姐。內蒙人,是阿強的客戶。我在澳門見識過不少有錢的富人,雖然不清楚李大姐的身家到底有多少,但她絕對是我認識的賭客當中,出手最豪爽大方的一個。

第一次認識李大姐,是三年前在阿強公司的賭廳裡。

那時阿強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公關經理,我也初涉賭場,賭的不大。自己帶了三萬港幣去他們廳裡打百家樂,阿強坐在一旁給我當參謀。

過了一會,四十五六歲,顯得很富態的李大姐坐過來我們這張臺。她手上的籌碼不多,只有七、八萬左右。

阿強跟她還不是太熟,打了個招呼,轉身吩咐公關送一個果盤。

“哎,二百萬就只剩七萬多了!今天好黑呦!”李大姐很爽朗的性格,坐下來就嘆氣。

她喜歡買對子。我發現大部分賭百家樂的女人都喜歡買對子,也許是因為對子是1:11的賠率。押200元買對子,如果莊或閒的頭兩張牌出現了對子,玩家就可以贏2400。這符合女人喜歡貪小便宜的天性。

不過李大姐不會押200元這種小注,她等了幾口,看準了,就下了兩萬,莊對、閒對各押了一萬的籌碼。

中了!閒開兩個J,李大姐贏回12萬籌碼。

隔了幾把,她又下了三萬,買莊對、閒對各一萬五籌碼。

我押了三千買閒,荷官把牌推到我面前給我開牌,開出來是一對4

就是這麼巧,又中了!李大姐贏回18萬的籌碼。

荷官把賠出的籌碼推給李大姐,她抽出兩個一萬的籌碼,扔給我和阿強各一個。

“來,同喜!”她說。

毫無預兆,何況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她竟然以萬元相贈。我和阿強都先愣了一下,繼而驚喜。

“謝謝大姐,今晚肯定贏幾百萬走。”阿強喜笑眉開地恭維。

那十幾分鍾李大姐真的很旺,贏多輸少,而且又中了幾次對子,籌碼接近100萬。

賭廳搞衛生的阿姨過來加茶,她打賞了一千塊。

幾個女公關聞訊圍過來,左一聲“李姐”又一聲“李姐”地恭維,於是她給每人打賞了兩千。

阿強自告奮勇,幫她開了一把牌,贏了。

於是她又給我和阿強各丟過來一萬。

這樣一算,我只是三萬的本錢,自己投注贏了六千,但是李大姐打賞了兩萬,相當於我總共贏了兩萬六。

所以我決定不打了,跟李姐道了謝,讓阿強幫我兌籌碼。

我回到房間在床上數錢。阿強則繼續在李大姐一旁加油打氣,不過後來聽說運氣轉向,李大姐還是輸完了。

以後在澳門,還經常見到李大姐。我們很願意和李大姐一張臺賭錢,任何人都願意陪她賭錢。

因為李大姐每當手風不順的時候,就會邀身邊人幫她開牌。

這時候如果你幫她看贏了,她一定有打賞;如果看輸了,她也僅是失望而已,不會遷怒於你。

李大姐賭百家樂總是大起大落,波瀾壯闊,她的打法潑悍,下注兇猛。籌碼經常是從500萬到15萬又到500萬,甚至1000萬到70萬又到700萬這樣大幅波動,只有極少數賭客能承受這種刺激,更別說她是一個女人。

她總體當然是輸錢的。以後在澳門慢慢碰面也少了。

聽說她輸的最多的時候,把十幾個商鋪抵出去了。

第三位:小陳夫婦,浙江樂清人。小陳夫婦兩夫妻都姓陳,老婆是小陳,三十歲出頭左右,臉圓圓略為豐滿;老公是老陳,四十一二歲,個子瘦瘦高高。

我最早是在凱旋門賭場認識了小陳夫婦。那時他們已經輸到心慌意亂,跌入負能量區,籌碼怎麼也打起不來。

我總結出:大多數賭徒的賭博生涯中,輸與贏之間往往有一個分水嶺,這個位置大概是他身家的一半左右。

一個人剛開始賭的時候,興致很高,沒有任何害怕心理,這時候往往很容易贏錢。就算輸了一部分,他也可以加大賭本,在後面分幾次把錢贏回來。

但如果他繼續輸,一旦超過一半身家,這時候的賭徒,如果不收手的話,那基本沒得救,剩餘一半很快就會輸完。

因為這時他的生活已經完全被打亂,而且心態扭曲。下注的時候他會患得患失,輸錢的時候會害怕;而且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更多賭本了,只能越賭越小,每次賭的時間越來越長,寄希望於老天給他一個好運氣。

只可惜久賭必輸,這是遊戲的數學公式已經設定好的。所以最終他不但沒救回前面那一半身家,還輸完了後面那一半。

我很少見過患得患失的賭客能贏回來。反而經常見一些不顧一切,只求速死的賭客能奇蹟般回本。

最典型的就是前面提到的李大姐。每次輸剩幾萬十幾萬的時候,她總是想不也想就“曬冷”全押,好幾次,又這樣憑几萬籌碼打回幾百萬。

小陳夫婦在浙江做小本生意。他們在電子城開了一間商鋪,批發電腦耗材。我們認識的時候,他們說已經輸了一百多萬了,沒辦法只好把商鋪轉租給別人,籌了幾十萬賭本專心賭博,想分多次把錢贏回來。

但倆夫婦經常下注的時候意見又不統一,所以更難贏錢。

“這把應該買莊,跟著大眼仔走,莊連閒不連。”

“不對,我覺得應該買閒,你看珠仔路全部是閒。”

“珠仔路斜著上去也是買莊啊!”

“有正路當然看正路,不能看斜路。”

“小路也是買莊,小路紅多蘭少。”

“要不看一把,這把別買了。”

幾乎每次投注前,我都會聽到他們夫妻倆這樣的爭論。

後來他們一致決定跟著我買,因為我很旺。

那次他們跟著我打,贏了五六萬,很高興,於是我們交換了聯繫方式。

後來迫於生活壓力,老陳在外面找了工作,小陳就獨自過來澳門。

我和小陳之間還發生了一些故事,在後面詳述。

第四位:湛江盧。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是廣東湛江人,姓盧,因此手機裡就一直保存他為“湛江盧”。

我被湛江盧害得好慘!話是這麼說,到頭來也只能怪自己。因為自己是個成年人,一步步走過來,都是自己選擇的。

不過在這個世界上,遇到些什麼人,由此在你的人生軌跡中引發了什麼事情,真的是命數。

有些人是貴人,遇上了兩人會很投緣,他會幫助你,給你帶來事業發展的機會,一次甚至幾次。

有些人是災星,也許他無心害你,但不管他有意還是無意,碰上他確實你會倒黴。

湛江盧就是我的災星。

我還在連贏十幾場的時候認識了他。那時我在凱旋門連贏數場,勢頭很旺,幾個賭廳的熟客都對我很關注。

中場休息,在賭廳吃飯的時候,湛江盧走過來跟我打招呼,說:“老兄,你打的很好啊!大注總是贏!”

他問:“下次我帶五十萬本,你能不能帶著我打?”

有天我們約了在外面吃飯,他說,這兩年前前後後,已經輸了近千萬,窮途末路了。

認識他以後,其實我很少給他電話。因為賭徒心理,我覺得他太背太黑,不想惹上黴氣。

不過他總是給我電話,每次都是輸錢。然後他又在籌錢,賭不贏,又想找人賭檯底。他一直在四處舉債,絞盡腦汁想翻本,但盡是幹一些烏煙瘴氣的事情。

所謂賭檯底,是一些賭客與做莊的賭莊私下約定,放大臺面賭注,輸贏交收並不通過賭場。其實這在澳門是違法的,每天都有澳門司警在賭場查這類活動。

由於澳門的賭博法律對最高投注有限制,百家樂賭檯最高投注單注不能超過150萬,也有幾個賭場最高投注是200萬。

對於一些已經輸了幾千萬或者幾億的超級豪客來說,這個限制,就會導致他無法一場翻本。

因為已輸了一個億,如果豪客再拿一個億賭資出來,想翻本。但每把最高投注只有200萬,你怎麼追?要贏50口才能贏回來。

但如果一把能下注2000萬,只需要贏5口就能翻身。

所以就需要賭檯底的莊家來託底。這些臺底莊家跟賭客約定好,檯面籌碼的輸贏,大家在私下另外加數倍做場外結算,比如檯面輸贏100萬,是和賭場公開結算的;但私底下,賭客還要和賭莊按約定好的倍數結算。“一拖一”就是賠多100萬。具體比例自由約定,有“一拖一”,“一拖二”,甚至“一拖十”的。

我見過別人打“一拖十”的賭局。一個陽江的豪客,個子小小的。他後面至少站著十個人圍觀。不用說,除了他的幾個馬仔外,剩下幾個就是聯手做這場賭局的臺底莊了。

陽江客一把投注150萬,加上臺底數,實際上他下注是1650萬,每一把開牌,身後都有幾個人冒汗腳軟。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有些賭客賭得並不大,比如檯面投注限額是30萬,賭客也有可能會要求加賭檯底。這是因為在投注限紅比例上,賭小臺要比賭大臺有利。比方80萬的投注限紅,要求起注是2萬;但30萬的投注限紅,起注只是3000。相較之下,是不是小臺的投注空間更大些?而且在碼糧結算上,臺底莊會承諾返還更高的點數,例如一般碼糧比例是1.1%,但賭檯底的時候碼糧可以高達1.5%以上。這是因為百家樂莊贏要抽5%的水,這部分本來由賭場和澳門政府佔的便宜,現在都被臺底莊家獲取了。

後期由於我急於翻本,最終還是上了湛江盧的賊船,而且搭沉了。他拉了一個客人過來我的賭廳,和我一起做客人的“臺底檯面”,結果客人碰到天路,連贏二十口,我們慘敗,屍骨無存。

第五位:智深。是我的中學同學,跟大鵬光明他們一樣,我們從小是同班同學,不過他不是我公司的股東。智深有自己的鋁材加工廠,事業做得很成功,在我的級數之上。

在澳門貴賓廳裡賭錢的內地客人,大多數都是博身家性命,能做到“小賭怡情”的不多,智深是我認識唯一的一個。

智深在澳門的賭博史有五年以上,每次去澳門帶幾萬的賭本,很少超過十萬。贏幾萬,輸幾萬他都會走。而且每次下注,他都是一千、兩千、三千這種水平;下注的次數又少,大部分時間在做技術分析,自娛自樂。所以五年下來,他大概輸了三四十萬,對他而言毫毛無傷,相當於來澳門旅遊的費用。

有段時間我們在英皇賭場的中場玩,智深說:“以前看到廳裡別人一下注就是十萬幾十萬,心想中國怎麼這麼多有錢人,到底他們有多少錢?後來熟悉了,通過一起聊天才知道,原來這些人也沒多少錢,都是輸窮了在搏命的。”

“你看這個廳裡,籌碼最少的是我,下注最小的也是我,但是其實他們沒幾個比我有錢。”

智深說這些不是在誇耀自己,因為他用於理財的投資就有一兩千萬。他是看我賭注越來越大,賭本已經開始上十萬了,就開始勸我要謹慎。

“你這樣賭很危險。”智深說,“澳門是個無底洞,多少錢都會掉進去。我賭了五年,從來沒有聽說哪個老賭徒是贏錢的。貴賓廳裡,面孔越熟悉的,輸的越多。”

他這話華姐也說過。華姐說:她的客人當中,沒有一個人是以贏錢收手的,全部輸錢。

阿強的客人更多。但是阿強也說過:客人當中有沒有最終贏錢的?沒有,個個都輸。

可惜,我沒有聽智深的勸。

※ 補天計劃,第一場反擊戰

賭廳頭三個月不籤碼,因此我在經營方面暫時沒有什麼壓力。整個五一假期,我沒有過去澳門,乖乖呆在家裡陪小萱張羅雨辰未來的BB用品。

不主動去張羅賭廳的生意,一方面我也是想測試一下:如果我們完全不作為,賭廳每月的贏利分紅能有多少?因為賭廳賬房裡的財務每天都會通過手機短信向我們發送賭廳的輸贏情況。

行內的術語不說“輸”和“贏”兩個字。贏就是“上水”,輸用“下水”,洗碼糧用“洗”或者“轉”,賭客添加籌碼稱“加彩”等等。

每天發過來的報表短信,“上350”就是指賭廳當天贏了350萬;“下200”就是賭廳今天輸了200萬。我們則根據公司在賭廳佔股的比例去估算屬於我們的盈利。

結果五一期間,我們什麼事也沒做,賭廳還是大大盈利了。一方面因為是五一假期,本來就是澳門賺錢的黃金週;二是剛開業,阿強集團在推廣方面力度很大,拉了很多熟客來捧場。

算起來五一期間,屬於我們公司的贏利分紅就應該有28萬港幣,短短兩週,這個數字讓我和大鵬光明他們都深為滿意。

休整了十天,現在,該考慮考慮我自己的翻本計劃了。因為我在外面還有一個330萬的窟窿要填平。我在日誌本上寫下:“補天計劃”。

雖然窟窿是330萬,要贏回的目標還是要按照450萬來定,因為輸的是這個數字。

還債時間有兩個月,我希望分十場贏回來。至於十場要耗費多少時間,會不會超過兩個月?我想以我和華姐的交情,就算三個月她也應該不會介意。每場平均要贏回45萬,我把它定為50萬這樣一個比較積極的數字。

贏50萬難度有一點大,因為之前十幾場平均下來,我只是每場贏了40萬左右。這就意味著我必須把投注額在以前的基礎上擴大20%。

那本錢呢?本錢也應當相應擴大,平均每一場賭本至少要有200萬。但基於上次的教訓,200萬不能一次拿上臺面。一次只能拿出100萬,留100萬做預備隊。

資金何來呢?當然不能再從公司拿錢了。公是公,私是私。再說上次會議後,我為了避嫌,就主動把公司賬戶的網銀U盾交給了大鵬,現在,資金的調撥都是由他來安排。我可以動用自己的信用卡額度。因為我的農行卡和工行卡都各有30萬人民幣的透支額度,加上中行、招行、民生各10萬,算起來有90萬人民幣的總額度,刷出100萬港幣沒什麼問題。另外100萬,可以繼續找華姐或者阿強籤碼。雖然欠華姐錢,但跟華姐說說,她不會不籤。因為如果她不肯籤,阿強會籤。

最終執行方案確定了:先找華姐籤碼100萬,如果目標順利完成就撤退;如果輸了,就自己去外面刷100萬來追。每次贏到50萬零一毛就堅決走,什麼狗屁奔馳,什麼中糧瀾山,等我完成這輪補天計劃後再回頭收拾它們。

這段時間公司的出口生意也在有條不紊地運行。五一過後,要安排一批貨物前往斯里蘭卡。我和我的小夥伴們對操作都已駕輕就熟,不需太操心。我聯絡好了碼頭倉儲和海運,向季軍交代好裝貨的細節,委託好熟悉的報關行後,隻身來到了澳門。

在四季酒店的大堂,我和華姐夫婦碰了頭。

華姐說要籤100萬的話,她得和南海貴商量一下。南海貴就在十米外,正跟幾個人聊天。上次我跟他言語起衝突後,為了避免尷尬,先讓華姐單獨來了解一下我的意圖。

過了一會,華姐回來坐在沙發上,說:“我們的意思,是給你50萬。因為你還欠著錢,現在一過來就籤這麼多不太合適。”華姐說,而且擔心我因上次輸了太多,會心急,籌碼多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我們有一個條件,就是每次來可以再籤50萬,但這段時間你不能去別的賭廳籤碼。”她說。

這與我來之前定好的計劃不太相符,但是也無妨了,大輸之後是第一次來,先試試手再說。

由於上次有了在四季賭場慘敗的經歷,華姐建議換個場,去我的賭博發家之地。於是我們來到了凱旋門。

上了二樓的賭廳,華姐給南海貴通了個電話,磨蹭了十幾分鍾,去賬房拿了20萬籌碼過來。

“先拿20萬打著吧,過一陣貴哥再拿30萬過來。”她說。

這讓我心裡很不快。50萬籌碼還要分批到位,看來他們對我還是有疑慮,日後的合作前景有限。華姐肯定是不差錢的,她的兌換店隨時都有上千萬的現金擺著。特別是五一、國慶、春節這三大假期的前一日,她的店面會準備好至少三千萬的現金。這是華姐平時閒聊的時候自己說的。但自從她和南海貴一起合作後,對我的友好態度雖然沒變,做法卻開始變了,越來越傾向於南海貴搞的放數收債那一套。在以前,每次我向華姐要籌碼,她和阿強的態度是一樣的,總是爽快答應,從來不會擔心我的信譽問題。

但既然來了,總不能不打。更不可能不接受籌碼,不給華姐面子。

於是檯面20萬籌碼,開始進入戰鬥。

因為還有個“在途”的30萬和我信用卡的額度,所以我知道其實賭本並不止20萬。按既定的套路投注的時候,我的注碼大小並不以20萬為基數,而是以100萬為基數。

所以檯面出現了四個莊的時候,我果斷的下了一注4萬,買莊。

開出來9點,贏了。看起來這是一個趨勢比較明顯的長莊。

第二注下了3萬買莊,8點,也贏了。接著下注4.5萬莊,6.3萬莊,9萬莊,連中。

按照套路,下一把要推14萬。我疊好了籌碼正準備往莊上推,轉頭看到南海貴和他女兒已經到了,正站在我背後觀戰。

我心裡猶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把這個14萬撤回來?因為上次跟南海貴鬧口角後,感覺我和他的氣場應當還會有些不合。但想了幾秒鐘,我還是決定繼續。因為現在路子正是好的時候,長莊說不準能開幾個,上次就是這張臺連續給我開了二十二個莊。再說一見南海貴就撤籌碼,豈不更是擺明和他翻臉?

開牌,閒家5點,我的莊家是4點。這種局面對莊家很不利,因為閒家博牌,拿到公(10JQK)就直接贏了,莊家沒機會博。

果然,閒家補了一個K,我的14萬輸了。

這把牌讓我輸得很洩氣。我不想打了,覺得時機不好,人不和,氣場不合。

總共打了30分鐘不到,開長莊之前贏了幾萬,算算檯面,現在總共贏了21.5萬。

我於是跟華姐說,不想打了,要去找朋友談點正事。吩咐她兌籌碼。

現金拿回來後,我取了一萬五放進口袋,剩餘的二十萬贏利還給華姐,她簡單寫了一個收條給我。

路仔還在想剛才那個長莊,他興奮地說:“要是14萬那口中了,剛才就贏50萬!”

我仔細一算,也是啊!怎麼就沒中呢!假如當時不回頭看,會不會中...

賭徒的心理就是這樣。

坐電梯下樓的時候,華姐說:“贏了就好好休息,雖然少了點,這次來就當拿個頭彩吧!”

南海貴插了一句:“千萬不要找別人籤碼啊!我們是為你好!”。

現在只是下午五點多,離開凱旋門,我沒有坐華姐的車,而是自己打了輛的士前往金沙城中心。

贏回了21.5萬,但是我還有28.5萬的任務沒有完成。既然與南海貴的氣場不合,所以我決定上金沙城,去我們自己的廳裡贏回來。雖然南海貴他們一再強調我不能違約去別的廳籤碼,但是區區50萬籌碼都要分兩次到位,用這種勒緊喉嚨給我透氣的做法,我要想憑此贏回來,估計很難!

所以我必須按照我制定的計劃來行事。現在它算是我的其中一門生意,也是我的軍事行動,既然部署好了,就要堅決執行到底。

我不能從公司的賬戶中拿籌碼。因為股東會已經決議好了,三個月內不對外籤碼,更不要說我是自己賭。所以我還是決定找阿強,但是要和他談談條件:那就是洗碼的碼糧必須分給我一半,因為他是零風險的;加之我輸了太多,需要這些碼糧來減輕我的追數壓力。

因為上次的風波已經平息,所以一接電話,阿強當然是很爽快就答應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到我們的賭廳。規模不小,有十四張百家樂臺,裝修也比較大氣,看的出是找了年青新銳的設計師來設計的現代風格。側面的桌子上有24小時供應的熱湯、炒粉、煎蛋和雞丁炒飯、還有水果和甜點-簡易的自助餐足不出戶又節省時間,總是最受資深賭客的歡迎。

賭廳客人不少。阿強這個總經理看來確實是長袖善舞,每天奔走於分佈於澳門各大賭場的七個賭廳之間,能招呼好這麼多客人的確不簡單。廳裡的男女公關素質我還是比較滿意的,集團內做公關的澳門本地人不多,大部分是從廣東各地帶下來的。但服務素質比那幾家澳門人開的賭廳強多了。

我從賬房拿了50萬籌碼。這足夠了,因為還剩28.5萬的任務,壓力不大,不需要100萬賭本。再說,搞得太大又會草木皆兵-畢竟阿強和大鵬光明他們會通氣。

說來好笑,我在賭桌旁坐下,突然間起了擺弄風水的念頭,也許是輸多了,心裡想吃個定心丸,就用風水給自己壯膽。以前我可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於是我選了位於大廳正中間的一張臺,望了望廳的四角,就像港產片的茅山道士一樣,我心裡默默用意念給這四個角落貼上了“風、雲、雷、電”四道咒符。

貼上四道符之後,我自己坐的這個位置,當然是宇宙能量彙集的中心,讓整個賭廳的能量都聚集到我身上吧!

其實我從來沒有研究過風水,也沒有看過這方面的書籍。小萱她爸爸-就是我的岳父,每次幫我們看風水的時候,我總是不屑一顧。譬如買樓和擺酒,我從來不遵照他的旨意,為此還和她爸爸鬧得很僵。不過今天自己這麼一佈置後,果然心裡很定,信心十足。

所以開局後,一直在贏,雖然下的都是幾千一兩萬的小注,籌碼只逐步增加,沒有減少過。三局下來,就如砍瓜切菜一般,我的檯面籌碼已經有80萬。

目標輕易就完成了。

打最後一局的時候,阿強巡視到這個廳,於是坐在一旁默默看我打完了這局。

“實話說,打百家樂你也算一個高手。”阿強說:“不過你是屬於洗碼高手,用這種打法,每次一坐下來你贏幾十萬總是很容易得手,但是要贏大錢就很難。很多敢打的人,像李大姐,一碰上好路,第一口就推爆臺,連贏幾口就走了。”

“你這種打法,贏錢很慢,一定要見好就收。”他總結道。

我說,現在我就適合用這種打法。因為上一次在威尼斯的經歷太慘,實在是想想都後怕。下大注、下狠注,200萬籌碼根本經不起折騰,十幾口就沒了。如果碰上黴運的時候,估計經不起一局。(我後期進入賭運最黑暗的時期,就曾試過連續三十多口下注只中兩口。)

確實是,所謂高手,需要有足夠的賭本來支撐。人家下注30萬一口,興許他有十個億身家呢?如果他只剩300萬家底,那就算在我眼皮底下贏了300萬,我也不會佩服他。因為他之前一定已經輸了很多,而且剩下的很快就會輸完,也許就在當天晚上。

不管怎麼說,目標達成了,而且沒有動用預備隊。還了華姐20萬,31萬港幣則放進包裡帶走。在我的補天計劃中,第一場戰役完美收官。

看全集的可以找我

澳門不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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