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有什麼用?

以前有個段子,說每個小區的門衛都是哲學家,因為他每天反覆問進出的人同樣問題:你是誰?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其實這不完全是段子,至少在哲學話題上,它不是。上面三個問題,如果把那個“你”換成“我”,並且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就會多少明白哲學是什麼了。

所謂哲學,其實就是探究人類內心,思考一些看似全然無用也沒有答案的問題。

不過,哲學果真無用嗎?

人類知識粗略可分兩大類,一類是科學技術,一類是人文思想。前者日新月異不斷變化,後者從定型以後,就基本不再有太大變化。

很多年前跟一個臺灣人談論古今話題,我隨口說,“現在人比古人聰明”,對方立刻反問,“你怎麼知道?”

當時內心多少有些不屑:此種不言自明的道理,還需多說?可後來這句話一直在我心裡徘徊不去。

原因很簡單,他是正確的。因為他指的不是我們開汽車而古人坐馬車這種事,他的意思是人類偉大思想,一經出現,就很難升級換代。

佛祖只有一個。同樣,偉大思想遠不如偉大科學發明那樣能不斷更新,層出不窮。

古希臘人把哲學看做是智者的學問。它探究的話題其實並非毫無意義。

你果真不想停下腳步想想自己究竟為什麼活在這個世界上麼?

我覺得,如果你思考過,就算沒有明確答案,相信也會比沒思考過的人活得幸福(大概吧)。

英國作家阿蘭.德波頓(Alain de Botton)在其隨筆《哲學的慰藉》中明確提出,哲學的最大功能就是以智慧來慰藉人生的痛苦。

事實上,最近這些年,哲學正以另一種方式影響人們的生活——它從厚重的書本里走出來,搖身一變成為通俗的人生感悟。原因很簡單,浮躁的現代人早已沒耐心鑽在紙堆裡尋找什麼人生意義,大家喜歡把哲學這劑苦口的藥變成營養的湯。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雞湯亦有雞湯的功效。它能成為哲學的入門階梯。因為閱讀傳統西方哲學著作是件苦事。

近代哲學史上,康德是個重要的里程碑。他的《純粹理性批判》是公認的鉅著,可惜大多數人看不下去(我也如此)。

以下試引一小段以饗讀者(無興趣者可略過):

理性開始活動時所依據的原則,都是在經驗中無法避而不用的,同時也是經驗已經充分證明有效的。理性從這些原則出發,又受自己本性的驅使,就逐步上升,去探求更深更遠的條件或根據。但是理性由於認識到這樣追溯下去問題層出不窮,它的追溯活動勢必永無完成之日,於是感覺到不得不求助於另外一些原則;那些原則是完全越出了可以使用經驗的範圍,看來完全無可置疑,連普通常識也都同意的。可是這樣一來理性就陷入迷霧,遇到種種矛盾:根據這些矛盾,雖然可以推斷出背後必定有謬誤隱藏在某處,但是無法發現它們,因為理性所用的原則既然超出了一切經驗的界限,也就不能再用任何來自經驗的試金石加以檢驗了。這一個紛爭不息的戰場,就叫形而上學。

相比較而言,康德那句名言倒是被更多人記住:“有兩種東西,我們越是經常、越是執著地思考它們,心中越是充滿永遠新鮮、有增無減的讚歎和敬畏——我們頭上的燦爛星空,我們心中的道德法則。”

他說的兩樣東西,就是人類想不明白何以存在,惟其如此才會充滿敬畏。

與康德相比,叔本華對哲學的大眾化做出很大貢獻。他只寫過一本哲學專著,《作為意志與表象的世界》,過去現在,都沒什麼人看。真正令作者享有盛譽的是他的那些“哲學隨筆”,其實就是格言警句集錦。

比如他說,“人的一切慾望根源在於需要和缺乏……假若人可以輕易獲得滿足……那麼可怕的空虛和無聊就乘機而入……由此看來,人生就像鐘擺一樣,逡巡於痛苦和無聊之間。”

想想我們很多時候的人生狀態,似乎就是如此。

“假如我們把人生看做是一個逐漸解除我們幻想的過程,也許這會是最準確無誤的領悟。”

到一定年齡的人,或許更理解這句話的深刻含義。

如此說來,人類還是需要哲學,哪怕它變身為格言雞湯。某種時候,它會恰好擊中我們脆弱的內心,在不如意的人生旅途中獲得一絲安慰。

阿蘭.德波頓認為,生而為人,痛苦有主觀自找的,如名韁利鎖,慾壑難填;有外界強加的,如天災人禍,種種不公平的遭遇。以上種種,均可藉助哲學進行紓解。

比如蘇格拉底以通過理性思辨掌握真理的自信直面壓倒優勢的世俗偏見,雖死無悔;塞內加參透人世無常,對命運做最壞的設想,因而對任何飛來橫禍都能處變不驚;伊壁鳩魯認為人生以追求快樂為目的,但他對快樂的理解是:摒棄世俗奢華,遠離發號施令的上級,布衣簡食,良朋為伴,林下泉邊,優哉遊哉;蒙田自己大半生在藏書樓度過,卻貶低書本知識,因厭惡上流社會的矯揉造作,而走向另一極端:讓飲食男女的原始本能登上大雅之堂;天下傷心人都可以從叔本華的極端悲觀主義,放棄對此生的一切期待中得到慰藉;而尼采對超人的意志和力量的絕對自信,又可幫助人在一切艱難險阻前永不放棄。

我們也許永遠想不明白自己是誰,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但我們不能放棄思想的權利和能力。如帕斯卡爾所說,人類全部的尊嚴就在於思想。所以,閒暇之餘讀點哲學,不全是浪費時間。

哲學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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