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24小時

8:30——18:30

一場大雨過後,空氣變得格外清新。上午8:00點正 ,雲南省第三女子監獄十一監區辦公室逐漸熱鬧起來,警察們陸續走進辦公室,指紋打卡,穿戴單警裝備,簡單寒暄幾句後,大家習慣的找好自己位置坐下。8:30分,監區一天中最重要的會議——交班會開始。值班長彙報值班情況,分析犯情,監區長強調需要關注的重點服刑人員和重要事項,傳達監獄近期的工作安排,對當天的工作進行分工部署。會議不長,二十分鐘左右卻把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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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倩是一個剛調到監獄不久的小姑娘,一張娃娃臉讓人總猜不透她的年齡,今天她是機動崗,任務就是帶外協、帶廠家、帶服刑人員看病等等,總之哪兒需要去哪兒。

9:00點正。楊倩帶需要就醫的服刑人員去了監獄醫院。醫院從來都是門庭若市的地方,監獄醫院也不例外,各個監區生病的服刑人員早早就在醫院外排起了隊。等待之餘,楊倩找來冰袋給一個扭傷腳的服刑人員敷上,對方投來感激的目光,楊倩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安慰的拍拍她的肩……9:40分,總算輪到自己監區服刑人員看病,這時對講機響起:“1124,1124收到請回答”……“ 收到”!楊倩應著,趕緊把就醫完畢的服刑人員帶回監區,自己匆匆忙忙趕往監獄大門接應外協師傅。機動崗就是這樣名副其實,其他崗位都是一個釘子一個眼,而機動崗就是一顆螺絲釘哪裡需要哪裡釘。

10:00正。車間裡,服刑人員在有序勞動。“楊xx、韋x、馬xx……”二號崗的黃姐又開始半小時點名。黃姐名叫黃存芝,是一個熱心腸的人,監區無論誰有事需要頂班換班,她總是爽快的答應,她說:“她們孩子小,我姑娘上大學了,我一‘單身漢’沒什麼”。監區很多幹警都喜歡親切的叫她黃姐。她在監區絕對算得上榜樣式的人物,雖然按年齡劃分她幾乎可以算到老年組,但幹起工作來絕對可以和年輕人媲美。集訓監區服刑人員流動性較大,四知道、十必談、新犯檔案錄入等每一項工作都不輕鬆,但黃姐從不遜色任何人,哪個服刑人員情況怎樣她都能做到心中有數,總是能幾句話就說到服刑人員心坎上。

點完最後一個服刑人員名字,黃姐回到執勤臺認真填寫現場巡查記錄:黃某、李某、張某幾點幾分上廁所,劉某、孫某、何某幾點幾分進倉庫拿材料……看似簡單重複的記錄卻容不得半點兒馬虎,因為這些都是最原始的執法痕跡,是現場帶班警察每天必做的事情。從服刑人員進入廠房開始,帶班警察每半小時就要清點一遍人數,每十分鐘必須進行現場巡查,每次巡查都要看互監有沒有落實,定位有沒有落實,要觀察每個服刑人員有沒有異常,要給服刑人員做教育,還要管生產勞動,一天下來,總是累得筋疲力盡,用監區姐妹常說的一句話來形容:“感覺身體被掏空”。

中午12點正。一號崗的方紅格外忙碌,服刑人員吃完中午飯開始如廁、洗碗,一號崗的工作職責就是要對入廁的服刑人員進行清身和監管,“蹲下、起立”,這樣的清身動作方紅一天要重複上千次,雖然平日裡她也注重鍛鍊,但年近五十的她也有吃不消的時候。一次,她給一百多名服刑人員清身後猛的站起來,頓時感到頭暈目眩,一旁的服刑人員趕緊扶住她,幾秒鐘後她才慢慢緩過神來,她調侃自己說:“年紀大了,不得不服老啊!”

12:50分。服刑人員洗好碗回到各自定位,方紅走上執勤臺,打開保溫桶,飯菜早已不如剛送來時候那麼鮮脆可口,但對於一線帶班警察來說這早就是家常便飯的事兒。端起碗剛吃了兩口,“報告警官,服刑人員請求上廁所”方紅擱下碗筷,重複著蹲下、起立一連串清身動作,又吃了兩口,又是“報告警官……”就這樣起起落落、吃吃停停,一頓飯最終伴隨著各種“報告警官”草草收場。

13:15分。午飯後是服刑人員吃藥的時間,警官把頭天晚上分裝好的藥箱抬出來,按照醫生的處方把藥分發給服刑人員。服刑人員排隊領藥,在警官的監督下把藥服下。一天的時間就在忙忙碌碌中過了一大半,沒有隨時刷新的朋友圈,少了親朋好友的call,一堵高牆隔斷了外面的世界,雖然枯燥,卻也自得其樂,因為在監區,能按部就班的忙碌著就是一種幸福。

而這樣的幸福,卻常會被打破。

下午14:00正。一切都很平常,新犯在車間一角學習監規紀律,其他人都自顧自的忙碌著。4號崗的警官楊正芹正在半小時點名,忽然,新犯學習區一陣騷動,兩名服刑人員互相撕扯起來,隔著攢動的人頭,楊正芹大聲呵斥:“幹什麼?都給我坐下”,隨即,快速衝過去將兩人分開。其中一名打架的服刑人員名叫陳某,因與丈夫關係不和為發洩情緒用磚頭砸壞別人車子,以尋釁滋事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入獄以來性格孤僻、行為異常,經常和同改發生矛盾,這次打架也是由陳某引起,瞭解完事情的經過,楊正芹對打架的兩人分別進行談話,並將陳某叫到一旁進行心理疏導。經過40分鐘的“苦口婆心”,兩人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

然而,要真正教育轉化一名服刑人員,楊警官要做的,遠遠不止這些。

17:30分。窗外,太陽漸次地收起了光芒,喧囂了一天的蟲鳴鳥叫彷彿隨著熱浪的褪去消停下來,車間裡恢復了平靜,服刑人員吃完晚飯,警官開始清點勞動工具,忙碌了一天,終於可以收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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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0——24:00

下午18:30分。車間裡只剩下今天的值班警察——一名值班長、三名監區警察和一名機關支援警察,共五個人。值班長是教導員蔡黎昕,她用對講機通知各分監區收工。清身、清理勞動現場、關水電門窗,各個繁瑣的流程在時間的打磨下變得習以為常。

操場上,各監區按區域依次排開,有的在點名報數、有的在隊前講評、有的唱著收工歌、有的已經排著長長的隊伍向監舍走去。蔡黎昕和其他值班警官往隊列前一站,幾個竊竊私語的服刑人員頓時鴉雀無聲,因為發生了打架事件,今天的隊前講評比往常更嚴肅,空曠的操場上只剩下十一監區的身影。

19:00正。回到監舍,值班警察楊加鎖把包往桌上一放,還沒喘一口氣,就組織服刑人員開始學習,而這時候,另外幾名值班警察才開始吃晚飯。為了保證服刑人員三大現場隨時都有警察監管,每到值班警察都是輪流著吃飯,最後吃的一波常常分不清是晚飯還是宵夜。

19:30分。機關支援警察馬丹雲在119號房,指導著一名近60歲的文盲服刑人員寫下人生中的第一封信。這封信是寫給兒子和兒媳的,她寫道:“我老了,警官讓我做一些輕鬆的手工活,還讓我學認字寫字,現在已經會好多字了。想不到過了大半輩子,在監獄裡學習了這麼些有用的……”她一筆一劃認真的寫著,馬丹雲在一旁耐心的教著,這第一封信,馬丹雲覺得特別重要。馬丹雲是監獄宣教科的一名警察,平日裡的主要工作是採寫和編播新聞稿件,正常下班以後,按照監獄規定到監區一線支援警察值班帶班,每隔5天,她就要到監區支援一次。一開始,對於從未從事過一線監管工作的她來說,心中充滿忐忑。轉眼半年,她已從對監管工作一竅不通的 “菜鳥”進步到個別談話、 “三課教育”等業務熟練入微的“行家”,監區的小姑娘們打趣地說“丹雲姐真是厲害,又能拿筆,又能拿槍”!事實上,在女子監獄,這樣能幹的“多面女警”,比比皆是。

20:00正。學習結束,服刑人員回到監舍開始洗漱,蔡黎昕坐在值班室的分控臺前目不轉睛地盯著監控屏幕,通過視頻巡查每個監舍的情況,其他四名警察則像上滿發條的機器人不停的穿梭在各監舍之間,帶服刑人員看病、曬衣服、打開水、找服刑人員做教育……在這個特殊的環境裡,每一件事都被加上了責任的重量,所以,每一秒鐘都容不得絲毫懈怠。

20:15分。走進112號房,井瀟瀟一眼就看見角落裡的金某,她一言不發的呆坐著。金某是一名新犯,職業敏感讓瀟瀟發現了不對勁,她把金某叫到談話室詢問最近改造生活情況,在警官的關心下,金某說出了內心的苦悶……入監體檢時金某被查出患有梅毒,她想不明白自己一向注意衛生為什麼會患這種很“骯髒”的病,她非常矛盾,不治療擔心病情會繼續發展,治療又怕別人知道後看不起她……金某話沒說完,卻淚流滿面。雖然工作時間不長,但一線工作接觸到的服刑人員形形色色,井瀟瀟對很多疾病都有所瞭解,聽完金某的傾訴,她心裡有了這次談話的大致方案。她和金某對疾病進行討論,又普及一些相關病理知識,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很輕鬆,慢慢地金某對此病的傳播途徑和治療預後有了全面認識。這次談話持續了50分鐘,結束時金某掛著淚痕的臉頰舒展了許多。

這一晚上,井瀟瀟共和四名服刑人員進行了談話,心理學碩士研究生畢業的她喜歡把每次談話當做提升自己專業能力的機會,全心投入,全情勸慰,很多服刑人員常常主動找她談話。

22:30分。

服刑人員上床睡覺,井瀟瀟和楊正芹把監舍門一間間關好,忙到現在,大家才能好好坐下喘口氣,值班裡,傳來幾個年輕姑娘爽朗的笑聲。

短暫放鬆過後,大家不約而同地拿出各種版本,她們要趁著難得的清淨把談話記錄寫了,還要準備上課的教案,還有修訂後的《憲法》得認真學學。

24:00——5:30

午夜已降臨,萬家燈火亮了又熄,這是屬於大多數人的安睡時分。填寫完各種版本資料,大家開始輪流洗漱、鋪床,井瀟瀟和楊正芹對各監舍進行臨睡前最後一遍巡查。

如果沒有突發情況,這一夜,大家可以躺在集體宿舍的簡易床上保持警惕的睡去。然而,這也只是“如果”。在監區值班,很多警察都有穿著警服睡覺的習慣,萬一碰到突發情況時,能用最快的時間起床處理。

凌晨2:30分。一陣急促的警鈴刺穿耳膜。“122號房報警、122號房報警”,四合一對講傳來號房報警的聲音。蔡黎昕第一個衝了出去,其他四人幾乎同時從床上跳起來,短短兩三秒的時間,值班警察都已跑到現場。只見服刑人員朱某口吐白沫,身體不停的抽搐,三個警官按住朱某的四肢,蔡黎昕將一個軟物塞進她的牙關,幾分鐘後,朱某慢慢恢復了平靜。

“癲癇發作,大家不用擔心”,入獄前朱某就有癲癇病史,今晚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蔡黎昕有條不紊地安排著,“瀟瀟,你聯繫監獄醫院,和丹雲一起送朱某過去”,“正芹,你去和指揮中心報備”,“加鎖,你去其他監舍巡查一圈”……

凌晨3:30分。井瀟瀟把朱某帶回監舍:“……做了心電圖、量了血壓、血糖……開了藥,醫生說可以回來觀察。”蔡黎昕這才示意大家可以休息。執勤室燈一直亮著,原本走廊裡透進來那點微弱的燈光被湮沒在這強烈的明亮之下。

幾天後,監區又因一個服刑人員半夜突發心梗被送往獄外就醫,值班警察一夜沒睡。再後來,這名服刑人員打親情電話時和家裡人說:“當時我只是覺得不舒服,自己也沒太在意,是警官發現我不對勁兒帶我去醫院,要不是發現的及時,我可能就完了,住院期間一直是警官照顧我,這份恩情我一輩子不會忘。”

5:30——8:30

早上5:30分。鬧鐘毫不猶豫的響起,無論你昨晚是酣然入睡還是徹夜未眠,新的一天總會如約而至。

楊加鎖第一個起床洗漱,她輕手輕腳儘量不弄出聲響,雖然知道大家都醒了,但第一個起床的人總是不忍打破這份寧靜。

6:00點正。服刑人員起床,監舍門被一道道打開,穿戴整齊的值班警察開始組織服刑人員洗漱、整理內務、打早點……這已經成為每個清晨必不可少的元素。

7:00點正。出工、集合、報數、點名、清身一如往常,雖然還早,但可以看出今天又是個豔陽天。

8:30

交班會後,大家又投入緊張的工作中,今天換了不同的崗位,井瀟瀟、楊加鎖去了機動崗;楊倩、黃姐、方紅負責現場執勤;吳夢張羅著後天情親幫教的事兒;陳鎮秀統計服刑人員勞動產量;李婭計算服刑人員考核分;蔡黎昕則帶著一堆資料趕往監獄會議室準備參加犯情會……

從8:30到第二天8:30,24個小時,1440分鐘的緊張和忙碌之後,這些女警們並不能休息,她們還要繼續一個白天的工作。而又有其他人,繼續重複她們的24小時。正是這永不休止的“24小時”,正是這日復一日堅守和付出,為我們,為社會,為人民,維護了一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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