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片发展到今天，几乎走到了末路，继续坚持的人，也在求新、求变，连老爷徐克的武侠世界里都快没有了江湖。但只有创新，传统的武侠世界才能寻到一丝生机。武侠片几乎是华语电影中最纯熟的类型，但如何在这种纯熟的类型上进行创新，使之能够吸引从小看好莱坞大片和漫威英雄长大的网络受众？这个夏天，一部认真做出了“新气质”的武侠电影似乎找到了解题的方式。
这部“新气质”的武侠电影就是由中国新生代导演张萌执导、北京袋鼠部落影业出品的网络电影《夺命剑》。电影分为上下两部，上部《风云再起》和下部《喋血江湖》分别于7月24日和7月27日在腾讯视频独家上映。电影以八大高手相继死于自己的绝世武功为切入点，逐步揭开沉睡二十年的江湖秘密。
作为一部网络电影，新派武侠电影《夺命剑》抛弃了传统武侠片常规的、顺平的讲故事的方法，加入了悬疑的元素，用推理破案的手段去呈现侠义江湖的内核，将当下流行的悬疑动作的商业元素与传统武打元素结合到一起，打造出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武侠英雄世界。截至目前，上下两部的正片播放量已突破两千万。
上部《夺命剑之风云再起》海报
下部《夺命剑之喋血江湖》海报
导演张萌告诉我们，《夺命剑》系列电影的制作筹备周期超出了网络电影的平均水平，长达70多天。因为电影的背景设置参考了“中晚唐”，这个时代可以参照的依据并不多，所以剧组翻阅了大量史料，研究唐代人如何穿衣、吃饭，然后按照资料中的描述进行1：1还原，由此才使影片在细节上体现出良好审美和高级质感。导演告诉我们，这部电影的重点是打造江湖世界的真实感，那么在这70多天的筹备期和25天的拍摄期中，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来使武侠世界呈现出新意？《夺命剑》上线前，我们采访了导演张萌、摄影指导范超、美术指导周阳等核心主创。
“学院派”，“新武侠”，讲一个好看的故事
《夺命剑》的幕后主创清一色“学院派出身”，受过正统的审美教育，拥有扎实的基本功训练。但他们并不介意拍的是网络电影还是院线电影，“我就是想讲一个好故事，至于是网络还是院线，其实也只是放映形式不同而已。”导演张萌告诉我们，《夺命剑之风云再起》并也不是他第一次拍网络电影，也不是第一次拍武侠类题材。
两年前，张萌导演拍摄了第一部网络电影《水浒烈传之黄金七镖客》，张萌是按照一部宋朝的写实犯罪片去做的，但一出来却被标上“武侠”的标签。“武侠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它没有一个标准架构。”张萌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这个类型。于是，即使是正经包着武侠外壳的《夺命剑》，张萌也以“打破规则、拒绝套路”作为这部电影的创作核心理念。
导演张萌
在导演张萌看来，武侠只是一个可以用来创作的“壳”或者世界观，如果想要做到好看，还要有缜密的结构和丰富的色彩。所以在他加入这个项目之后，首先就为电影加入了悬疑的结构，然后用夸张的特效手段和动作、喜剧元素进行杂糅，来为这部电影构建“新武侠”的外貌。“武侠应该是一个世界观，它不应该只是一个标准的故事想法，打怪、升级，变成大侠，对于这个时代的观众已经有点老套。我想做一个类型杂糅，把更多的悬疑、推理放到武侠背景之下。让观众看到不一样而且更丰富的东西。只要保留下有高手、有江湖、有正邪对立这些必备的类型要素。用悬疑推理，串联故事结构。当有了壳和脉络，我们就可以添加更多的元素进去。”
导演张萌
其实换句话说，张萌是想要打造一种“现代感”，帮助观众代入。就如同，如果可以做到让人物更饱满、更鲜活，这就会让观众对人物产生认同感和包容性。只有这样，观众才会对人物产生情感的投射。片中“八大高手”的设计不仅在外形上风格完全偏向漫画感，对每个高手的独门武功也结合大量特效进行了改造，凸显现代感的英雄联盟设定。除了人物设计，《夺命剑》的创作团队在塑造整个世界的真实感上也下了很大功夫。针对于整体视觉效果的呈现，导演将时代背景放在了唐朝。对于唐朝比较熟悉的观众应该知道，其实晚唐跟盛唐、初唐的视觉感受有很大区别。晚唐，虽然华丽，但整体风格会偏低调、阴暗一些。“《夺命剑》需要比别的朝代更具华丽视觉的支撑，这对于我们电影的世界观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视觉上的落地，这也是我们最早选择唐代的原因。”
用影像讲故事，于细微处见真章
电影是用影像讲故事，那对于摄影来说，如何用视觉去实现导演口中所谓“悬疑探案的实感”，又如何在影调画面上呈现晚唐风格呢？摄影指导范超，他也是今年FIRST电影节开幕影片《大象席地而坐》的摄影师，也是和导演同毕业于北电的师兄弟。二人此前有过多次合作，对彼此的审美偏好已有共识。为了突出悬疑的元素，范超将整体的影调风格定为冷调、低饱和度、高反差，凸出厚重感以及夜戏偏多。
主角段小峰造型
“整体的影调偏蓝绿冷调，但偏蓝绿是因为不想单纯地用镝灯来偏蓝颜色，会使我感到干燥，而蓝色掺绿会让我觉得夜晚颜色更油润没有那么生硬。古装戏夜戏的光源是火光，偏黄。黄在一个蓝绿调里要比在纯蓝色调里更融洽。至于低饱和，其实是在调色阶段的调整，拍摄的时候色反差做的比较充足，为的是后期降饱和的时候有更多空间，打掉一层饱和，将颜色整体更暖一点或更冷一点，这样的好处是影调统一不浓艳且色彩上还有细微层次。”故事一开始发生在京城，色调会相对肃杀，来到扬州城之后，颜色会变得饱和度高一些。但是在拍摄的过程中，包括后期调色的过程中，范超觉得应该更统一，尤其主要体现在进了扬州城之后，需要追求影调的实感。
女主王非烟造型
因此，在设备的选择上，摄影指导选用了Alexa mini搭配Zeiss up镜头，这样搭配使色彩过渡更“润”，色彩的还原更好。而在一些特殊镜头上，则是使用了lensbaby，从而去体现段小峰被上官虹琴声迷惑后出现幻觉的视觉感受。“这种前期选择性虚焦所捕捉的偶然生动是后期很难做到的，其次配合了S60所打出的高饱和现代感红蓝光效与低饱和实感光剥离开。”在涉及特殊感受时用了f7三轴云台，来营造天旋地转的恍惚感，在LUT的选择上这次多在柯达2383D65的基础上调试，这款LUT吃暖色反差偏大，也符合对影调的预设。用的Alexaprores444、3.2K格式进行拍摄，log C的调色空间是足够的。
八大高手之一上官虹造型
在运镜上，范超参考了盖·里奇的经典探案电影《大侦探福尔摩斯》。用快节奏的运动方式，通过升格和剪辑时候的速度调整。拍摄的时候用100格甚至更高速的200格去拍，在剪辑台上会在需要的地方，突然把它恢复成正常格甚至加速，有的地方就用100格甚至200格去放。比如赌坊那场戏，用特写加变速，加镜头的运动中变速，然后经常会用一些大特写这种东西。景别的选择上，范超很少用中景而是多用大全、全、近、特这样的两级景别，在他看来中景更多是叙述和记录的功能，而全景的氛围与近特的人物表现在高假定性题材中更有表现力。
潇湘馆内赌坊场景
光，是摄影的基础。《夺命剑》日戏室内一般只会用到两种光效，一种是浓浓的夕阳光，一种是阴沉的阴天光，相对真实的前提下做到戏剧化，所以夕阳光和阴天光在色温上和反差上比较有表现力。“同样在外景光的处理上，如果有太阳我会通过色温或者钨丝灯勾边，甚至找炫光角度的方式强化阳光，如果是阴天，我也会通过色温并且用黑布压反差的方式强化阴天，总之，既然非现实主义题材即使拍的实感也尽量避免平庸的或日常的光线效果。”范超说到。
而夜戏在布光上可以玩味的地方要比日戏多，“比如我可以选择柔月光只是起底子，靠火光造型，也可以硬月光靠月光造型，而硬月光打在不同厚度和质地上比如晃动的窗纱上又有不同的光影变化，硬月光下影影绰绰的雨痕既可以强化缠绵与浪漫又可以烘托凄切与孤独。上官虹和叶无忌晚上会面的那场夜戏，我们在窗外做了一个大概1.5米×1.5米的玻璃水槽，制造一种外面是一个池塘的效果，形成水波纹的氛围。”观众能看到屋子里有水纹，然后人物脸上有这种波光粼粼的水纹，这种光影会对两个人的暧昧环境起到渲染作用，会更缠绵、更不舍一些。”
上官虹房间
虽然网络电影成本较低，但《夺命剑》该花在刀刃上的钱一分都没有省。所有概念的执行也都得力于制片组的配合。范超解释，《夺命剑》前期看景也会就吊车的位置做提前安排，对场景的改造也会提前与制片和美术部门反复讨论沟通才会确定实施的想法。比如段小峰初到潇湘馆，院子中间本来是普通院子青砖旱地，但为了体现扬州风月场夜晚的灯红酒绿，美术团队将其注成深达二十公分的水池，这样在镜面反射的作用下灯量和陈设量相当于翻一倍，表现了华丽与繁复的视觉效果，这都得利于制片与美术组的配合。古装戏相对于现代戏更依赖环境逻辑光源的作用，所以提前让美术道具准备了大量的灯笼、蜡烛、油灯碗并合理陈设。
潇湘馆庭院
基于史料做扩展，用3D打印为电影做还原
作为导演和摄影指导的同门师弟，美术指导周阳认为《夺命剑》整个视觉效果的呈现必须更精细。“尽可能多的实现唐代的建筑、城市和色调的还原。晚唐整体的风格不如盛唐的时候那么绚烂，所以我们会在那个整体绚烂的基础上然后做一部分写实的东西，让整体色调往回收一点。”
叶无忌家内部实景图
看了剧本之后，周阳和伙伴们一起找了大量参考片，去逐步地为《夺命剑》打造一个独立的世界观。比如参考了《大侦探福尔摩斯》里面湿冷、阴暗的氛围，还有《地狱男爵》《水形物语》《巴里·林登》《妖猫传》这些色调比较鲜明的电影，从中间选择更适合片子的色调。作为美术组，当然还做了大量史料的准备，前后的历史图片参考就达5000多张，查阅那个朝代使用的器具、服饰、花纹甚至食物，然后根据这些史料做扩展。主要在颜色、图案纹样以及道具上，以唐代为基础做色样的变化。
精细的道具
筹备过程中，美术的前期筹备组5人画了30多张大稿，40、50张草图小稿。所有的场景都提前出好CAD设计图和尺寸图，置景团队根据尺寸提前做好置景道具，现场拼装。“实际执行时，分别由美术、道具、置景3个人带组，道具团队8个人，制景团队6个人。整体上团队人员很少，但工作量很大。”《夺命剑》外景是在贵州都匀影视城里拍摄的。里面具体的场景，要根据剧组需要重新做搭建，比如电影中扬州城的外景街道，不管是彩布、走灯、其他的陈设，还是凉亭、小商贩的摊位等等，全部要进行重新制作。
潇湘馆
故事的主要场景发生在潇湘馆、六扇门和郊外的吴沧村。“扬州的潇湘馆，是一个消费高、层次高的地方，所以整体颜色饱和度很高。无论摄影还是灯光都会以这个为基础做一些色彩上的变化。”而不管是内景、外景、中厅这三个地方都有水。前院还有花洒和球灯，营造出古代文人雅士，流觞曲水、品茗抚琴的感觉，这在当时的唐朝是一种流行，且有水，场景会更灵动一点。
潇湘馆后院
上官虹的卧房，周阳也做了金色开合的屏风，背后套月亮型的圆拱，几何图形的对比令颜色和层次更丰富。在右侧会有一个开窗，除了水槽外周阳团队还在室内做了一个直径50公分的水缸，水波的光线反射过来，映照在人脸上，烘托人物之间暧昧的氛围。“它旁边就是潇湘馆的小湖，能和剧本很好地贴合在一起。”
上官虹房间概念设计图
实景搭建图
而六扇门内景，因为是官府办公的地方，整体色调会偏暗、偏冷，和潇湘馆有一个很大反差。内景陈设多突出功能性，周阳布置了很多的书架、卷轴，以及那种长条方案的工作桌，桌子上做大沙盘。现场会留很多透光的孔位给灯光和摄影，营造光柱的效果。在服装上、道具上多采用黑金、亚麻这一类的素色调但强调质感。
六扇门场景概念设计图
六扇门实景搭建后
八大高手之一的萧烟客及其所在的村落，则更诡异、阴暗、烟雾蒙蒙。“萧烟客是八大高手里面唯一一个变戏法的魔术师，尤其还会傀儡术，整体感觉应该是一个怪诞的人。不管是面具、大盗无门，千丝万缕都需要符合他的人物性格。包括窗子上有很多小怪物的剪纸，还有那种一排一排的竹筏。已经有七个是实实在在的人，我们考虑让做傀儡机关的人自己就是一个木制机器人，他手里的木制筋骨结构就是他启动自己身体的一个核心，打开脖子就能放进去。我们搜集了很多骷髅、木偶装置图，比如《货郎图》《骷髅幻戏》这些当时经典的傀儡图册，查看了里面好多的傀儡术。参照这些，我们把一个人变成了机器。”
村落场景搭建
《货郎图》
《骷髅幻戏》
对于道具组来说，工作量也不小，各类武器、机关、桌椅、屏风、吊灯……加起来不同样式就设计了100多件。其中大反派的面具是周阳及其团队做的。参考当时从波斯流传到唐朝的拜火教的中亚图案做改造。给上面贴了琉璃质感还有一些宝石质感，面具设计完后，接着就用3D打印，然后周阳再给其上色。那把“夺命剑”的刀柄和刀鞘也是3D打印，刀刃金属切割，然后上漆做彩制，外面剑鞘的批绳，是联合金属编的。
夺命剑
面具
拍摄期间，因为3D打印的东西很脆，每天拍摄完多少都有损害，因此周阳需要带领美术组每天晚上抽时间给面具补色，给剑重新做颜色。用不到的时候也需要每天维护，因为有的时候会有特写，特写的时候保证漆面和上面的材质没缺损。“因为我们都很年轻，都很真诚地想下工夫把这部电影做好。”周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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