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謙:當了縣太爺也沒有發財的人生

趙之謙:當了縣太爺也沒有發財的人生

老叫獸:愛如石久。

小石君:情比金堅。

趙之謙生於紹興城內的一個商人家庭。

家中小本經營,

原本有些薄田,勉強維持生計。

但趙之謙十四歲時,母親積勞成疾而歿;

接著十五歲時,兄長又為仇家所誣;

一場官司,迫使趙家賣田鬻產,

從此家道中落。

但是,

地裡黃的小白菜趙之謙天稟穎性,

少而好學。

他發奮讀書,博聞強識,

連續參加3次會試,皆未考中,

真是可喜可賀。

十九歲時,

趙之謙與世交范家的千金範敬玉成婚。

範敬玉少好讀書,

在家時就隨其父默庵先生從學五經四書,

她知書達禮,深明大義,

而且“喜為詩,書宗率更(歐陽詢)”。

範敬玉常鼓勵丈夫“不要在科名上圖倖進,要在學術上開先路”。

在功名利祿的晚清,

能有這樣深識大義的妻子,

趙之謙不可謂不幸福。

婚後倆人,

生活雖然艱苦,但彼此伉儷情深。

一年後,他們喜得一女,

聰明可愛,家中又增了一份負擔與樂趣。

然而此時,太平天國席捲江浙。

趙之謙受紹興知府繆梓賞識,

在其下做事,隨其輾轉溫州、福建,

妻子則留在紹興家中。

同治元年,太平軍攻克紹興,

趙之謙家被戰火所焚,親友盡遭殺戮。

情急之下,範敬玉攜女避難至孃家,

但旅途顛簸,

年僅一歲多的幼女惠榛不久就夭折了。

範敬玉肝腸寸斷,

悲痛之下,染疾病歿,年僅三十五歲。

因戰事影響,直到兩月後,

趙之謙才在福建得知妻女過世的消息,

“家人死徙,屋室遭焚”,

噩耗傳來,趙之謙悲痛欲絕,

“我婦死離亂,文字無一存。

惟有半紙書,依我同風塵。”

往事歷歷在目,共貧賤,交勉以義的妻子和亡女成了他永遠的牽掛。

恩愛之人,陰陽遠隔,

生離死別,不能相見。

趙之謙傷心之至,改號“悲盦”。

他拿起一方印石,

手刻“悲盦”一印,

並加款雲:“家破人亡,更號作此。同治壬戌四月六日也。”

刀刀血痕,飽蘸深情,

將自己的哀思寄託與方寸之間。

趙之謙從此一生都在追憶與牽掛之中。

當年夏天,

趙之謙又將他的齋號取名“二金蝶堂”,

並刻一印,

在其邊款中,

趙之謙記述了祖上的故事:十七世祖萬里尋父,有金蝶撲懷。

趙之謙感嘆自己離亂喪家,

希望妻女也能像金蝶撲懷一般重逢。

兩年之後,

趙之謙又刻了一方“餐經養年”,

印的邊款一邊為佛像,

另三面中記道:“同治三年上月甲子正月十有六日,佛弟子趙之謙,為亡妻範敬玉及亡女惠榛造像一區,願苦厄奚除,往生淨土者。”

此外,

“如今是雲散雪消花殘月闕”、“家屋漂臨長逝者皆不返矣”、“如夢方覺”、“我欲不悲傷不得已”、“苟全性命”、“不忍便用訣”等印文貫穿了趙之謙的一生。

與吳昌碩、黃牧甫相比,

趙之謙的篆刻作品很少。

但其中對妻子的哀悼之作佔了絕大部分,

即使是再多的時間也消磨不了內心的憂戚,

趙之謙之用情,可謂深矣。

比之於今天淺薄的流行歌曲,

那些金石上一筆一刀的寄託,

他實在讓我們這個時代汗顏。

老叫獸:痛失妻子。

小石君:喜得基友。

趙之謙為一代宗師,

而且詩書畫印技法全面,無有匹敵。

54歲那年,

趙之謙為潘祖蔭刻《賜蘭堂》。

這是他赴江西之後唯一所刻的印章,

卻也是其一生中最後一方章。

一代篆刻大家,盛年息刀,從不再刻印。

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這得先說趙之謙為什麼會刻起印來。

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

都有另一個更了不起的男人,

比如陳師曾之於齊白石。

同樣,魏錫曾也是趙之謙的“賢內助”。

雖然篆刻天才趙之謙十八歲就學會了篆刻,

號稱每刀都是傑作,

但是他很懶,一年刻不了兩方。

趙之謙三十四歲那年,

他遇到了生命中註定的男人:魏錫曾。

有魏錫曾在,趙之謙很快就不懶了,

因為魏錫曾總是噴他。

魏錫雖不刻印,

卻對印學有精解,且好集印譜。

一開始,

魏錫提出要為趙之謙也集一個印譜,

傳至後世,藉此索要舊作。

趙之謙這個高興啊,

但他的舊作一共也沒幾方,不足以成譜,

於是,他開始批量性的奮勇刻印。

等趙之謙刻得差不多了,

魏錫開始與趙之謙“友善的切磋討論”。

他不斷將趙之謙與開山祖師爺、印刻偶像級人物丁敬、黃易等前輩相比,

激起了其與古人爭雄的心理,

於是趙之謙一番苦練,

終於在篆刻上蔚然大觀。

魏錫當然很高興,

突然不再噴他了,

只是默默的把印譜收藏起來。

然而趙之謙不開心了:你怎麼不懟了呢?不習慣啊!

為了魏錫曾沒有答覆他的信,

趙之謙將其“大罵”一場:“自前月迄今,不知發過多少信,而一字不復,真乃怪事!弟生平待友最真,何閣下以荒謬對耶?寄石來時懇切如此,早知如此之一信不復,不如一石不刻之為愈矣。可殺,可殺!”

魏錫曾收到這信,哈哈大笑,

然後繼續默默的將其珍藏,

真是一對相愛相殺的好基友。

雖然篆刻上成為宗師,

但這一階段趙之謙仕途不順。

他十年趕考,四次名落孫山,

44歲的趙之謙開始對人生心灰意冷,

他決心捐個官,了此殘生。

遠赴江西做官後,好友也已不在身邊,

趙之謙也漸漸失去了篆刻創作的原動力,

於是盛年息刀。

這是趙之謙的一件憾事,

也是篆刻史上的一件憾事。

老叫獸:當官了怎麼還是這麼窮?

小石君:升官發財這種事咱幹不了。

趙之謙這輩子不容易。

他有一把扇子,上面題著一首詩:

“千般道路萬般難,請客容易款客難。

說時容易做時難,做官容易發財難。”

這真是趙之謙的“心得之語”。

由於趙家敗得早,

他不得已經常借高利貸,

始終處於東挪西借,左支右絀的狀態。

好不容易三十一歲中舉,

接著又會試頻繁落第。

四十五歲時,

趙之謙借錢捐了七品官,當了縣令。

然而做官後,

他的官運和財運都不好,

官無佳缺,也無財發。

他調任鄱陽縣時,趕上水災,

他兢兢業業,不憚辛勞,

救災撫民、修橋築城,頗得民心,

但這樣肯定就不能發財。

事實上,

不要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趙之謙就是小康生活也沒過上,

清末的縣太爺趙之謙在衙門府裡充分體會到了“屌絲”的感受。

人窮怎麼辦,只能志短,

於是他就有一方著名的閒章,

名為“為五斗米折腰”。

為了生活,趙之謙不得不在官場折腰,

但他骨子裡還是相當的不忿。

實際上,

在明清當縣官是個苦差事,

而能寫會畫的知縣,可能就更苦了。

所謂“能者多勞”,

上級索要字畫,你敢不給嗎?

一次他的上司又託人來索畫,

趙之謙畫完,很有成就感,

覺得自己美美噠,

於是蓋了一方印:“老子高興。”

過了兩天,上邊回話:“畫很好,就是印章不雅,重畫。”

趙寶寶不開心。

畫完,又蓋一方新印:“老子不高興。”

不會巴結,不會送錢,

自然得不了“肥”缺。

光緒九年,他本輪到了一個佳缺,

卻被人搶了去,並被改派“瘦”缺南城,

這頗有點《讓子彈飛一會兒》的感覺。

趙之謙寫信時向友人吐槽:“後為湖南之王師爺弄鬼,設法獲取,然後及南城。南城非佳缺,而水路極迂曲,不能不去。不能即去,正大為難。”

難是難,還得去。

是年隆冬,趙之謙攜家眷赴任南城。

南城生活條件太艱苦,

而且事務繁雜,刁民成片。

終於在一年之後,

因過度辛勞,舊疾加劇,

趙之謙卒於南城任上。

趙之謙死前曾這樣給朋友寫道:“今日方知做官之術,不出卑鄙無恥四字,斷非我輩所能。”“此等官豈人所為哉”。

他生於1829,卒於1884,

終年55歲,

這歲數在古代不算長壽。

若假以天年,讓趙之謙活到80歲,

他的成就將不可限量。

可即便是卒於壯年,

即便是早早息刀,

趙之謙的才氣,

也足以留名青史,堪稱一代宗師。

趙之謙,初字益甫,號冷君,後改字撝叔,號悲庵、梅庵、無悶等。“前海派”代表。浙江紹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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