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子的尷尬人生(上)|任光一

終於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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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子的尴尬人生(上)|任光一

憨子的尷尬人生(上)

任光一

憨子生在臥龍山,臥龍山裡卻沒有龍,甚至連狗都很少。十年九旱的不毛之地,鳥飛過來都捨不得拉下半泡屎來,誰家還有心情和能力養狗?再說窮的手指當牙刷,石頭擦屁股,養狗豈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不過憨子喜歡狗,也養過一隻大黃。可就在他幫別人挖地窯的那天晌午,大黃讓二哥給燉熟吃了,狗皮就搭在棗樹上,憨子哭了三天兩夜,掉鼻涕流淚恨死了二哥,甚至恨得咒過二哥死……

憨子父母早逝,弟兄六人四條光棍。吃,是憨子家的最鬧心的事。不吃餓呀,人餓就會發瘋,發了瘋也就啥也敢吃了,當然不吃人。憨子恨了二哥幾天也就不恨了,有時候還會和二哥偷別人家的狗吃。就這樣,憨子馬馬虎虎湊湊合合長到了十八九歲。憨子有了思維,憨子要走出大山,只有走出大山才是唯一的出路。

憨子坐在石頭上想了半宿,想到了當兵。當兵是好事,一人當兵全家光榮,憨子也是聽廣播盒盒裡說的,管他光榮不光榮,走出大山就是硬道理。想著想著,憨子彷彿穿上了暫新的軍裝,胸前還戴著大紅花。三個光棍哥哥向他揮手,滿臉掛滿羨慕的笑容。大哥,三哥沒敢來送他,嫂子們沒給過他好臉色,憨子知道她們不喜歡他。

憨子從石頭上跳下來,跑到爹孃的墳頭瞌個三個響頭。憨子怕到時候走的匆忙,來不急告慰自己的父母。

體檢那天人特別的多,都是正當年的小夥。領上體檢表,憨子排著隊接受檢查。量身高的大夫鐵著個牛皮臉,從頭到腳看了憨子兩回,身高量了憨子三遍。在體檢表身高的空白處填了三個字「不合格」。

憨子急了,和大夫理論「大……大夫,我怎就不合格了?」

「你左腿長右腿短,兩邊肩膀不齊,下一個。」牛皮臉大夫連頭也懶得抬一下。

憨子出了體檢的大門悻悻地在鎮裡的大街上獨走,第一次讓他感覺到平坦的路走的彆扭。憨子罵路,罵鞋,罵牛皮臉大夫。憨子當兵的夢想破裂了,走出大山的夢也破滅了,破的好快,比三嫂澡盆裡的肥皂泡破的還快。憨子跌跌撞撞又去了爹孃的墳頭,憨子哭了。

「爹啊,娘啊,你們怎就那麼的不小心,把我生成一個廢人。害的我想當兵也弄不成,是不是存心讓我窩在深山裡打一輩子光棍?我的親爹親孃啊,我要走,走出大山,我還要娶媳婦……」

憨子哭夠了,抱著爹孃的墳頭睡著了,一覺睡到了黃昏。憨子夢見了爹,夢見了娘。爹採來一簍黃蓮,讓娘煮熟了給憨子吃,憨子命苦沒吃出啥滋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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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過罵過,日子還的過。憨子依舊上山砍柴,還是割草餵羊,飯碗裡仍然是大嫂的白眼。圪蹴在長條板凳上的大哥已抽了三鍋煙絲。憨子知道口比金貴的大哥有話要說,只是礙於某些原因不好開口。大哥其實是好大哥,對弟兄們還有那份血濃如水的親情,只是惹不起母夜叉老婆。大哥經常說「我不是怕她,我只是不想和她鬧」。憨子說大哥的話在理,家和萬事興,每天雞飛狗跳也不是個章程。

憨子拔拉幾口玉米掐片,看看大哥。憨子在等,等大哥說話。大哥抽一鍋煙,瞅瞅憨子。大哥也在等,等憨子問他是不是有話要說。僵持……堅持……誰也沒先開口。

大嫂從雞窩裡扒出兩蛋來,順口開了罵,『這畜牲就是比人強,不會說話還知道「咯咯」幾聲,要不這雞蛋又讓野狗給糟蹋了……』

大哥身子一偏,差點掉下板凳來。憨子心疼大哥,不再死磕,「大哥,你是不是有話跟俺說?」

大哥臉憋的通紅,「六,你讓大哥說大哥還真就說了。」

「你說大哥,我聽著呢。」

「前天……前天我和你嫂出門見到她孃舅了。溝口那裡有個姓李的有錢人開了個小煤窯。她孃舅在窯上管點閒事,你嫂隨口給你問了個活。我昨夜裡思謀了半夜,四塊石頭夾人肉的活按說哥不該給你找,萬一有個啥的,我也不好交代咱死去的爹孃。可是,你看咱這家,你能待嗎?」

提起爹孃,老實巴交的大哥看著憨子掉了好幾次眼淚……

「大哥,這是好事。下煤窯是有點危險,可是掙錢多。溝口雖說不是什麼大城市,可必竟比咱這山窩窩裡強。能邁出這一步,我還得感謝大嫂哩!」

「那就這麼樣吧,讓你嫂子明天給你洗刷洗刷,你也再考慮考慮,不想去就別免強,反正是個苦日子,在哪裡過不是個過?有大哥吃的就餓不死你。」

嫂子走路腳重,「不小心」踢翻了院子裡的雞食盆。

「大哥,就這麼定了,明天我準備準備,後天動身……」

憨子看了一眼大嫂,兌著玉米麵掐片把淚吞進了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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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子是走小路離開臥龍山的,大道上面土禿子那邊就是爹孃的墳。他怕爹孃看見,看見他走了下煤窯的路,爹孃知道了會罵死大哥的。大嫂破例把他送到村口,叮囑他要勤看窯頂煤壁,小心石頭落下砸著腦袋。說完還擠出兩滴淚來。三嫂從兜裡掏出幾個煮雞蛋來,說讓在路上吃,說去了好好幹活,說掙下錢拴牢穩,說攢夠錢咱就娶媳婦。憨子有點受寵若驚,嘴巴頭一次用了真感情,「大嫂,三嫂,你們回去吧,俺記住了,記住了……」

憨子領了礦燈,隨著窯頭下了井。巷道七彎八拐縱橫交錯,好幾次頭撞在木架樑上,摔了幾個屁股墩。憨子怕迷了路,爬起來緊追窯頭。走到工作面時,憨子兩腿發軟,臭汗裹身。窯頭手裡礦燈朝煤窩子裡晃了幾晃,一個滿臉煤星子的半老頭拄著钁頭走了出來。

「鎖兒,給你配個新來的好後生,多照應點,任務不變,啥時候完啥時候出窯。」

窯頭把憨子扔給鎖兒,厥起屁股進了另一個巷道,任務是多少憨子沒敢問。

鎖兒朝窯頭的方向吐了口濃痰,輕罵了一句「日你姥姥,吃軟飯的貨,牛逼個毬」,轉過頭來又打量憨子。

「新來的?」

「嗯,新來的。」

「多大了?」

「二十一。」

「能吃下這苦嗎?」

「能,不能也得能。」

「那就好,多瞅眸點頂板煤壁,別斂米丟了布袋袋。」

「嗯,叔多照應點,俺啥也不懂。」

「不懂慢慢就懂了,那邊是籠筐和小車,我刨你拉,以後咱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完不成任務誰也別想出窯,幹活吧。」

钁頭揮舞,煤窩子裡霧騰騰一片,看不清鎖兒叔,看不清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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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子捨得出力,鎖兒叔又是把好钁頭。兩人配合的相當默契。儘管窯頭百般刁難,可架不住他倆同心協力,完成生產任務在隊裡總是獨樹一幟。時間一長,兩人成了嚼斷舌根也不曉得疼的忘年朋友。枯燥無味的環境裡,除了朽木腐味便是他們的喘氣聲。有時候鎖兒叔也開點沒大沒小的葷玩笑。比如,生產礦長去炸藥庫的時候窯頭老婆就會「咿咿呀呀」的叫喚。存燈房裡的梅子可能有婦科病,老往鍋爐房的灰坑裡扔些女人用過的亂七八糟,再有就是晚上工友偷窺過會計麗麗給煤老闆……

憨子這時候總會避開鎖兒叔,去別處浪費很長的一段時間撒尿。

憨子是在發工資時候認識麗麗的,麗麗波浪捲髮,柳眉鳳眼,櫻桃小嘴惹的憨子賴哈嗼想吃天鵝肉。憨子把私章遞進小窗口的時候,鼻子就已經開始貪婪地呼吸窗口裡飄出來的香水味。麗麗染著指甲油的小酥手遞出窗口,憨子趕快伸手去接,差半秒鐘的時間,麗麗的小酥手已經抽回。一小沓有零有整的鈔票散落在窗臺上。憨子滿臉的失落滑在地上,隔窗又看看那雙小酥手,冷不丁的想起了煤老闆,想起了鎖兒叔的葷段子,想起了麗麗給煤老闆美滋滋地……

憨子一股噁心,收起窗臺上的鈔票逃回了宿舍。

月光爬滿玻璃,鎖兒叔鼾聲如雷,憨子又失眠了。憨子想死去的爹孃,想幾個不成器的哥哥,甚至想起了不喜歡他的兩個嫂嫂。爹孃能狠心留下他,他卻舍不下爹孃,夢裡夢外都是爹孃的影子。三個光棍哥哥可能還在大嫂的眼皮底下求生,可有啥辦法?仔細想來大嫂也不容易,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樣樣是她操心,誰沒個不高興的時候?三哥三嫂雖是另立門戶,可也沒少幫湊這一大家子。老嫂比母,人家必竟給咱冷水燒成熱水,生米熬成了熟粥。

鎖兒叔翻了個身,鼾聲換了夢囈,滿口黃牙也磨的吱吱地響。

憨子又想起了被二哥燉了的大黃,大黃是憨子童年裡最忠實的朋友,上山放羊,下河摸魚大黃沒離過憨子的左右,可惜給二哥吃了,吃就吃了吧,好在大黃在村裡留了好幾個種,是該回去看看啦。

有了回去看看的念頭,憨子就等著天明,盼天明的憨子就更睡不著覺。身子一個勁的翻烙餅,床吱吱呀呀地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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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兒叔停了鼾聲,跳下床來美美地撒了一泡尿。尿盆子裡衝起一層白沫,又巴嗒巴嗒地慢慢破裂。「憨子,你不睡覺,折騰毬什?」

「鎖兒叔,俺想回家看看。」

「想回就回,錢沒個夠,再缺錢也得慢慢掙。」

「那俺今就不下井了。」

「你不下俺也不下毬了,俺也回去看看宋寡婦。」

「鎖兒叔,你怎不娶過宋寡婦?」

「她那討吃貨兒子說啥也不同意。」

「你們有感情嗎?」

「怎沒有,年輕那會還給我打過胎哩。她兒子還為這事揍過她一回。」

「她兒子咋就不同意你?」

「還不是嫌咱是窯黑子嗎。」

「窯黑子怎了?窯黑子照樣能掙錢,照樣能養家餬口呀?」

「憨子,你小,不懂事。我娶過她媽肯定會要孩子,有了孩子就有了負擔。萬一那天我下了井出不來了,不是給他娘倆丟下了個累贅嗎?」

話怕說透,一說透再笨的人也能開了竅。憨子狠狠地罵了一句「日他娘哩,還真不把咱窯黑子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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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餐,憨子在小賣部買了兩盒「桂花」煙徑直去了炸藥庫。窯頭老婆看炸藥庫,窯頭也就在那裡吃喝拉撒。走到半路,恰好碰見窯頭滿臉的撓傷出來上廁所。

「頭兒,趕上開支了,我和鎖兒叔想回家看看,今明兩天我們就不下井了,來和你告個假。」

窯頭憋著一肚子氣正沒處放,「生產任務這麼緊,回去看個毬?這假不準……」

憨子把兜裡兩盒「桂花」掏出來塞給窯頭:「你看我一著急就啥也給忘記了,鎖兒叔讓捎過兩盒煙來,我差點又帶回去,你看我年輕輕的這記性,呵呵……」

窯頭爬滿血痂的肌肉立馬松馳下來,撓痕在一緊一鬆之間又滲出血來。窯頭疼的咧了咧嘴,「咱可醜話說在頭裡,就休息兩天,第三天不來罰你們半月工資」。

憨子訕訕一笑「是哩,是哩,窯頭手下幾十號人,就得有個章程。」

心裡卻把窯頭老婆罵了十八遍,『你個騷婆娘,仗著生產礦長給你撐腰,越發的無法無天了。你哪天撓他不好,偏偏我請假的時候撓他,害的老子貼了兩盒「桂花」煙……』

小鎮一大早就熱鬧了起來,憨子和鎖兒叔走在大街上,看花花綠綠的女人,聽五花八門的吆喝。女人走過留下的香水味代替了窯底朽木的腐臭,男女人的打情罵俏遠遠超過了翻來覆去的葷段子。憨子忘記了寂寞,鎖兒叔也忘記了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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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肉攤子,鎖兒叔割了二斤豬肉,說割多了宋寡婦也吃不了,吃不了就壞了。憨子也割,屠夫一刀下去五斤六兩,憨子說家裡人口多,少了怕吃不好,再添四兩豬油,湊個整數也好算賬。

憨子要一起結了,鎖兒叔不讓,說你的錢也不是颳風逮的,各結各的沒毛病。

進了商店,鎖兒叔買了盒洗髮膏,花了三塊五。說宋寡婦沒用過讓趕趕時髦。憨子也買了兩盒給大嫂三嫂。又看見香水,用鼻子聞了聞不是麗麗那個味,可也不便宜說是七塊一瓶。咬咬牙也買了兩瓶,三嫂不要緊,大嫂有點輕微的狐臭,灑點香水可能要好些。總共化了二十一塊錢,結賬時憨子的心「騰騰」地疼了好幾下。

憨子是繞大道回去的。路過爹孃的墳頭,跪下來磕了頭燒了紙。又和爹孃嘮了少半會嗑,「爹,娘,可能你們知道我下了煤窯了,你們也別責怪大哥,他也是無能為力,迫不得已,咱家實在是太窮了,有頭髮誰想裝禿子?其實下煤窯也並不是人們說的那樣可怕,多操點心就沒事。是福不用求,是禍躲不過。那都是命,要不咋睡覺還有睡死的人哩?」

憨子回到家裡已過了午飯時分,大嫂坐在炕頭縫縫補補。看見憨子提著肉,著著急急地跳下炕來:「六回來了?吃飯沒?嫂子這就給你做。」

「吃是沒吃,也不太餓,有什就隨便吃點吧。」

憨子對大嫂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顧忌。

「就點窩頭了,你哥們吃剩的,你看他們也沒留點菜啥的,吃了個一乾二淨,要不嫂子給你炒點山藥蛋吧?」

憨子跑到院子裡拔了兩根小蔥,隨手捏起個玉米麵窩窩啃了起來。

「大嫂別麻煩了,我隨便吃點就行。對了,我割了幾斤豬肉,咱們下午吃頓餃子吧,請了兩天的假,明天我還著急走呢。」

「回來也不多息幾天,嫂子還沒顧上問你呢,在那裡苦重不?想給你做幾頓好吃的你明天倒走,你看看,你看看……要不叫老三家也都過來,咱們在一起吃頓團圓飯,我一個人也捏不下那麼多人的餃子……」

「窯上任務緊,就這兩天假還貼了兩盒煙呢,超過假期窯頭說要扣我半月工資。」

「這是那個討債鬼窯頭,有啥事找我孃舅說,咱是有關係的人,還壓不住他個窯頭?」

「是哩,是哩……」

生產礦長和窯頭老婆的那點花柳事憨子沒敢說出口。

「大嫂,我給你買了洗髮膏和香水,你也趕趕時興,山外女人早就用這個了,特別是那個香水,噴身上味忒香了……」

「看俺六,就是懂事了,還曉得給他嫂子買東西,嫂子算是沒白疼你。」

「也不是啥值錢東西,這還有我三嫂一份,我這就給她送去,順便叫她過來捏餃子。」

憨子舀起一瓢冷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去了西院的三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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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三哥的門,憨子後悔了,後悔不該沒敲門就進,後悔進來看見那個浴盆。浴盆裡是滿滿的肥皂泡,泡沫上坐著女人。女人的脂白晃的憨子刺眼,女人的乳峰讓憨子想起了小時候過年,過年的時候娘蒸熟了白麵饅頭。憨子乘娘不注意偷了一個就走,娘追了他兩條街,拿雞毛撣子打得他屁滾尿流。憨子還看見了女人乳峰上的紫葡萄,憨子聽鎖兒叔說過,吃不上的葡萄是酸葡萄。那會憨子沒信鎖兒叔的話,憨子嚥唾沫的時候有了嘗葡萄的慾望,這慾望在燃燒,在蔓延,忍耐不住的時候從兩眼裡噴了出來,烤得女人火辣辣的疼……

憨子是在三嫂的尖叫聲裡醒過來的,醒過來的憨子手一哆嗦,香水瓶落在地磚上,香水溢出瓶口,混合著三嫂的體香誘惑著憨子敏感的神經,憨子狠狠地吸了幾口……

「六,快出去,你咋就這麼冒失呢?進屋怎不曉得敲門?羞死人了……」

憨子抽了自己一大嘴巴,再罵自己一聲「畜牲」便退了出來。

退出屋來的憨子想在院子裡找個地縫,找個能裝下他的地縫。

「三……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屋裡沒有半點動靜。

牆角跟過來一隻狗,圍著憨子轉圈兒,揺頭擺尾的獻殷勤。憨子一陣興奮,大黃,是大黃,小時候的大黃。耳朵,鼻子,還有看憨子的那眼神。像,像極了。憨子一把摟過狗來,人臉貼住狗頭,「大黃,我的老夥計,剛才我推門的時候你怎就不能叫我一聲?那怕你咬我幾口都行,我知道二哥不該把你煮熟吃了,可那是他造的孽,你投胎來世怎就想起用這種辦法報復俺?」

「三嫂,我是給你送香水來的,大嫂讓我喊你捏餃子去……」

屋裡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三嫂……我……」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三嫂紅暈已褪,穿起幾件簡單的衣服走出來,身上飄逸著憨子買來的香水味。

「六,你啥也沒看見,知道不?」

「知道三嫂,我就一牲口,牲口能看懂人嗎?」

「你過去告大嫂,三嫂收拾收拾就過去。」

「哎,我過去說給,過去說給……」

「都怪你三哥,給我搓幾下背就著著急急下地去了。也怪我,他走忘了收拾門……」

三嫂羞羞答答地說完,「咣噹」一聲又拴緊了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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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子回了東院的時候大嫂已經切好了肉,枮板上一堆白一堆紅。懶貓討好大嫂,「喵喵喵」地叫。大嫂扔給一小塊帶毛肉咳出一聲「滾」,貓伸長脖子吞下卻捨不得離開半步。

「大嫂,三嫂說一會過來,讓我先捎過話來。」

憨子人在門外,話已遠遠地扔在土炕上

「要來就利索點,磨磨唧唧的能幹成個啥營生?」

「我這不是在瓦甕裡倒騰了點白麵嗎,十幾大口的人要吃餃子,估計你也沒多少面了,總不能讓有人吃有人看吧?」

三嫂端著一盆子白麵在院子裡拾起話來也隨口撩進了屋裡。

憨子看見三嫂又想起了剛才讓他羞臉的事,提起一個缺口的黑瓷罐賊一般的溜了出來,隔著窗玻璃喊過一嗓子,「大嫂,三嫂,你們忙著,我去先打點酒來」。人去聲落一溜煙地跑的無影無蹤……

洗手和麵的三嫂問,「大嫂,你發沒發現?咱六醒人事了。」

「那還用說,曉得回來給咱倆買東西了。我看比餵狗強,咱五嬸家花狗因為搶她手裡的半個窩頭腿肚子上還叼了她一口呢。」

三嫂紅了臉,沒再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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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銷店裡劉瘸子拔拉著算盤珠子結賬,見憨子進來,停下手裡活抬起眼皮「喲,憨子回來了?聽說掙大錢了,看看要點啥?」

「劉叔,別的沒啥,就是打點燒酒,難得回來一次,想和哥幾個喝兩盅。」

「咱家酒香不怕巷子深,正宗紅高粱酒,六十一度,陳了好幾年了。說,要多少?」

「打上二斤吧,我那幾個哥你還不知道?有了能吃死,沒了敢餓死。」

「要喝就喝個差不多,剛喝起興趣來酒沒了,還不如不喝。弟兄六人還不喝他三斤?」

說著摘下半斤的酒囤來,舀了六下。

憨子付過錢丟下一句送人情的話,「劉叔,騰出手過來喝兩盅」。

「哎,弟兄們就你有出息。」劉瘸子又開始撥拉那幾顆黑珠子。

炊煙裊裊的時候,四哥一鞭子把太陽趕下了山。哥幾個斷斷續續的收了工,聚在院子裡和憨子說長道短。大哥沒敢問憨子窯裡危不危險,只是瞭起眼皮聽弟兄們聊天。二哥斜過眼來看鍋裡「嗞嗞」冒油的豬肉,三哥探聽憨子一個班能掙幾個錢,窯上還要不要人?被出來倒水的三嫂狠狠地剜了一眼,便再不敢開口。四哥說掙多少錢也不如他放羊,走哪也是自己說了算,村裡人還送他個官名叫「羊倌」。五哥和憨子年齡最近,也最親,跟本村泥瓦匠貼小工,曬得黑不溜秋。悄悄告憨子想娶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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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光一,男,一九六九年生於山西省介休市樊王鄉,喜歡文學,偏愛詩歌,閒暇之餘,七拼八湊幾篇小作,只因本人學歷有限,才疏學淺,希望憑藉貴平臺的各位老師,批閱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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