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槐花满山

时逢岁尾,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将那天与地仿佛都连在了一起,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忽然,山脚下的官道之上,有一人一骑飞驰而来,就这样顶着风雪,直奔着山上的小寨而去。

‘快开寨门,头领回来了!’眼看着那人到了门前,早有上面把守的汉子喊道。于是,未做任何停顿,一人一马便飞也似的冲了进去。

那么说这人是谁呢?此人叫做陈潇,原本是阜阳城中威远镖局的少东家。五年前,阜阳县令徐暨因得罪上官,被污作通匪而身首异处,其女芸娘亦被充作官卖。陈潇与那芸娘青梅竹马,而且定有婚约,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于是遣散了门中的镖师,单枪匹马救出了芸娘,随后来在这几百里外的茫荡山上,做了一名强盗。

故事:槐花满山

故事:槐花满山

此番下山,是因为据说有朝廷派出的钦差,来在阜阳查访。芸娘一直对其父一案耿耿于怀,所以陈潇这才独自前去打探,可谁知非但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自己也几乎中了官府设下的圈套。要不是他阅历深厚,武艺高强,恐怕此时早已成了那刀下的亡魂,性命不保。

‘大哥,可曾见到那位钦差大人?’刚进了内堂,等候多时的芸娘便急着问道。二人自打上的山来,芸娘整日里以泪洗面,夙愿难了,所以说她与陈潇也并未完婚。

‘哎!不知是如何走漏了风声,此番非但没有见到钦差,就连我险些也是死在了那阜阳城外!’陈潇沉声说道。

‘怎会如此?’

‘我刚到城外,尚未进城,就被事先埋伏在那里的官兵围住,全仗着那马脚力不俗,这才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来!’

‘你下山的事,可还有旁人知道?’

‘除了你,再无他人。’

‘这就怪了,官府又是如何知道了你的行踪呢?’

‘也许只是碰巧了吧……’

‘回来就好,伸冤一事我们以后再做计较,这次你没伤到哪里吧?’

‘只是后背让刀划了一下儿,并无大碍!’

‘快给我瞧瞧!’听陈潇言说挂了彩,芸娘赶忙转到他的背后,仔细查看。果不其然,就见陈潇背后有一道半尺多长的伤痕,鲜血早已将身上的袍子和棉衣染了个通透。

芸娘让陈潇脱下了袍子,自己则是拿来了刀伤药为他擦洗,感受到她那种深深地关切,陈潇心头顿时就是一热。

‘你回来时,可曾跟寨中的兄弟打过招呼?’芸娘擦着药,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外间风狂雪急,所以并未言语。’

‘哦……’

‘怎么想起来……啊!’

陈潇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就觉得后心一痛,猛地扭头一看,只见芸娘惊慌的后退了几步,而自己的背上则是深深地插进了一把短刀!

‘你!这是为什么?’到了此时,陈潇如何还不明白是芸娘对自己突然下了杀手。

‘大哥,不要怪我!我曾在父亲灵前立誓,要替他伸冤血恨,可我一个弱女子,想进凤阳府杀了那狗官又谈何容易?一月之前,有钦差派来的细作找我,言说我若能将这茫荡山的盗匪剪除,届时定能替我平反昭雪,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

‘所以你就骗我去了阜阳,并且事先告知官府,设下了埋伏?’

‘若不如此,又怎能鼓动寨里的兄弟下山去为你报仇?’

‘前几日你言说三……弟调戏于你,逼得他自尽以表清白,这……也是你,刻意而为了?’此时,陈潇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但他并没有喊叫,而是索性闭上了眼睛,淡淡地问道。

‘那李通跟你形影不离,若不先除了他,又怎能有机会对你动手?’

‘呵呵、咳咳……当初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你脱了苦海,想不到……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

‘我曾劝你归顺朝廷,可你听不进去……’

‘归顺?如何归顺?你双手不染纤尘,而我却为了你杀伤了十几条人命?官府可以放过你,但能放过我,和我手下的这一众兄弟吗?孽海无边,回头无岸呐……’

‘我如此对你,你为何不喊不叫?你只需召唤一声,就会有人冲进来将我乱刃分尸,你为何偏偏不做声呢?’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即便我死……’

‘你……’

‘事到如今,我只有一心愿未了,看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的情分上,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什么心愿?’

‘阜阳的一切,已然化作了烟尘,故里难归,旧梦难寻。我死之后,将我的尸首埋在这茫荡山下,我喜欢这里,尤其是……尤其是阳春……三月,那……槐花满山……’话音未落,再看陈潇已是气绝身亡。

徐芸娘虽说亲手杀死了深爱自己的这个男人,可忍不住还是悲从中来,流下了两行清泪。过了良久,她这才对着外间喊道:‘快来人呐!’

‘怎么啦?啊!头领?头领!’一听芸娘呼喊,由打外间急忙跑进来了几个喽啰,可一瞧陈潇死尸倒地,顿时一阵大乱。

‘大哥他中了贼人圈套,身负重伤,刚刚回到这里,便断了气……’芸娘神情悲戚,哽咽着说道。那些喽啰自然不会怀疑是她所害,于是群情激荡,纷纷嚷着要下山报仇。

这时,就听得门外脚步嘈杂,随后帘笼一挑,有一人猛然冲了进来。

‘都闭嘴,大哥有言在先,倘若他生出变故,让我们即刻解散,各自离去,莫非你们都忘记了吗?’来的正是山寨的二头领,叫做齐文。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老五,你速去打点库房,将所有银两、粮米分发下去,然后我们立即下山!’

‘是。’

陈潇不在了,自然是二头领齐文做主,于是众人赶忙出去,各自收拾。

‘齐二哥,大哥他尸骨未寒,你们便要分金断义,难道说,他的仇,就不报了吗?’看众人纷纷离去,芸娘赶忙问道。毕竟与官府的约定,如今只完成了一半,倘若这些人并没有被剿灭,那位钦差应下她的事情,也就未必作数。

‘不是我等贪生怕死,只是大哥此番临行之时下了死命,说他若死在阜阳,我等可见机行事。但他若是死于寨中,则众人必须即刻下山,不得耽搁片刻,我这也是奉命而行,还望夫人你见谅!’齐文在说道夫人二字时,语气特意加重了几分。接着更是冷冷的瞄了芸娘急眼,随后是推门而去!

芸娘这时才知道,原来陈潇早已对自己有了察觉,可出于某种原因,却至死也没有挑明。不多时,听得外面又是一阵杂乱,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地静了下来。芸娘推开门,此时的山寨已是空无一人,除了她就只剩下了陈潇那具冰冷的尸体。

次日清晨,在茫荡山下,一片槐树林当中,突兀的起了一处新坟。坟里躺的自然是那位义薄云天的陈潇,而徐芸娘,有人说她悔恨难当,用三尺白绫吊在了那坟前,也有人说她被官府捉去,定了死罪,反正自那日起,便没了踪迹……

这正是:

情深终不悔,痴心枉付贼。

三月槐花雨,观者何不回?

故事:槐花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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