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湖没有剑

我的江湖没有剑

记得去总院缝合头部被砍的伤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的事了。急诊室夜班护士的热情让我有些无措,当挂号、取药、打针、缝合一系列事情全由那位看起来有些纤瘦的护士帮我完成后,在她仔细地帮我处理伤口并叮嘱我回家后应注意些什么的时候,无意间我看到她雪白的护士制服上别着的胸牌,她姓韩,一个说话有些急促又体贴的女人,只是叫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一旁陪我的大哥满脸疑惑地问我:小伟,你们认识吗?我迷茫地摇了摇头。那是一九八九年的一个夏天,那一年我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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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和如今比较起来,精神食粮相对匮乏的年代,看金庸和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是一件极为流行的事,曾经懵懂的青春里深埋了太多小说里难忘的情节;一把冷的剑,一轮冷的月,一个冷的人,一腔热的血,鲜衣怒马仗剑江湖。无数个年少无忧的夜里,江湖侠客成了我懵懂时憧憬的梦。痴迷于此的我,渐渐的把书中的江湖当成了我的江湖,每次合上叠着印记的小说入眠时,梦里总会窃想着能有一位神剑仙猿穆仁青一样的师傅,在深山里为我苦授绝学,习成招法诡异的剑术下山后,如袁承志般去江湖上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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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后的人应该都记得当年很流行的一句话:那就是男看金庸女看琼瑶。初生牛犊的男孩们在心里都曾憧憬过一幅仗剑天涯行走江湖的侠客梦,似碧血剑中的袁承志,萍踪侠影中的张丹枫,神雕侠侣中的杨过。而女孩们却似贾府里幽怨的林黛玉,时常在一个人夜里,为琼瑶笔下的乔淑培和殷采芹的爱情悲剧而泪撒枕巾。所以琼瑶的小说对于梦想着仗剑江湖的我是不屑的,那时候虽然穷,但是很快乐,如今不同了,不仅穷还不快乐,后来明白了,江湖对我而言就是叶公好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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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讲究江湖义气的年代,和发小一起厮混的时光是一件很快乐却也很危险的事,拉帮结伙、拜把子就如现在的微信朋友圈一样流行,好像没有挂过彩、拜过把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混过社会似的。于是会仗、群殴、踩点火拼也就成了常有的事,甚至有些时候只是因为一句东北特有的语言艺术“你瞅啥”“瞅你咋地”就会演变成火拼现场,于是乎,受伤、挂彩成了家常便饭,以至于身上的几处刀痕至今依然清晰可见,总会在不经意间触摸到它曾有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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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韩护士的偶然相识让我们后来成了好朋友,每到换药的时间,她就会提前半天在我的摩托罗拉汉显上留言;“该换药了,我在门诊等你”。每次换药,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为我拆下头部缠着的一圈圈纱布,然后仔细地为我擦拭、消毒、换药和包扎并不厌其烦地叮嘱我注意事项。而年少的我当时竟以为这是作为护士应有的服务,心里也为总院有这么细致入微的服务点过无数次的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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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还有一件大事不能不提,那就是电影少林寺和美国电影霹雳舞的上映,其影响力在大庆乃至全国迅速掀起了一股学习武术、痴迷街舞的热潮,依稀记得媒体曾报道全国有很多和我年纪相仿的青年离家出走,千里迢迢去少林寺要求出家,只为学习武术,尽管最后都被劝回,但这股热潮却持续了很久。而痴迷交谊舞、街舞的我,自然就成了追随电影霹雳舞里主角马达的一份子。为了学习霹雳舞的各种动作,电影霹雳舞的每次上映我都要反复去看,边看边学边学边练,看了多少场已经无法计算。霹雳舞被认为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继摇摆舞逐渐没落之后迅速崛起的非常受年轻人喜欢的一种街舞,它的表现形式有很多:有头转、背顶、旋滚、过电、太空步等。。。而且速度快、姿势优美,尤其是太空步的动作,往往给人以视觉上的一种错觉,在当时的青少年中备受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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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拨到请韩护士吃饭那天,我们去的是一家特色小店,位于团结路的西南刀削面。店面不是很大,生意却极为的火爆,两碗刀削面几个小菜拉开了彼此聊天的序幕,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也是狂热的交谊舞爱好者,也经常去少年宫跳舞。当被问及我最喜欢哪一种交谊舞时,我说;我喜欢快慢华尔兹,我喜欢华尔兹旋转时,结合身体升降、倾斜、摆荡、移动时舞步的起伏连绵,更喜欢它舞姿的华丽典雅,我喜欢华尔兹的波浪起伏、王子般藐视一切的高傲,尤其是复杂多变的舞步和半倾斜式的舞姿。执着一件事必然有所回报,痴迷交谊舞的我,终于在大庆第一届交谊舞的大赛中取得了第三名的成绩,聊天中我隐约感觉韩护士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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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邀去韩护士家做客时让我看到了商机,她的家紧邻繁华的团结路边,旁边大部分住宅早已改成了商服,有饭店、医疗用品专卖、药店、打字复印、超市等等。“这要是开个饭店肯定会赚钱的”。我随口说了句。“好啊,你要是想干我就租给你”。韩护士认真地说。

租下韩护士的房子是几周后的事,在哥们儿的帮衬下,经过一个多月的装修改造后,饭店总算是开业了,名字叫太阳岛小吃。开业当天,我坐在饭店门口的椅子上,手里夹着半支快抽完的良友香烟,看着三三两两的过往行人,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进来啊,进来吃点喝点吧。然而我的店对于过往的行人,好似空气一样,让他们视而不见匆匆而过,时间在流逝,我的心在慢慢绝望,夜色渐渐浓重,该去少年宫跳舞了,我看了看账本,第一天的营业额不到二十元,我去!当时少年宫的舞票一张还一块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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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渐渐好起来是在一个多月以后,由于饭店离团结路市场只有一路之隔,所以各种食材都能保证新鲜及时,渐渐混熟的几家单位也开始把我的店作为本单位的定点饭店,签单消费定期结账。这其中有银行、军分区和旁边的几家汽车修理厂,韩护士也经常带着医院的同事过来捧场。饭店的生意稳定后利润也开始渐渐攀升,每天的纯利润慢慢达到了三四百元,这在当时月工资不到百元的年代是件极奢侈的事,当闭店结账后,几百元现金放进我的兜里时,心里总是美美的。坐在出租车赶往舞厅的路上,我忽然发觉生活很美好,日子很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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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难以忘怀的事还是在开店时发生的,那是个炙热的中午,到了饭时,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依照往常,进来吃饭的客人总喜欢看看邻桌点的是什么菜,然后依葫芦画瓢也点份一样的菜品。可今天的客人好像是提前约定好了一样,进店就点一份烧菠菜,当时菜市场的菠菜价格是五毛钱一捆,一捆菠菜可以出三份烧菠菜。而这个中午竟然一下子卖出去了二十多份烧菠菜,惹得市场卖菜的大姐和我戏谑地说;“你家店今天怎么和菠菜杠上了”我无语却欣喜着。多年以后,每当吃到菠菜或看到菠菜时都会不由的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亲切,因为在那个相对贫瘠的年代它给予了我很多很多珍贵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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