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主到農婦,爲了活下去嫁目不識丁農民,卻一生慈悲善良

很多時候,我們都是蒲公英的種子,被風吹到哪裡就是哪裡。命運並不由我們掌握,尤其在時局動盪的年代。我們能夠抗爭的,僅僅是活下去。

今天的我們或許對這種體驗不深刻,但是有些人,他們被時代的巨輪碾壓,被社會的浪潮拋到高處又跌入低谷,隨後又被拋往高處。他們的人生起伏跌宕,箇中經歷讓人唏噓。著名作家許地山的女兒許燕吉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從公主到農婦,為了活下去嫁目不識丁農民,卻一生慈悲善良

許燕吉擁有一個美好童年。父親是民國文學大咖許地山,我們學過的語文課本里的《落花生》就是其父所寫。許燕吉小時候在香港生活,住洋房、吃蛋糕、坐汽車,生活優越,和大學者陳寅格的三個孩子一起玩耍。

然而,美好的東西總是轉瞬即逝。1941年8月的一天午後,在香港大學任教的許地山發生猝死,年僅49歲,而許燕吉當時才8歲。香港大學為許地山舉行葬禮,宋慶齡第一個送來花圈,梅蘭芳、郁達夫等社會名流均來參加悼念儀式。

僅僅四個月之後,日本侵佔香港,許燕吉和母親、哥哥周苓仲逃回內地,一家三口流離於廣西、湖南等地,直到抗戰結束,1946年全家落腳南京,生活才算安定下來。在父親舊友、美術大師徐悲鴻的資助下,許燕吉進入教會學校明德女中學習,周苓仲進入弘光中學學習。

1950年,許燕吉進入北京農業大學學習,畢業後被分配到石家莊農業試驗站,1955年與大學同學吳富融結婚。許燕吉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結果禍從口出,1956年反右鬥爭時她被隔離審查。1958年初,她在擴大反右成果的運動中“補”為右派分子,隨後罪名上升為“右派反革命”,被革除公職。此時她已有孕在身,卻因種種打擊,造成胎兒死於腹中。同年7月,許燕吉被正式逮捕。隨後,吳富融提出離婚,許燕吉的第一次婚姻就這樣結束了。

許燕吉被判了6年,到1964年刑滿釋放時,她已31歲。雖然結束了刑期,但是按照當時政策,戴著右派帽子的她仍有5年的被管制期。為了不連累家人,她選擇在河北第二女子監獄就業。在那裡,她遭遇逼婚,可她不喜歡這個人,卻喜歡上了另一個人。1969年3月,中蘇“珍寶島事件”爆發,全國進入戰備狀態,大中城市人口向農村疏散。作為報復,逼婚者將許燕吉疏散到河北省新樂縣一個極其偏僻、貧困的小山村。因為分隔兩地,加上一些現實因素,許燕吉結束了和喜歡的人的戀情。

生活如此艱難,活下去成了唯一的要求,從這以後,許燕吉徹底放棄了愛情。

在村子裡,許燕吉幹著又苦又累的農活,拼命地掙工分,卻依然無法果腹。實在撐不下去了,她投奔了17年未見的哥哥,當時哥哥周苓仲在陝西眉縣柳林種馬場工作。

哥哥對她說:“在這裡找個人嫁了吧,這樣我們兄妹之間也能有個照應。”許燕吉同意了。哥哥選中了陝西省武功縣50多歲的魏振德。魏振德家庭簡單,只有一個9歲的兒子,貧農出身,身正根紅。

要說這個老魏,雖沒文化,卻是個好人。他不嫌棄許燕吉出身成分不好,處處護著許燕吉。一天,大隊幹部對許燕吉說:“你有沒有帽子?如果有,可不能結婚。”未等許燕吉開口,老魏就把眼一瞪:“咋說話呢?有‘帽子’還能叫社員?!證明上不是寫得好好的。”說完就他對許燕吉說:“你要是願意嫁我就趕快辦,趕在麥收前能算個勞力,多分幾十斤麥子。”

就這樣,出身書香門第的許燕吉和目不識丁的老魏結了婚。婚後,魏振德干農活從不讓許燕吉下手,好吃的都先給許燕吉吃。一次,許燕吉病了,魏振德整夜守在她的身邊,即便白天農活再重,夜裡都不合眼。許燕吉感動得哭了,於內心深處接納了他,從此兩人風雨相依。

從公主到農婦,為了活下去嫁目不識丁農民,卻一生慈悲善良

1979年3月,國家開始落實知識分子政策,許燕吉拿到了平反通知書,那一刻她悲喜交加。喜的是終於平反了,悲的是青春早已不在,她的外表已經完全成了農婦,說話都是陝西腔了。

1981年,許燕吉回南京見到母親,跪在母親面前淚水滾滾而下。之後她進了江蘇省農科院,不久評上了副研究員,並當選為南京市政協委員。

看到她的農民丈夫,很多人為許燕吉感到惋惜,勸她給魏振德一些錢,結束這段婚姻。可許燕吉不同意,她說:“我當時被人踹了一腳,心痛了大半輩子,現在我不能再傷他的心。”

許燕吉申請調回南京後,老魏的戶口也於1982年遷到南京。許燕吉給老魏找了一個傳達室的工作,可因為不認字,他幹了一個星期就不幹了。後來許燕吉讓他給農科院養羊,結果100多隻羊被養得又肥又壯。而繼子也以優異成績考入陝西師範學院。1988年,許燕吉從農科院退休。2014年1月13日,她在南京去世,那一天正是她81歲的生日。

從公主到農婦,為了活下去嫁目不識丁農民,卻一生慈悲善良

許燕吉在歷史的洪流中,被裹挾著前進後退,個體的艱辛與隱忍,是時代割在她身上的傷口。

儘管生活境遇前後有所不同,但她始終善良、寬容、質樸、達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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