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餐巾纸(民间故事)

周末午后,庐山站开往南昌的动车上。

亦小文登上2号车厢,找到自己的座位,打开折叠桌面,掏出手机正要给跟小曼联系,想告诉她去鹰潭的车票已买好,顺便问问她复查结果怎样了?可是她发现手机快没电了,于是赶紧找到充电器,弯下腰在前排座位底下找到插孔,开始给手机充电。她刚做好这一切,身边传来一句,请让一下好么?她回头一看,一位看样子90后的年轻妈妈,手里正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女娃娃,站在她身后等着坐到窗边的位置。哦,好的。她赶紧把手机插头拔掉,将小桌面翻上,扣好,让出通道让这位年轻的妈妈过去。

动车向前飞奔,到南昌也就45分钟一节课的时间,想象着和好闺蜜即将开始的美好周末,亦小文禁不住开心起来。只是,早晨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心中又掠过一抹愁容。唉,这些可恶的骗子,真是防不胜防啊!

就在早晨,她和狐大去车站接江苏老家来的大舅大妗,可由于列车到达车站时间提前,两位老人被骗子带走了,他们谎称是狐大的同学,说狐大的车出车祸了,正在办理理赔手续,手头还差2000块钱。大舅情急之中有些慌乱,一心想着人没事就好,于是就把钱给他们了。等到见到亦小文,才知上当受骗了。

于是,怒不可遏的亦小文带着大舅大妗到了派出所报警,可当班民警说,笔录是记下了,钱很难追得回来。

虽说大舅大妗都是豁达之人,他们说,就当花钱买个提醒,就当江苏人民为江西老区捐款了。可亦小文心里很难过,倒不是仅仅因为这2千块钱,而是大舅大妗专程来江西看望家人,却在家门口的车站被骗子骗了,她一方面心疼大舅,另一方面打心眼里痛恨这帮骗子。

想到这,独自出门的亦小文时刻保持警觉: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就对了。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开始微闭双目养起神来。

邻座那位小婴儿粉嫩粉嫩的小脸儿微微泛红,在母亲怀里不住地蹦跳,拿着塑料小奶瓶不停地敲打桌面,很开心的样子。而在她们座位的左前方,一位三四岁的女孩正拿着一包膨化食品,嘎崩嘎崩地嚼着,小婴儿被这场景吸引了去,馋得再也无心看别处。

和一般的母亲不同,这位年轻的妈妈并未上心地带孩子逗自己的宝贝玩儿,只是一个劲地打电话,语气越来越急促,一口不知哪里的方言,一句也让人听不明白。

突然,她像是感情失控,开始一遍一遍大声地重复三个字,亦小文连猜带蒙听出那三个字是“等等我。”

她偷眼看了邻座一眼,惊愕地发现,这女孩已泪流满面,真的是如断了线的水珠,不停地从她年轻的脸颊往下滑落,亦小文心头一紧,开始为这女孩担心难过起来。她是遇到什么样天大的事了?她说的“等等我”,那样撕心裂肺令人心碎,这要等的人,一定是让她刻骨铭心的至亲吧。

亦小文正欲关切地问一声,可她看看周围的旅客,大家不是看手机,就是听手机,再不就是搂着手包闭目养神,谁也没有回望一眼,就像什么也没听到。

于是亦小文也就没转过头去问候了,只是不再有心思养神,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各种可能。最坏的结果是什么?骗子么?我跟她搭话,然后她询求帮助。我不忍心,于是送她下车,然后有团伙过来敲诈。或者,她让我抱抱孩子,她去一趟洗手间,然后人溜之大吉,孩子落在我手里了。

亦小文凭着多年坚持看《今日说法》获得的经验,做着各种假想案情。可是,可是动车已过永修,很快就要到终点站了。

管他,我只要不接孩子,不离开座位,就应该没问题。于是,她头也没转一下,身子向邻座微微靠了靠,小声试探地问一句:“怎么了?”没有任何回应,连她自己都觉得唐突,人家又不认识自己,怎会向自己吐露实情?

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亦小文心里实在不踏实,于是掏出餐巾纸,默默转头递了过去。

女孩接过餐巾纸,低声说了句“谢谢!”亦小文心里略感安慰。

“我的爸爸得了癌症,就剩一口气等我回家了……”,女孩说到这里,哽咽着没有说下去。

尽管有着充分的准备,亦小文还是微微打了个寒颤,鼻子一酸,眼底涌出一股热流。她不再忍心看这女孩一眼,故作镇静地小声说:“这也是无能为力的事,不要太伤心!”说出这句话,她自己都觉得无能为力。

为了缓和气氛,亦小文开始把视线转到孩子,“你这孩子多大了?”提起孩子,女孩情绪平复了好多。“快10个月了,就是因为孩子小,身体又不好,一直没回家看望爸爸,没想到这么快就不行了!”

女孩告诉我,好在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直在爸爸身边陪伴着。

说话间,那边吃东西的小女孩不停地吃,这边的小婴儿也不停地张望着,嘴里还“咿咿呀呀”发出声响。她这举动终于被妈妈发现了,年轻的妈妈把孩子抱起来掉转头,让她面向窗外,可婴儿禁不住扭过身来,专注地盯着那女孩手中的吃食。于是,年轻妈妈对她的小婴儿说:“妈妈怎么说的?不看不看,不能看人家吃东西!”又把孩子的脸转向亦小文:“快看漂亮阿姨!”亦小文微微一笑,漂亮阿姨在婴儿眼里哪及得上一包好吃的呢?何况自己实在也谈不上漂亮的。

动车终于到达终点站,女孩的爱人婴儿的爸爸,一位高高瘦瘦的大男孩正站在出站口接这母女俩。亦小文很放心地和他们告别,准备去和小曼会合。她一边走一边想,从自己递过去一张餐巾纸开始,这位年轻妈妈前后说了五次“谢谢”,一张普普通通的餐巾纸,让这寒冬里满怀心伤的女儿得到一丝温暖和安慰,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啊。亦小文在脑海中快速删掉之前的种种猜想,嘴角扬起一缕微笑,向着和小曼约好的出站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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