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30萬美元收購一書,再以450萬美元轉讓博物館,遍獲讚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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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3日,一位美國老人的辭世,引發了國內外考古收藏界的關注。

這個老人就是有“中國古董教父”之稱收藏家安思遠(Robert Hatfield Ellworth)。

安思遠的收藏範圍非常廣,包括從上古青銅器、碑帖、明清傢俱、中國近現代書畫到東南亞藝術,但最大的建樹還是收藏明代黃花梨傢俱,因此被稱為“明朝之王”。

曾於2011年赴美登門採訪安思遠的上海第一財經頻道製片人項立平回憶,“安思遠的家猶如一個東方藝術的殿堂,房間每一處都佈置著各種東方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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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5日晚,資深藝術品市場顧問梁曉新發布微信朋友圈,認為安思遠的離世代表“西方收藏中國藝術的時代即將結束”。

梁曉新特別提到:“多數中國人認識安思遠源自兩件國寶級作品:五代彩繪浮雕武士石刻和北宋拓《淳化閣帖》祖刻本4卷”。

五代彩繪浮雕武士石刻是安思遠在港澳地區購買的,2000年,他發現這是一件被盜文物,於是主動與中國政府取得聯繫,並迅速無償捐贈中國政府,後來這尊國寶級石雕被陳列在中國國家博物館。

對於北宋拓《淳化閣帖》祖刻本4卷,其中經歷的故事頗為曲折。

《淳化閣帖》乃是中國最早的一部彙集各家書法墨跡的法帖。

什麼叫所法帖?

即通過雙鉤描摹,將古代著名書法家的墨跡刻在石板或木板上,再拓印裝訂成帖。

北宋淳化三年(992年),宋太宗趙光義令出內府所藏曆代墨跡,命翰林侍書王著,甄選、編次摹勒上石于禁內,故名《淳化閣帖》(又名《淳化秘閣法帖》,簡稱《閣帖》),共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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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為歷代帝王書,二、三、四卷為歷代名臣書,第五卷是諸家古法帖,六、七、八卷為王羲之書,九、十卷為王獻之書,共四百二十帖。

不難看出,《淳化閣帖》收錄了中國先秦至隋唐一千多年的書法墨跡,因此被後世譽為中國法帖之冠和“叢帖始祖”。

《淳化閣帖》一出,不但開啟了官刻叢帖之端、確立了王羲之的“書聖”地位,更是主宰了中國書法的發展方向。

元趙孟頫《松雪齋文集•閣帖跋》記:“淳化中,詔翰林侍書王著,以所購書,由三代至唐,釐為十卷,摹刻秘閣。賜宗室、大臣人一本,遇大臣進二府輒墨本賜焉。後乃止不賜,故世尤貴之。”

宋太宗曾將《淳化閣帖》拓本分賜給親王大臣,但不久就停止賞賜,故此帖在當時已經非常珍貴、難得。

宋仁宗慶曆年間,宮中意外失火,拓印《淳化閣帖》的全部棗木原版不幸慘遭焚燬,因而初期的拓本就被視為珍寶,價值連城。

甚至,有人認為,《淳化閣帖》祖刻拓本已經無存於世了。

於是,南宋時刊刻於泉州的泉州本《宋拓淳化閣帖》被奉為絕世珍寶。

由於泉州本《宋拓淳化閣帖》的主持人為莊夏,故又稱“莊夏刻本”。

民間對“泉州帖”附會了許多傳奇說法。

按照明代陳懋仁《泉南雜誌》的說法,是南宋末帝趙昺在元軍攻入臨安時,不忘攜“閣帖”石刻出逃,後埋於泉州。該石刻雖湮沒地下,仍“時出光怪”,以致“櫪馬驚怖”,因而得以發掘出來重見天日,稱“馬蹄真跡帖”。

該說法雖然離奇,但專家考證,“泉州帖”為《淳化閣帖》祖本的早期翻刻本那是沒有任何疑義的。

時至今日,傳世“莊夏刻本”僅存兩部,分藏中國國家博物館和上海圖書館。

刊刻於南宋的泉州本已是如此珍稀寶貴,則祖刻拓本的價值就不言而喻了。

儘管很多人認為,世間已經沒有《淳化閣帖》祖刻拓本了,但還有一些專家、學者不死心,苦苦追尋。

上海博物館首任館長徐森玉在上世紀五十年代起就開始多方探尋《淳化閣帖》祖刻拓本的去向了。

《淳化閣帖》祖刻拓本流傳有序,脈絡分明。

原為南宋王淮、賈似道等收藏,元朝被大畫家趙孟頫收藏,入清為諸多大收藏家孫承澤、安歧、李宗瀚、李瑞清等遞藏。

現上海博物館館長陳燮君說,曾有人報料,稱世上尚存有一部完整的北宋祖刻《淳化閣帖》,其中9卷藏於美國華盛頓弗利爾博物館,1卷藏於上海圖書館。但副館長汪汪慶正經過反覆查證研究,發現這10卷《淳化閣帖》不是最早北宋的祖刻拓本,而是南宋紹興國子監刻本,是根據祖刻本翻刻的,時間上還是比祖本晚了100多年。

《淳化閣帖》祖刻拓本是不是真的絕跡於世了呢?

完整的《淳化閣帖》祖刻拓本應該是沒有了,但上世紀八十年代,有殘本4卷出現在香港的一次藝術品拍賣會上,當時的出價是30萬美元。

上海博物館當時拿不出這樣一筆鉅款,汪慶正不斷勸說一位香港藏家將之買下,以使寶貝留在中國人手中。

但是,財大氣粗的美國人安思遠一下子就把寶貝攬走了。

中國近代書法界的泰斗人物啟功先生知道此事,痛心得幾乎嘔血,他說:“我不見真本,死不瞑目!”

為此,從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中期長達十年的時間裡,啟功先生通過北京故宮博物院聯繫安思遠,誠邀其攜祖刻《閣帖》帶到北京進行特別展覽。

1996年,安思遠終於應邀前來,一時間,中國書法界引為盛事。

安思遠的《淳化閣帖》雖然只有四、六、七、八這四卷殘本,但其是目前公認僅存的祖刻拓本的孤本,而六、七、八卷又是書聖王羲之書法,無疑是世上珍稀的無價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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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9月10日,《淳化閣帖》祖刻拓本及安思遠收藏的其他碑帖珍品一併在故宮博物院開幕展出。

啟功先生和故宮博物院的保管部副主任梁金生等人都興奮莫名,但一想到月底展出結束,安思遠還是要帶著《淳化閣帖》祖刻拓本離開的,心裡就被貓撓一樣,極其難受。

有沒有辦法讓安思遠把閣帖留下來?

大家殫精竭慮,苦思冥想,卻計無所出。

9月27日,在首都機場航站樓,時任國家文物局外事處主任王立梅為安思遠送行,憋了許久,看著寶貝即將登機,再也忍不住,衝口而出,問安思遠:“閣下是否有意出售《淳化閣帖》?”

安思遠狡黠地笑了,說:“《淳化閣帖》絕不出售,若用故宮的朝珠等珠寶來換是可以的。”

啊?!這安思遠的機心好重,原來,他也覬覦著故宮的珠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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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安思遠無兒無女,其本身已有海量財富,對錢的興趣並不濃厚,另外對中國書法也一無所知,根本就是門外漢,能滿足他需求的,就是故宮的珠寶古玩。

但是,故宮的珠寶古玩又不屬於王立梅的,她哪作得了主?只好回答,此事必須向博物院彙報再作答覆。

安思遠因此歡快地說:“在未收到文物局的信函前,我絕對不處理淳化閣帖。”

聽了王立梅的彙報,故宮專門召開了討論會。

換不換,拿什麼換?

有人說拿重複的藏品換,有人主張用九龍壁的瓷器換,還有人希望做工作,讓安思遠捐贈。

也有人不同意換:“我們不能心存僥倖。一般的東西交換,他不幹,好東西換走了,咱們也沒有了,那怎麼行?”

啟功先生對此不置可否,梁金生卻是堅決反對交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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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金生說,我注意到安思遠手上的那枚翠戒成色極好,那是“宮裡也沒幾件兒”的好東西。由此可知,用一般之物交換,安思遠一定看不上。況且,“他那兒是藏品,咱們這兒也是藏品,他那兒重要,咱們這兒就不重要了嗎?”

此前,梁金生還專門把故宮庫藏的珍寶類文物1120件,各類朝珠247件挨個兒整理了一遍。他的最後結論就是:“博物院是以文物為其生存的根本。”因此,以文物換文物,“不可取”。

不換?那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寶貝孤懸於海外嗎?

不!梁金生斬釘截鐵地說,我們買。

買?一方面,故宮的文物徵集費有限,而且,這一年初夏,梁金生代表故宮購入一副清宮舊藏的元代法書,是500萬的價格,分三次付,這會兒還沒付清呢。另一方面,安思遠已明確表示“賣是不可能賣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賣”,那我們怎麼買?

梁金生說,錢的方面可以慢慢想辦法,至於安思遠賣與不賣的態度,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有條件要買,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買,發揮軟磨硬泡精神,一定會成功。

事實證明,梁金生的想法是完全正確的。

從1996年開始,到2003年,中國方面不斷派人向安思遠進行軟磨硬泡。

2003年4月,還是王立梅出面與安思遠進行洽談,安思遠感動於故宮方面的誠意,而且自己也已年近垂暮,去日無多,終於答應以450萬美元進行轉讓。

安思遠非常大方地說,美國大都會博物館、比利時的博物館、日本的藏家以及中國的拍賣行等都想要這一個《閣帖》的,出價遠高於450萬美元,但是,《淳化閣帖》是中國的寶物,還是讓它迴歸故里吧。

王立梅回國後回憶,安思遠的家幾乎是座博物館,“地上鋪的是中國清代有瑞龍圖案的宮廷地毯,唐代石刻思惟菩薩坐在依牆的條几上,色彩鮮活的元代道教壁畫嵌在牆上,長條茶几上是東漢一組青銅車馬,唐代陶俑靜靜立在門旁,明清繪畫隨處可見”。

此人30萬美元收購一書,再以450萬美元轉讓博物館,遍獲讚譽聲

安思遠自己也一再強調:“我或許不是最偉大的亞洲藝術品商,但一定是最富有的。”安思遠這樣評說自己,除了富可敵國的藏品,更多的可能在強調他內心的富足。

無論怎麼說,450萬美元還是一個天價。

最後是上海博物館湊足了這筆數,終於喜迎國寶迴歸。

“我們為什麼要花450萬美元買這4卷東西回來?”汪慶正解釋說:“現在國內各種版本的《淳化閣帖》,都是真正《淳化閣帖》的子子孫孫。如果這世上有一套完整的北宋祖刻本的《淳化閣帖》,那麼,我們花450萬美元買那4卷東西回來就不值,但是沒有!”

汪慶正還說:“在唐太宗的時候,王羲之的書法有3000卷,到了宋太宗時只有160件,今天全世界真真假假的王羲之(其實都是摹本)加到一起,僅有20件。可見中國文物流失之快。如今一個雍正粉彩花瓶都可以賣到4000多萬元港幣。這4卷《淳化閣帖》是中國帖學的祖宗,其歷史價值、文化藝術內涵遠勝那4000萬的雍正花瓶。如果不買回來,那麼中國帖學之祖就不在中國。”

《淳化閣帖》祖刻拓本回來了,安思遠也成為了中國的好朋友,這之後,他每次來中國,都會收穫一片讚譽聲,並得到了中國人的熱烈歡迎。

陪伴安思遠度過他生命最後的是他的日本管家,那是他最信賴和愛戴的人。

安思遠沒有子女,很早就立有遺囑,籌劃著在死後將自己的東西拍賣出去,他還經常告訴別人,最後一件拍品肯定將是他手上戴的這個完美無瑕的翡翠戒指——這也是梁金生曾驚豔的戒指。

然而,安思遠的這枚翡翠戒指最後並未上拍,而是送給了這位日夜陪伴他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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