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寫過情書，人生過得不免寡淡苦澀。
而男人的情書至少要兩封，人生才算滿意，
一封給青春的她，另一封給自己的女兒。
沒有女兒的男人，也不要氣餒，
你可以寫很多封情書給她、她、她。
致親愛的卡門：
你兩歲的時候問過我：為什麼我的名字叫卡門？
這個名字不是我取的，是你的哥哥，他叫卡梅里多，你還在媽媽肚子裡面的時候，他就叫你卡門。
卡梅里多和卡門是繪本里的兩隻小雞，兄妹倆。說實話，我沒有看過電影《旺角卡門》，也沒有看過歌劇《卡門》。
這麼洋派的名字，和藝術，和理想，都沒有牽連。
你是一個愛提問的孩子。為什麼哥哥喜歡藍色，而你喜歡粉紅色；為什麼媽媽的衣服香香的，而爸爸的有些出汗和洗衣粉的味道。有一天，你嚴肅地問我，為什麼姑姑一直在我們家，她自己的兒子有了孩子，是不是就要離開我們家。
從出生到現在，我都沒有小看過你，對這個問題更不敢敷衍。
你的姑姑，是我的大姐，有照片為證，年輕的時候也是美女，相比小姑姑，她算是有些懶。美女總是有些呆萌和懶惰。我希望你是大大的例外。大姑姑能夠留在我們家，是因為我媽媽你奶奶的囑託。囑託無效，只有臨終的囑託，子女不敢違逆。我媽媽在我回國那一年去世的，一年後你出生了，和她同屬相，屬龍。如果不是醫生的拖拉，你就恰好出生在她離開我們的那個日子，一樣的陰雨綿綿。你奶奶一日迴光返照，要求到戶外野地轉轉。陽春四月，處處芳菲。我們看著成片的金燦燦的油菜花，你奶奶嘆息道：我這條老龍該走了，再要一個孩子吧，女兒好，最好是一條小龍。第二年是龍年。你在奶奶週年忌日的第五天出生，即五月五日，記得是天晴。
大姑姑遵從母命來照顧我們，我有頂撞過她，她受了氣，也不輕易離開。有一天她的孩子有了孩子，我們就要放她走，你要想念她，就經常去看看。姑姑只有兒子，把你當作了女兒。一瓢水一碗飯都是恩情，你欠姑姑的，我們欠姑姑的，是天大的恩情，五年以來她對你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和媽媽都在創業，極大減輕了我們的負擔。
懂得感恩，不僅僅是心裡想著，嘴上說著，要實實在在的回報。你說長大了會買糖給她吃，她老了你會照顧她。孩子，說話就要算數。我幫你記著。很多人經歷多了，記性就不太好了，有些是自己的故意，有些是歲月的無情。因為姑姑的溺愛，你多少有些驕橫。幸好有個大三歲的哥哥，可以和你抗衡，不至於一個人獨享愛的資源。爸爸媽媽有了養育孩子的經驗，對付你也多了一些手段。這一年，你確實很少耍小姐脾氣了。我對你更嚴格一些，才情和內心強大比爸爸更能陪你走得更遠。現在你還在幼稚園大班，我沒有辦法告訴你為什麼煲湯要比詩歌重要，頭髮和胸和屁股比臉蛋更重要。
慶幸的是，你自小就會收拾散落的東西，給我和媽媽遞水，陪伴姑姑買菜，完全出自天性。記得你兩歲的時候，有一回我躺在沙發上休息，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你把自己的小被子搭在我身上，我沒作聲，強忍著，感動像通電。爸爸我一度疑神疑鬼，你是奶奶投胎，母子半生沒有緣盡，再來父女一場 。
你有一個淺淺的酒窩，和姑姑一樣。聽到人家說卡門像姑姑，姑姑笑得比蜜甜。你治好了姑姑的心病。她的大兒子小學沒有畢業溺死在家門口的水塘，她的天空從此是灰色。有人說你像我，一直自信的我卻害羞，我沒有你那麼標緻。性格上我們倒是接近，不喜歡熱鬧，在人多的地方顯得安靜，似乎不太合群，但又有主見，願意領頭做事。在幼稚園裡，你是大姐大。遊戲裡你是公主，也是編劇。在班級菜地開墾活動中，你被指派為總設計師，你指揮著大大小小的同學，還抱怨男孩不積極配合工作。你在家裡，除了看書，就是畫畫和手工，做什麼都是那麼沉靜。偶爾也和哥哥一起去騎自行車，瘋跑。
在日本的街道上我見過的青春美少女，搖曳生姿的超短裙下都有一雙健壯的白皙的大腿。你十個月就會走路，一歲就會奔跑。你的身材和運動能力，完全符合我的期許。
愛情這個詞在日文裡既指戀人之間的愛，也可用於父母對子女的愛。有一次我們一家四口散步，你鬆開我的手，把我擠到媽媽旁邊，說：你要拉著媽媽的手，和她說愛話。我們異口同聲問你
什麼是愛話。你回答：愛話就是親密的悄悄話。真是人小鬼大。你還不滿六歲呢。我想起我的一年級，同桌是個女生，總是一臉正氣地看著黑板，而我總是用餘光打量她。你的多情善感似乎有我的真傳，等你長大，我會和你分享更多的故事。“學了很多道理，喝了很多心靈雞湯，也過不好這一生”。我不打算用並不精彩的經歷和尚未參透的白紙黑字來教導你，沒有資格，也沒有必要。我現在的努力和用心，只是為了將來能給你選擇的機會和選擇的能力，你的人生的苦樂還要你自己去品嚐，我能做的就是盡力陪伴你左右，直到你牽著另一個男生的手，走出我的視線。
我對你的“愛話”就寫到這，我還會繼續給你寫信。現在是我讀給你聽，等你識字再讀給我聽吧，記得回信。
愛你的爸爸
2018/3/25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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