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鱼记丨红柳红了

书鱼记丨红柳红了

红柳红了

街上遇见朋友,问我:黄泥堡的红柳红了没有?一时语塞。没想到有人还惦念着红柳。

提起红柳,我就会想起诗人古马唱的凉州小调,“我送我的哥哥红柳坡,红柳坡上红柳多,红柳的叶儿往下落……”,他唱的时候,总是闭着眼睛,扯着嗓子,痛苦之极,让人听了心口发疼。

书鱼记丨红柳红了

“高粱红了红满天”,红柳红了红满地。高粱的红是血红,像谁走过高粱地被高粱叶子划破了胳膊,血淋淋的,从穗子上流下来。红柳的红是紫红,棕红,淡淡的,不狂热,不妖冶,像紫外线辐射下的高原女子,从血液里渗出来的红,朴素,健康。高粱与红柳,一个是烈女,有英雄气,荡气回肠;一个是牧羊女,有乡土气,静若泉水。有人喜欢烈女,有人喜欢牧羊女。我属于后者。米勒有一幅画叫《牧羊女与羊群》,高高的地平线上,牧羊女披着旧毛毡披肩,围着红头巾,背对着羊群与彩霞……画面充斥着一种力量,折射出忧郁的抒情。

红柳不张扬

喜欢悄悄地红

像少女脸上不知不觉

浮出的红晕

书鱼记丨红柳红了

远天远地,谁也不注意,红柳就红了。红柳没有野心,不会快马加鞭地生长,似乎为了与干旱风沙比耐力,看谁熬得过谁。没有人把红柳折回来养在瓶中观赏,红柳属于大野,红柳是苍茫中的一抹红霞,飘逸悠远,收在瓶中,魂就散了。

红柳的叶子是灰色的,长出来就有点老气横秋。植物学上名为多枝柽柳,柽柳科柽柳属。不是怪,是柽,是倔强。耐旱,耐寒,与西北人一样。新疆龟兹、和阗一代,人们把红柳叫“沙里红”,极尽赞美。

六月开始,家乡戈壁上白花花的盐碱地铺开了宣纸,风蘸着稀疏的雨水,点画出一簇簇红柳。它们坐地视天,兀自演绎着生命的形色。无风时,它们像静场的演员,垂立在天幕下,看别的花朵表演;有风时,它们随风起舞,摆动花穗,俨然彩云在地面上飘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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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红柳的美感知之甚晚

也许是红柳花没有沙枣树的香气,枝叶上也不带露水,引不起我的兴趣,甚至一度不把它当花来看。我见过画家画红梅、画红杜鹃、画映山红、画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却未发现有画红柳的。同为人间草木,境遇竟如此不同,现在想来,是极不公平的。

纪晓岚流放新疆,“发人间之幽微”,以诗追述风土,兼叙旧游。“依依红柳满滩沙,颜色何曾似绛霞。若与绿柳为伴侣,腊梅通谱到梅花”,将红柳比作梅花,梅花与红柳心性相向,这样作比未尝不可,道出了红柳的品格。

画不画红柳是画家的事,人们却喜欢用红柳做地名,如红柳河、红柳园、红柳滩、红柳泉、红柳坝、红柳湾、红柳坡,听听,多响亮,眼前一片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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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中有一个囤,一米多高,红柳枝条编织的,用来盛粮食。过年炸油饼时,母亲用长相直的红柳削成筷子,下到油锅里捞油饼,这样油就溅不到手上了。除此之外,红柳就是烧锅柴,火头硬,温度高,家家都备有一垛,随取随用。新疆红柳烤肉,上过央视《舌尖上的中国》,迅速走红。我在敦煌月泉小镇吃过当地人做的红柳烤肉,羊肉切成大块,用红柳枝串着烤,更平添了几分红柳的树香,别有一番风味。不知红柳烤肉对红柳来说,是福还是祸。据统计,乌鲁木齐市每天销售的红柳烤肉有1万多串,消耗掉的红柳签子竟有4000多米,一年就是1460千米红柳签子,这得需要多少红柳来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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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的文联朋友在黄泥堡搞了一次文学采风活动,主题是“红柳精神,裕固情怀”,很有民族特色。不知何时起,红柳成了一种文化,悄悄走红,诸如红柳网、红柳广告、红柳女装、红柳床单,商家看中的是红柳身上所固有的人文情怀。我在北京学习时,看到一家红柳文化传播公司,在大都市中尤为显眼。我为家乡的红柳高兴。

上海有一条路叫红柳路,不知何故?也许跟当年支边到西北的上海知青有关。走在红柳路上,他们一定会想起那个红柳花一样火热的时代,想起与红柳相生相伴的日子,想起大西北的苍茫辽阔。也许红柳是他们最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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