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皇(民间故事)

胡同口的烧饼皇也没多大的野心,就是盼着身边的烧饼婆子能生个男娃娃,接他的烧饼摊子。说到底,子承父业也是为了传宗接代,可这生孩子的事儿,性别可是不尽随心的。

烧饼皇瞧着睡熟的烧饼婆子圆溜溜的肚子,顺手摸上了一把,心里头想,这一定得是个儿子。没留神就把烧饼婆子给撩拨醒了,烧饼婆子咂咂嘴,抬脚将他从床上踢了下去:“我要喝鸡汤。”

烧饼皇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给烧饼婆子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轻轻掀起了床后的一道帘子,烧饼皇就瞧见挤在一张小床上熟睡的三个女娃娃。

还好没吵醒,烧饼皇稍微放心了,从枕头套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心里想着,这女人难养,带把儿的一个没生,嘴倒叼了。可他不能说,怕媳妇是每个已婚男人长情的证明,只是他没想到连带着也怕了自家的三个女娃娃。烧饼皇出门前又瞧了一眼自家的女人,默叹:女人猛于虎。

烧饼皇买鸡回来还没到家,就看到胡同口围满了人。这咋回事?

烧饼皇就是烧饼皇,从他爷爷辈儿都在这里卖烧饼,除了巷子里那条土狗身上有几个虱子他不知道,其他的哪能瞒着他,他估摸着,是烧饼婆子生了。

果真,他手里的鸡还抖着膀子挣扎的时候,他家大闺女就从人堆里冲出来喊他:你媳妇生娃娃了,你还傻愣着做什么。

瞅瞅这姑娘,都十二三岁了,咋的说话口气就是让他听不惯呢。烧饼皇压根来不及说道她,眼下,得先看娃娃带不带把儿。

邻居都瞧他回来了,浩浩汤汤的让出了一列路,烧饼皇抬头瞧了一眼,那憨俩闺女正蹲在门口等他哩。烧饼皇有点紧张,还稍微有点头晕,为啥也不知道,难道是这阵仗太大了?不好说,他知道自己操心的是生的到底是不是男娃娃,可要真不是男娃娃他又能怎样?就凭他在家这地位,最多也就干嚎两声,家里的女人呐,哪一个都不话搭理他。

他心底有些懊恼,总觉得是时代错了,就她媳妇这只生女娃娃的肚子,要搁民国前头,他早休了她。现在这翻天覆地变的,倒都是他的错了,瞧家里的三个女娃子,都跟狼崽子似的。我只是命不好,烧饼皇又叹了口气。

他不太敢进门,生怕里面接生的婆娘们告诉他又是个女娃娃,可不是连个盼头都没了?难道还能拖拉拖拉再生俩?

想到这里烧饼皇着实心底发麻,再拖拉俩也未必是个男娃娃,现在带着三个女娃娃都只能吃烧饼了,要是带六个……烧饼皇不敢想了,再想下去怕是要吃柴火灰了。

小女儿看见他,阔着小短腿咿咿呀呀的扑来了,烧饼皇一把抱过她。二闺女看到他没说话,静静的从烧饼皇手里攥过去鸡脖子,自己逗乐去了。

这小闺女是前年生的,刚会走路也没多久,不过扯嗓子哭的时候也真是撼天动地,旁人不知还以为小丫头受了天大的委屈,烧饼皇知道,这娃娃肖极了烧饼婆子。

小闺女最大的爱好就是揪烧饼皇的胡子,可烧饼皇觉得疼啊,一旦稍有闪躲,那丫头就开始伸手抓脸了。不过这个时候烧饼皇心里有事儿,丫头揪他,他也没多大感觉。

终于等的人都散了,听到了里头传来娃娃的哭声,响亮的很。老太太从里头出来了,烧饼皇想问她,可张口该问啥?问带没带把?媳妇辛苦生了娃娃可不是太没良心了。问媳妇咋样了?可他心里只想知道娃娃有没有把儿。烧饼皇揪心,最后对着老太太张张口,啥也没能说出来。

老太太心里亮堂,从烧饼皇手里接过女娃娃,让他自个儿进去看。烧饼皇心里突然乱了,五味杂陈,步子都迈不开了。可里头的娃娃还哭着招他进去哩。

烧饼皇也不想了,不就是咬牙一横心的事儿么,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烧饼,啥样的芝麻没见过,哪儿能被一个小娃娃折腾的心颤!

“孩子爹,是个男孩。”烧饼皇还没进去就听到烧饼婆子说话了。

她说是个男孩,烧饼皇听完就开始耳鸣了。男孩?可最终还是没能消化掉这话,径自的倒在了地上,没出息的晕了过去。

烧饼皇就这样过着他的小日子,恍恍惚惚二十年就过去了。

烧饼皇还是烧饼皇,巷子口里头家摆摊儿卖烧饼的还是他,只是他一天也做不了几个烧饼,烧饼婆子也去了。

大闺女十三岁的时候辍学,跟着他做了两天烧饼就待不住了,跑到外地去打工,两年后回来拖着一女娃娃,肚子里还提溜着一个。烧饼皇没有大姑爷,却平白多俩外甥女,烧饼婆子气病了。

二闺女十五岁的时候辍学,压根没跟他学做烧饼,跟着小诊所当起了护士只是没两天就配错药,死了人。烧饼皇把家底掏了干净,头一回真吃了柴火灰,烧饼婆子一病不起。

三闺女是个比较争气的,上完高中就去学缝纫,缝的头一件,是烧饼婆子的寿衣。

小儿子倒是读了两天书,才十七的时候就领女人回家了。烧饼皇用鼻子就闻到了那女人浑身的风尘气儿,将二人赶出了家门。

烧饼铺子还开着,只是炉子里的火灭了。

烧饼皇还是烧饼皇,不是烧饼多好吃,只是因为他姓皇。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