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之行,是旅行,也是修行

西藏之行,是旅行,也是修行

從8月15日下午5點40分無比興奮地衝出火車步入拉薩的街頭,到8月25日下午12點50分依依不捨地踏上火車離開拉薩,我們在西藏共計逗留了十天時間(如果從8月11日離郴到27日回郴算起,此次旅程我們共用了17天),十天來,我們走過拉薩的大街小巷,瞻仰了神聖的布達拉宮、大昭寺和小昭寺,參觀了“拉薩三大寺”裡的哲蚌寺、色拉寺,遊覽了達賴喇嘛的夏宮“羅布林卡”,到當地久負盛名的“光明甜茶館”品嚐甜茶、體會市井生活;我們還去了西藏三大聖湖中的“納木措”和“羊卓雍措”,又到了有“西藏江南”之稱的林芝地區領略了尼洋河的美麗逶邐,巴松措的清秀迷人,魯朗林海的巍峨蔥鬱,以及雅魯藏布大峽谷的雄渾激越,除了山南和日喀則的幾個景點(特別是珠峰)由於時間因素無法一飽眼福之外,西藏的主要知名景點,我們都去過了,對於首次進藏的我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隨心所欲、從容淡定地完成西藏之行的——與花費的費用相比,讓無數嚮往西藏的遊客們更為糾結的是漫長的旅程、顛簸的路途以及可怕的高原反應。

西藏之行,是旅行,也是修行

西藏實在是太遠了,無論你從西藏以外的任何一個地方出發,你都會發現進藏的路途都很遙遠,比如我們這次進藏和出藏,是乘坐郴州-拉薩的唯一一趟列車,途中要經過湖南、湖北、河南、陝西、甘肅、青海和西藏七個省區,全程4600多公里,運行51個小時,要在人員擁擠、空氣混濁的火車上熬過兩天兩夜還要多的時間,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艱難的考驗,尤其是買不到臥鋪只有硬座甚至是無座的情況下。反正在進藏和出藏的四個晚上,我基本上都沒睡覺,因為我把座位讓給兒子睡覺去了。其實就算坐著也難以入睡,白天還好過,晚上是最難熬的,疲憊和嗜睡讓人昏昏欲睡,堅硬和彎曲的座位卻令人坐立不安、無法入眠,只能無比煎熬地倒計時,盼望著早點天亮。

西藏又太大了,除了拉薩街頭,想去其他任何一個景點都相距甚遠,破爛的道路、一路的限行限速,使車速大多數情況下都只能在50碼甚至更低的速度下艱難行駛,顛簸的路途讓人如同坐過山車一般刺激,翻越山口、一路穿梭在懸崖峭壁間又令人無比驚恐,還有變幻莫測的天氣、無處不在的高原反應也讓人難以忍受,想象一下,在西藏大地,你不得不忍受長達10個小時的顛簸路程以及驚險刺激的行駛體驗,然後只能在景點處匆匆遊覽一個小時甚至更短的時間然後又風風火火地趕往下一個景點,這樣的痛苦煎熬又有多少人能夠承受呢?

而讓人談虎色變的高原反應更是將許多人阻擋在西藏之外,甚至讓許多已經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來到西藏的人們又不得不打道回府,從西寧換乘之後我們便開始有了明顯的高原反應,但為了不產生依賴性,我們之前都沒有服用高原安、紅景天之類的藥物,到西藏之後也沒吸過氧,全靠自己努力克服,到了拉薩之後的第二天,遊覽羅布林卡的時候,兒子吐了一地,同行的朋友王霞和她兒子也反應強烈,到次日去納木措玩時,除了娟狀態尚好,我們四人都頭疼欲裂、渾身乏力,畢竟,納木措海拔超過4700米,經過海拔達5190米的那根拉山口時,我們只下車了幾分鐘,卻感覺到了冰天雪地間的寒風冷冽,整個人都呼吸困難,等到了納木措時,兒子走都走不動了,我無奈只能忍著難受揹著他進出納木措,短短的幾百米距離彷彿是刀山火海般艱難,我真擔心我和兒子兩人隨時會摔倒在地,王霞更是吐了幾次,回到拉薩她再也受不了了,囑託我幫她買回郴的車票,越早越好,我只能給她們買了最早19日回郴的火車票,18日晚上她兒子還發燒了,好在後來退了燒,要不就麻煩了,要知道,在高原上最怕的就是感冒發燒,嚴重的是會引發肺氣腫甚至危及生命的。

王霞和她兒子提前回郴,讓我覺得十分愧疚,因為是我叫她們進藏的,卻沒有照顧好她們,同時也讓我對這次西藏之行產生隱約擔憂,害怕娟和兒子也會被高原反應所困,不得不提前結束旅程,好在我們三人都忍受住了,其後的幾天,漸漸適應了高原的環境,高原反應也消失了,這時我們才明白,其實進藏最初的幾天是最難受的,熬過了那幾天就好了,在西藏待得時間越長,高反就越輕。

從踏上進藏的火車開始,一路上我們不斷目睹不少遊客遭遇高原反應的痛苦,在格爾木,有一位女性乘客高原反應強烈,雙腿腫得走都走不動,最後被乘務員用輪椅推下火車,提前結束了她的西藏之行。在納木措,不少遊客吃著各種抗高反藥物,吸著氧氣,即使在拉薩街頭,當地的百姓也都是慢慢行走著,絕無快步如飛者,因為高原上稀薄的氧氣會讓再矯健的人也變得反應遲鈍,尤其是上坡爬樓時,每邁一步都無比沉重和艱難,在哲蚌寺,從大門到寺廟的短短几百米距離,我們卻氣喘吁吁地走了半個多小時,因為全是上坡路。在回郴的火車上,聽到許多遊客提前返程的故事,基本上都是因為忍受不了高原反應而不得不忍痛割愛,與心愛的西藏提前告別。

有人說,拉薩是一座慢吞吞的城市,在拉薩待了一個星期我才明白這其中的真正緣由,那都是因為高反呀,人們不得不慢吞吞地說話、慢吞吞地走路、慢吞吞地做事,我相信,再性急的人到了拉薩也會變成慢性子,人啊,誰都無法逃脫大自然的偉力。

除此之外,那強烈的紫外線、炙熱的太陽,驟變的氣溫,滿街瀰漫的難聞的氣味也讓人難以忍受,正如導遊所說,在西藏,遊客們不得不面對和承受“眼睛在天堂,身體在地獄”的矛盾狀態,西藏不能不來,但也不可多來,除了少數極其喜愛西藏風景和文化的遊客之外,大多數遊客來了一次西藏便再也不想也不敢來了。

西藏之行,是旅行,也是修行

但是我想說,當我領略了西藏大地與眾不同、空曠遼闊的美景之後,當我感受了藍天白雲之下的虔誠信仰之後,當我有了脫胎換骨般的領悟和蛻變之後,所有的艱難與煎熬都是值得的。痛苦的旅程因為有了美麗風景的點綴和虔誠信仰的註解從而變得意義非凡。感謝這一次遲到太久的西藏之行,在飽覽美景的同時,更有那無數美麗或動人的傳說和故事溫暖著我的心房、震撼著我的心靈。

西藏的美麗自然是公認的,那是一種絕無僅有的美麗,在這個號稱“第三極”的雪域高原,因為千萬年來與世隔絕、未受人類活動與工業汙染的影響,從而擁有了最透明清澈的藍天白雲和江河湖泊,在人煙稀少的西藏大地,隨處可見高聳的雪山、遼闊的草地,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雄渾遼遠,這讓習慣了鋼筋水泥、生活在城市的逼仄空間裡的遊客們獲得了極大的釋放和解脫,再也找不到如此雄偉的景色,再也感受不到如此遼闊的天地,在遙遠的西藏,遠離了熟悉的城市和人群,擺脫了瑣屑的生活與煩惱,你會無比嚮往這山川湖泊般的寧靜簡單和朝拜的信徒們的虔誠善良。

西藏之行,是旅行,也是修行

那雪山和白雲真是白啊,白得既純粹又幹淨,彷彿可以洗滌掉所有的汙垢;那藍天和湖泊真是藍啊,藍得既透明又清澈,似乎可以窺見所有的秘密和靈魂;還有那虔誠的叩拜和轉經,每一個叩著等身長頭的身影都會在瞬間擊中你柔弱的心靈,讓來自內地毫無信仰的人們再也沒法無動於衷。在布達拉宮前的街頭,我看見一個只有一條腿的藏民將柺杖放在揹包裡,僅憑雙手和單腿完成叩長頭的儀式,一次次艱難但卻標準而堅定的起身和叩拜,讓每一位路過的人們都為之動容,善良的人們將鈔票或食物塞到他手中,表達著對他的鼓勵和讚賞之情;在大昭寺,我看到釋迦牟尼佛殿前的一根立柱上鑲嵌著無數骨釘,那是大昭寺聞名的牙柱,上面鑲嵌著的,是千千萬萬個倒在路上的虔誠朝拜者的牙齒,當他們由於疾病、嚴寒或飢餓或其他種種意外無法到達聖潔的大昭寺時,他們會在臨終前用石頭敲下自己的門牙,然後囑託同伴帶著他們的門牙來到大昭寺並楔入牙柱,以逐死者生前願望,讓牙齒代表自己到達朝拜的聖地;

西藏之行,是旅行,也是修行

在西藏的每一座寺廟裡,供奉著無數佛像,而每一尊佛像面前都擺著功德箱,與內地巨大的、上著鎖的功德箱不同,藏傳佛教寺廟裡,所有的功德箱都是敞開的,有些就是一個簡陋的盆子,裡面放著大把大把的零鈔,每一位信徒或遊客都可自行找贖,而最多的零鈔居然是一毛一毛的,你可以不捐,也可以少捐,絕對不會像內地寺廟裡一樣,忽悠你花大價錢燒高香或捐鉅款,少了還不高興。

藏傳佛教與內地佛教最顯著的不同在於藏傳佛教屬大乘佛教,主張利他;而漢傳佛教以小乘佛教為主,著重自己的解脫,只度自己,不管他人。而且藏傳佛教重來世不重今生,這從藏傳佛教寺廟裡大多主供強巴佛(即漢傳佛教裡的未來佛彌勒佛)就可見一斑。在這片全民信教的神聖土地上,藏民們尊崇樸素節儉的生活,絲毫不重視物質金錢,他們認為,今生就是受苦受難,只有飽嘗苦難並樂善好施,才能擁有幸福的來世,這也造就一種流傳千年的習俗:多數藏民都會把自己的絕大多數財物捐獻給寺廟,所以在西藏,最繁華最富裕的絕對是寺廟。藏民們對今生擁有的一切都毫不眷戀,包括身體和生命,所以他們才如此嚮往天葬或水葬。

西藏之行,是旅行,也是修行

在西藏的每一天,我都無比貪婪地感受著這些信仰的力量,聆聽著許多普通人的故事。在雪雁街,幾個年輕的女孩來西藏玩了幾個月了,沒錢了,她們便擺攤賣各種小飾品,賺了錢再繼續旅行;在往返林芝的國道318途中,我看見不少騎行者、徒步者以及叩著長頭的朝拜者,他們無一不是衣著襤褸、腳步艱難、神情疲憊,但都目光堅定、始終向前,我相信鼓動他們向前的力量,絕不僅僅是如畫的風景,更有堅定的信仰。

西藏之行,是旅行,也是修行

往返的火車上以及旅途中,我也認識了幾位朋友,有一位來自廣東的陳姓中年男子,獨身一人來到西藏,哪裡都不想去,只願安安靜靜地待在拉薩,他說就想一個人待著;而另一個來自廣西的潘姓小夥,則是一位勇敢的騎行者,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進藏,第一次是3年前坐火車進藏,上個月他離職了,突然想起自己多年前想騎行進藏的夢想,便迫不及待地趕到成都,從成都買了輛自行車,便一個人上路,用了28天時間騎到了拉薩,他甚至不在乎自己已經幾年沒怎麼騎過自行車了;而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在返郴的火車上認識的同樣來自廣東的一位胖乎乎的年輕女孩,居然孤身一人在西藏待了兩個月之久,期間還去了趟尼泊爾,而且所有的費用才花了一萬多元!她說她在拉薩的客棧裡,和老闆及其他旅客關係都處得挺好,她幫著做飯菜,所以老闆很大方地免去了她的住宿費用,又把摩托車借給她用,也節省了不少交通費用,她還向我傳授她的逃票秘笈,熱情爽朗的她總是笑呵呵的,渾身散發著健康快樂的氣息,絲毫看不出她剛剛失去工作的痛苦以及在孤身一人生活在雪域高原上的種種艱難。

還有那位我們曾包他車去納木措的大學畢業沒有著落最後選擇在拉薩開黑車的河南司機朱師傅,在林芝旅遊時認識的江蘇人卻在我們郴州也有業務往來的李總,遭遇車禍卻依然選擇留在西藏的四川姑娘李導遊......許多來不及端詳和記住的笑臉在眼前一一浮現,我知道,每一位往來或紮根西藏的人都有著只屬於他(她)的故事,或者憂傷,或者彷徨,或者艱難,或者窘迫,可是最初的緣由是什麼都不重要,那雪域高原上的藍天白雲、草原湖泊以及縈繞在寺廟或街頭的誦經聲和那些虔誠的朝拜者的身影足以讓每一位來到西藏的路人洗去塵埃,收穫寧靜,擁抱快樂。

西藏之行,是旅行,也是修行

我相信,每一位來到西藏的遊人都會和我一樣受到震撼和改變,西藏之行,不僅僅是身體的旅行,也是心靈的旅行和修行,當我告別了這片神聖的大地,我輕輕地告訴自己,我實踐了自己的夢想,來到了夢裡想來的地方,我戰勝了漫長的旅途、疲憊的旅行和可怕的高原反應,我領悟了生死的奧秘,見證了輪迴的力量,從今往後,再沒有遠方可以攔住我前進的腳步,也沒有艱難能夠羈絆我自由的靈魂。

返郴的途中,我們乘坐的8號車廂是特意為南方各大城市裡的“西藏班”的學生們備留的,這些滿臉稚氣的年輕學子,穿著時尚的服裝,說著標準的普通話,用著最流行的手機,在他們的身上,似乎已經很難發現傳統藏民們的身影,有那麼一瞬間,我特別想知道流傳千百年的藏傳佛教對他們是否還有影響,以及他們身上又還保存著多少藏民傳統,可又怕顯得唐突或者褻瀆,終究未敢冒昧打擾。

和藏地之外的遊人們千方百計想去西藏看一看的迫切心情一樣,這些“西藏班”的學生們無比嚮往繁榮發達的內地城市,畢竟,那是一種迥然不同的嶄新的生活,他們,可能選擇與長輩們完全不同的全新生活,就像我們也想逃離原來一成不變的生活一樣,在追求幸福的前行途中,沒有誰對誰錯,只有快樂與否。

想起文成公主進藏多年後喟然而嘆的那句話:“到不了的地方是遠方,回不去的地方是故鄉”——如今,再遠的地方只要你想去就一定可以到達,可是越來越多的人,卻早已將他鄉作家鄉,故鄉,卻已越行越遠,終究變得遙遠漫漶起來,甚至再也無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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