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平安夜，我住進額爾古納河邊的小村子，村裡人在大雪封山之前都移去縣城了，留下的夫婦倆是專門等我們的，還記得平安夜的大餐，是夫婦倆才撈的幾條魚。經歷了十天風雪，坐在爐火前，聽屋外下雪的聲音，浮躁的心一旦安靜下來，攝影就變得不值一提了。
一夜風雪，覆蓋了腳印和車轍，好像這裡我從沒來過。
圖文：陳雷
北方，一直以一種固有的影調，存在於我的想象之中。這塊被白雪簡化了的遼闊土地，有著與生俱來的純潔性和神秘感。大片的純白，是印象裡視覺和精神上最直觀的感受。相比於藝術化的影調加工，我更傾向於用相機記錄和感受真實的北方。
童年永遠是那麼美好。二道白河、扎蘭屯、滿歸、達爾蓋、阿拉善、科布多、庫蘇古爾湖——這些代表北方的地名，就像孩童時代玩伴們的名字，有著與生俱來的純潔性、神秘感。瞭解一個地方，如同瞭解一個人，希望看到他的過去。如果說那些過度粉飾的大城市代表著現在，那麼散落在草原、群山、荒漠中城鎮、鄉村，或許還殘留著這個地區的過去。
北方的很多小城鎮歷史很長，聞得到炊煙，看得見滿天繁星，是這些小城鎮曾經留給我的深刻印象。它們的共同特點，就是依賴自然資源生存、興起，也伴隨著資源的枯竭而衰敗、消失。它們的不同之處，就在於衰敗的原因和週期各異，有天災，也有人禍。
除了美，風景還有多少可能
我的旅行比較隨性，只會制定個大概的方向，因為在路上，往往比目的地還精彩。這種不確定性，給我的旅行創作留有更多的想象空間。排列整齊的樹木，原野中的建築、生產工具，道路、橋樑，把重新排列組合的環境元素作為拍攝對象，在自然的語境下去描述這種異化，也是我對風景題材的一種新嘗試。
旅行，只為證實想象
“主題先行”是我習慣的創作方式，根據預先設定的題目，對目的地、旅途及目標進行合理規劃，更有利於發現與創作。哪些內容可以忽略，哪些內容需要全力投入，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創作的成功率。構思一個攝影項目，涵蓋了設立主題、立意，畫面描述內容、對象，以及拍攝環境、目標等。有了明確的主題，拍什麼？去哪裡拍？怎麼拍等等一系列問題，自然不會困擾你。有的攝影師奔波於全世界，從一個景點趕往下個景點，而他們卻來不及思考，好好斟酌拍攝的意義，照片的語言。
我有個比較有趣的長期項目，就是拍攝旅途中遇到的白馬，算是我專為旅行設計的“偶遇”計劃。至今為止，這個項目已經拍攝了十年，總計拍攝收集了數百張關於白馬的照片。蒐集的過程有趣又奇妙，若不是我提前計劃了這個項目，可能就不會注意到這些漂亮的白馬，也不會捕捉到這些美麗的生靈。下面這張白馬的照片是我很喜歡的一張，馬兒站在遠處坡上，同行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它，但對我來說，這個一閃而過的畫面，正在我的計劃之中。
觀點與自我養成
我屬於那種被訓練過的攝影師，從學繪畫開始到膠片攝影，從平面設計到影像後期，從商業攝影到藝術創作，匠氣的一面就是從小就知道，沒人為“醜”的照片買單。大量的拍攝案例和圖片閱讀，使我能從取景器裡快速篩選掉無聊的題材和喧囂的色彩。另外，我沒有技術和技巧上的負擔，能更多地去留意光影之外的東西。很多因素可以影響我的作品，除了上述這些靠時間“養成”的基本功，更多的是來自生活中對於攝影的直覺和衝動。
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如願，作為有經驗的攝影師，對基本的地理常識和人文歷史，都該有一定的知識儲備。很多攝影師習慣隨心地拍完後，再從拍攝的照片中尋找主題，我覺得這樣做不可取，是亡羊補牢，往往錯過精彩的畫面內容。即便東拼西湊找到了主題，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最佳效果。我認為好的風景作品傳遞出的是作者對環境認識的感受，而不是符合什麼技術指標和學術標準，藝術不是科學，不需要太嚴謹。作品好看，並不表示描述簡單，也並不妨礙人們觀看作品提出問題。
這世界上的美景是拍不完的，對於創意攝影我有兩點小的思考：首先，不要用身體去冒險，因為創作靠的是思考與智慧；其次，不要帶著別人的攻略去旅行，旅行需要帶著“改變”、“創新”的態度，急於效仿好的作品，而不願意自己去思考，是創作惰性，會成為一種習慣，很難改變。
在我看來，除了日常所見即所得的照片外，作為攝影師還應該有更多的想象、思考和觀念。創意攝影傳遞的是藝術感和啟發性，對觀眾的閱讀能力也有一定要求，不能單憑生活經驗判斷。不僅依靠技術、執行力，更考驗的是攝影師的畫面把控力和抽象思維能力。對於我，攝影真正的樂趣就在於不受限制，沒有拘束。一句話、一首歌、一個畫面、一個故事，都可能成為我觸發創作的靈感。
通過多年的實踐，我深感自然之美除了星空、雪山、具有靈性的生命，還充滿著更深層次的自然精神。近幾年我更多關注“風光大片”背後的精神，開始思考如何更加藝術化地去表現自然中的生存關係和狀態，希望能在傳統風光形式上有所突破。
陳雷（十一步）：攝影師、平面設計師。南京一視覺商業攝影俱樂部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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