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間，揚州有一個大鹽商叫劉聚寶，人稱“劉鹽商”，靠壟斷鹽業買賣發了家。有錢之後，劉鹽商想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於是便附庸風雅收藏起字畫來。
劉鹽商家中有個清客，叫陳府，人送外號“陳清客”，能言善辯，且工於心計，平時深得劉鹽商賞識。劉鹽商收藏字畫之後，陳清客便派上了用場，劉鹽商對別人信不過，但對陳清客卻是言聽計從，吃不準的字畫，陳清客說買他就肯定買下。時間一長，揚州城內那些字畫販子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摸透了，如果想把字畫賣給劉鹽商，他們就先去找陳清客。
可是，找陳清客也不能白找啊，於是他們乾脆給陳清客回扣，慫恿陳清客一起去騙劉鹽商。次數多了，陳清客吃回扣的胃口就越來越大。
有一個叫王販子的字畫商，手上有一幅元代名畫，他自恃奇貨可居，不想讓陳清客從中撈回扣，於是這天就繞過陳清客，直接找到劉鹽商府上，將畫軸展開，給劉鹽商看。
這幅畫軸高丈餘，寬數尺，畫中為五人擲骰子，盆中五顆骰子落定，分別是么二三四六，剩下的一顆還正在飛轉。再看那五個賭徒的表情，一個兩眼圓睜，紅得可怕，張口作大呼小叫狀，另外四個或驚喜，或痛苦，或深思，或緊張，兩隻眼睛全都盯著那顆飛轉的骰子看，神態各異的賭徒形象被畫家栩栩如生地搬在了紙上。
這幅畫劉鹽商越看越歡喜，他顧不得拉陳清客來鑑定，當即付給王販子二萬兩銀子。
可是，這事兒沒多久就被陳清客知道了，陳清客差點沒氣昏過去：自己這回要少拿多少回扣啊！如果那幫販子今後都這麼繞開我，我陳清客今後還怎麼在揚州立足？
想到此，陳清客一步三搖來到王販子家中，拐彎抹角問他要回扣。王販子見畫已賣出，錢也到手，當下便一口回絕。陳清客沒想到王販子不給自己面子，“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鐵青著臉，不聲不響離開了王販子家。
第二天，劉鹽商為慶賀自己得一寶畫，在府上大宴賓客。席間，他讓人將畫軸懸掛於中堂之上，讓大家欣賞。眾賓客一見，“哇”齊聲叫好，稱畫畫得好，誇劉鹽商眼力好，把個劉鹽商樂得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一直到眾賓客散去，最後只剩陳清客一個人了，只見他在畫前反覆觀摩，一會兒搖頭，一會兒臉上的眉毛、鬍子都皺成了一堆，劉鹽商才頓時清醒過來，想起這幅畫是直接從王販子手裡買來的，當時並沒有讓陳清客看過。
劉鹽商賠著小心問陳清客：“你以為此畫如何？難道看出什麼破綻來了？”
陳清客答道：“劉公，此畫是真的，但此畫畫得有問題。”
劉鹽商嚇了一跳，趕緊問道：“有什麼問題？”
陳清客說：“你看這盆中的鶻子，五子皆已落定，剩下的一個應當為五，方可算順子。你看那張口大呼小叫者，必然是叫‘五’，劉公，你說對嗎？”
劉鹽商連連點頭：“對對對，你往下說。”
陳清客說：“既然是叫‘五’，當然應該把嘴巴合攏，才能叫出聲來，張口怎叫得出‘五’來？劉公不信可以一試。”
這還用試？劉鹽商想一想道理也就通了。
陳清客繼續道：“此畫如果是名家所畫，哪會有如此敗筆？這不分明擺著是那些一文不值的下三流畫家所為？二萬兩銀子，劉公，我看你是打水漂了。”
劉鹽商自然心疼錢咯，他趕緊叫下人將畫退給王販子，並把王販子訓斥了一頓，將二萬兩銀子立馬追回。
王販子自知胳膊扭不過大腿，只好把錢拿了出來。王販子當然知道這是陳清客在中間搗的鬼，想來想去，這幅畫要想再出手，也只好請陳清客出馬，否則此事若是傳開去，這畫還真一錢不值了。
王販子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來到陳清客府上，求陳清客出面幫他打圓場。可是，陳清客聽了一口回絕。王販子急得臉都白了，跪在地上說盡了好話，並且許諾事成之後，重謝五千兩銀子，陳清客這才答應下來。
過了幾天，陳清客急匆匆去找劉鹽商，說：“劉公，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王販子的那幅畫，其實它應該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名畫，可我一時未作深思，竟然鑄成大錯，我有負恩公啊！”說罷，捶胸頓足，裝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劉鹽商吃了一驚，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請說來我聽聽。”
陳清客道：“我後來想了好幾個晚上，終於想通了。畫面上那個張口大叫者，可謂神來之筆。劉公請想，賭錢時，若張口叫‘五’，豈不洩露天機個有主意的人，那你就拿三萬去呀！快去，快點！”
就這樣，陳清客憑自己三寸不了嗎？哪有將自己心裡的點數告訴別人的？他口中叫的應該是‘梅’，梅花的‘梅’，而‘梅’則正合他張口的口形和神態。梅花不正好是‘五’嗎？此良苦用心，實在是畫界高手所為，豈是一般畫匠所能想的出來的？”
劉鹽商一聽，捶胸頓足道：“那你趕緊拿二萬兩銀子去給我買回來呀！”
陳清客連連搖頭：“別人都給王販子三萬了，您現在二萬怎麼拿得下來？”
劉鹽商道：“虧你還是爛之舌以及投機取巧的本領，輕而易舉就為自己賺得了一萬五千兩銀子。
文/葉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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