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趣事――我欠他一块锅巴

拜年趣事――我欠他一块锅巴

老家人赶集总是能带来老仁寿的最新消息。太平人总是喜欢说老仁寿的事儿,就像我们关注贾玲或冯小刚,贾冯是喜剧和电影界标致性的人物,绕过她(他),业界的事就没法说周全。对,老仁寿就是太平标致性人物,或者说,是活历史。

我不会忘记,我欠他一块锅巴。读三年级的教室是大队砖厂轧瓦间,墙是土墙,厚厚的,开了拳头宽的缝,便于风干瓦坯,上课的时候,常有胆大的老鼠或鸟雀出入。有一次,一条黄鼠狼窜进来,把我们快活死了,乱哄哄地一起去捉。黄鼠狼刁得很,神神气气地从老师的讲台上遛一圈,跑了,消失在草丛里。后来,它又来过几次,再后来,就不见了。

比捉黄鼠狼更好玩的就是到老仁寿食堂去偷锅巴。

那时老仁寿有五十多吧,(在孩子眼里已老得不行了,)给大队食堂烧饭。食堂就在教室对面,百十步。午后,老仁寿洗涮完,总是掇条长凳骑着门坎眯缝一会儿,憩中。老仁寿炕锅巴手段特别高,金黄金黄的,香喷喷,崩脆,叫你课都上不安。他把锅巴装在箩兜里,不挂在屋梁钩上,很随意地撂在锅台上。这好像给我们孩子偷锅巴创造了机会,小四得手好几次,因为老仁寿躺在板凳上睡得很死,甚至还放出让人放心的呼噜声。

我禁不住小四的怂恿,干了一次。我太紧张了,我想如果正在偷锅巴时,他睁开眼,我该怎么说?怎么办?!小四说:“切,你就是胳肢他,老头子也不会醒,死得很!”

小四这么一说,我也有了胆气。果真如此,我蹑手蹑脚侧身越过门坎时,留意一下,他睡得实在香。双手抱在胸前,两眼紧紧闭着,鼻孔还有轻微的鼾声,颊间稀疏的麻点似乎也安然睡去。

然而,扒箩兜时,小四不小心把勺子弄掉地上,发出咣当声响。我吓得哆嗦起来,这下全完了,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四也猫在地上,直溜着眼睛,不敢吱声。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有一只小鸟趴在窗台上冲我们叫,老仁寿似乎睡得更死了,头发都没动一下。一切都是安静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金黄的锅巴,太招人馋了,我也不想撒手,将裤兜揣得满满的,抽身出来。然而,在我出门回眸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见老仁寿微微睁开了眼,我也分明看见他嘴角的微笑。

四十多年一晃,老仁寿真老了,他属猪,过完年96,儿子孙子曾孙玄孙五十六人,他谁也不愿靠,自己一个人过。他喜欢打小牌,但别人不便同他玩了,年纪大,怕有闪失。他就站在桌边有头有脑地看,纠正别人出牌的错误。或者,帮孙媳妇做毛绒娃娃,用镊子把丝棉往娃娃小胳膊小腿里揣,孙媳妇打趣他还有多少私房钱了,他说,我就不告诉你。

年初四,我和老婆去给他拜年,他门锁了。邻居说,到他幺儿子家吃年饭去了。他门前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门旁还有一盆茶花,有两朵开得正欢,娇艳欲滴,门上贴着春联:有德流仁讴歌送喜 增荣益誉眉寿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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