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法界見如來,十四世紀《金剛頂經》所出釋迦曼陀羅唐卡賞析

無所從來無所去 金剛法界見如來

——十四世紀《金剛頂經》所出“釋迦曼陀羅”唐卡賞析

今春的拍賣市場,中古陶春拍推出的這幅唐卡無疑是國內拍場的一個極大的亮點。它是一幅非常罕見的十四世紀源於《金剛頂經》的“釋迦曼陀羅”唐卡,其現身有著相當大的學術意義和宗教意義,對其真正核心內容的考證應該是一個研究機構的專項課題。

金剛法界見如來,十四世紀《金剛頂經》所出釋迦曼陀羅唐卡賞析

釋迦曼陀羅

3022

十四世紀《金剛頂經》所出“釋迦曼陀羅”唐卡

西藏 14世紀

66×55cm

雪域梵風-海外重要私人珍藏佛教藝術品專場

《金剛頂經》是早期密教兩大根本經典之一,全稱《金剛頂一切如來真實攝大乘現證大教王經》,又稱《攝大乘現證經》、《金剛頂瑜伽真實大教王經》。以“金剛”來命名,就是從修行的結果而言,反映其所要達到的最高境界和所能證悟的最高智慧。密教自公元3世紀興起於印度後,經原始密教、持明密教階段之發展,至7世紀上半葉和中葉,分別在印度西南和印度東南形成了尊奉《大日經》的真言密教和以《金剛頂經》為根本經典的瑜伽密教。尤其是

在瑜伽密教階段,密教的哲學、修行、方法都趨於成熟和完善瑜伽密教後期,將大樂思想推演到極致,成為後期無上瑜伽密教和藏傳密教的直接源頭。日本學者田中公明在其《敦煌出土關係藏語斷片》一文中通過梵、藏、漢三種文字和吐蕃時期佛教翻譯的習慣等比對分析,認為早在吐蕃時期《金剛頂經·初會》系密教就已在西藏流行。其後古格王國的大譯師仁欽桑波也譯有此經,但內容與吐蕃時期的完全不同,這說明仁欽桑波在將《金剛頂經·初會》引入西藏時,是完全獨立地重新進行了翻譯,或者說採用的有別於吐蕃時期的梵文底本。

金剛法界見如來,十四世紀《金剛頂經》所出釋迦曼陀羅唐卡賞析

(局部圖)

金剛法界見如來,十四世紀《金剛頂經》所出釋迦曼陀羅唐卡賞析

(局部圖)

在早期藏傳佛教中,視宇宙同一切外顯即法身大日如來所顯現智德之表示稱為金剛界;而表現其理體,以顯示眾生本具之佛性稱為胎藏界。金剛界如果配合諸佛的五智,即成為佛、金剛、寶生、蓮花、羯磨等五部族;胎藏界為化導他人之教法,若配以大定、大悲、大智三種妙德,則成為佛、蓮花、金剛三種部族。

《蓮花生大師全傳》中就記載了蓮師身為蓮花王太子的時候,在印度最負盛名,具足一切吉祥,一切護法所護持的神洞當中開啟了金剛界的廣大壇城,在此壇城中,蓮花王太子以清淨的大日如來為中心,圓滿了一切密法眾會的修證。

(局部圖)

之所以說這幅曼陀羅唐卡具有非常高的宗教和學術價值,是因為它為現知存世的唯一一幅按照《金剛頂經》儀軌繪製的中央主尊為釋迦佛的曼陀羅唐卡。現在考古發現僅有三處壁畫與此唐卡內容佈局相似,它們分別是在阿里象泉河流域的卡俄普石窟內東壁所繪的一幅以中央三重同心圓式的蓮花圓輪構成曼陀羅、西藏西部的帕爾嘎爾布石窟KI內東壁的曼陀羅(但這兩個曼陀羅的主尊為大日如來)、克什米爾境內阿契寺(Alchi)松載(Sumtsek)殿內的曼陀羅。其特點是:

第一,這幅曼陀羅的中央主尊是釋迦牟尼佛,結轉法輪印,並非按東密胎藏界中臺八葉院的諸尊像配置,其中心主尊像為大日如來,所結印相當為智拳印。這幅唐卡主尊的頭形、髮式、裝束與大日如來都不相同。第二,這幅曼陀羅的佈局從各方佛像的印相、姿勢上看,阿彌陀佛居於主尊的後方(西方),其下方(前方)為東方阿閦佛、南方(左方)為寶生佛、北方(右方)為不空成就佛。構造上與東密的胎藏界曼陀羅圍繞主尊大日如來的四方佛的方位也正好相反。第三,四佛之間的四大菩薩像的佈局似乎並未嚴格按照東密胎藏界中臺八葉院的西南、西北、東北、東南四方依次配觀音、彌勒、普賢、文殊四大菩薩的儀軌執行。

金剛法界見如來,十四世紀《金剛頂經》所出釋迦曼陀羅唐卡賞析

(12世紀拉達克阿契寺松載殿內的曼陀羅壁畫)

對於這樣的曼陀羅布局,目前學術界有不同的說法。四川大學中國藏學研究所的霍巍教授認為是後期密教《惡趣清淨軌坦特羅》中的《普明曼陀羅》之類的圖像④;中國社科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羅炤先生將其比定為日本東密或漢地唐密中的“胎藏界曼陀羅”圖像⑤。而日本學者對阿契寺松載殿內曼陀羅圖像的考訂意見很值得我們重視和參考,他們將其定名為“釋迦曼陀羅”,認為在三重圓輪的方形外圍四角、第四重各邊四角上可以辨識出四供養以及壇城門內呈忿怒相的四攝衛,各邊繪有賢劫十六尊像,其性質仍然可能屬於《金剛頂經》系統的曼陀羅。據介紹這類曼陀羅圖像在阿契寺松載殿內的西壁、新堂中央、大日堂的東壁亦有遺存⑥,表明其並非孤例,在西藏西部這個廣大的區域內曾十分流行。

(局部圖)

需要指出的是,五佛名稱最早出現在八世紀初的持明密典中時,釋迦佛還多為主尊。唐菩提流志所譯觀音部《不空罥索神變真言經·廣大解脫曼拏羅品》中就曾記載:“曼荼羅內院中置釋迎牟尼佛……。”⑦而佛頂部《一字佛頂輪王經·.大法壇品》也有同樣記載:“中方釋迦牟尼如來……。”⑧只是當大乘佛教發展到晚期時,真言密教認為大日如來集無形無相與有形有相為一體,於是在神抵體系中能“萬法歸一、一化萬法”⑨的瑜伽密教秉承真言密教大日如來至上的統一宇宙觀,最終於《金剛頂經》中形成了以大日如來為中尊的金剛界五佛體系;而印度後期密教新的典籍派生出的各種曼陀羅圖像可達百種以上,形制極其複雜繁多。從今天殘存的梵文經典以及藏文文獻所反映出的信息來看,

隨著佛教傳入西藏高原,這些密教傳承又幾乎全部流傳到西藏,為西藏佛教密宗所吸收融合,因此我們才有緣見到這幅佈局如此特殊的唐卡。

此幅唐卡整幅圖結構嚴謹、層次分明、重彩富麗,體現了早期西藏唐卡藝術的鮮明特點。在嚴格的造像度量規定下,以生動逼真的藝術表現手法創造了形象各異諸佛,從神態至氣勢都做了細緻描述,通過特定的裝飾或手印,如五佛冠、觸地印等象徵的形式表達統一的思想。法像的衣紋線條如行雲流水,佛身、瓔珞及各種不同質感的法器都表現得恰到好處,亦彰顯出它獨特的藝術審美價值。

金剛法界見如來,十四世紀《金剛頂經》所出釋迦曼陀羅唐卡賞析

局部圖

此唐卡不僅表現了異彩紛呈、絢麗璀璨的藝術光芒,更是揭示出深奧隱晦的佛法義理的神秘面紗,它不僅僅是藝術品,更是心靈的體現,賦予了覺悟、參悟的思想。如同心理學家榮格曾說:“在印度和遠東的視覺藝術中,四或八度光芒的圓圈是宗教意象的普遍模式,作為冥想的工具。在西藏喇嘛教,特別富麗而多圖案的曼陀羅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一般而言,這些曼陀羅代表宇宙和神聖力量的關係。”⑩

金剛法界見如來,十四世紀《金剛頂經》所出釋迦曼陀羅唐卡賞析

綜上所述可見,此幅唐卡諸尊法相怖畏莊嚴,散發著慈悲與智慧的光輝。在宗教、設色、尊像及紋飾四者之間,和諧融洽,渾然一體,彼此輝映,構築出一幅完美絕倫的佛教繪畫藝術佳作,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宗教、藝術地位,對於研究西藏早期唐卡藝術的風格與題材具有特別重要的價值。 

參考圖

12世紀拉達克阿契寺松載殿內的曼陀羅壁畫

①四川大學中國藏學研究所等編:《西藏阿里札達縣象泉河流域卡俄普與西林衰石窟地點的初步調查》,《文物》2007年6月15。

②四川大學中國藏學研究所等編:《西藏阿里札達縣帕爾嘎爾布石窟遺址》,《文物》2003年第9期。

③Roger Goepper Alchi·Ladakh’s Hidden BuddhistSanctuary·The Sumtsek,Boston,1996,P218。

④霍巍:《對西藏西部新發現的兩幅密教曼陀羅壁畫的初步考釋》,《文物》2007年6月15。

⑤羅炤:《關於西藏帕爾嘎爾布石窟的一幅壁畫》,《文物》2004年第11期。

金剛法界見如來,十四世紀《金剛頂經》所出釋迦曼陀羅唐卡賞析

⑦(唐)菩提流志譯:《不空罥索神變真言經》卷9,《中華藏》第19冊,第422-423頁。

⑧(唐)菩提流志譯:《一字佛頂輪王經》卷4,《大正藏》第19卷,第247頁。

⑨侯慧明:《胎藏曼陀羅研究》,陝西師範大學博士論文,2010年,第147頁。

⑩卡爾·榮格等著、黎惟東譯:《自我的探索—人類及其象徵》,桂冠出版社,1991年,第300頁。

首都博物館研究員 黃春和

佛教藝術獨立學者 吳之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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