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女1(民间故事)

当宠犬成了断喉杀手,当同胞成了索命厉鬼,可不可怕?

  当遗产成了子女血泪,当欲望成了手足冤仇,可不可悲?

  虎女打狗,打恶狗,也打比狗还恶的人!

  引子

  新世纪伊始,北角建成了老江岔镇第一个民俗文化旅游村,竹楼吧、擂茶铺、织锦坊等一股脑儿涌出……

  小小村镇,很快热闹起来。

  村东头开着一家花店,店后一长溜儿花圃,临街那窄窄的门面上挂着招牌:二乔花店。店主大乔小乔是兄妹俩。

  花店里还有半个主人,名叫邵婕。邵婕和大乔青梅竹马,自小感情好。邵婕十二岁那年父母双亡,被跑江湖玩杂耍的老姑婆领走,一去十年。前不久,老姑婆病逝,马戏班子也散了,驯养的动物全交给了自然保护区,邵婕就独个儿回了老家。大乔小乔见邵婕举目无亲,就邀她住过来,一起经营花店。

  这天,邵婕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招聘启事:老江岔“美娇宠物场”诚聘驯狗师一名,一经录用,待遇从优。老江岔集镇靠近国境,离北角不到四公里。邵婕得了这个信息,好不高兴!一来她正盼着自己学的一身本事有个用武之地,二来么,也想从宠物场学点儿经验,将来养些小动物啥的,没准儿能摸出条新路来。小乔赞成她去,大乔却极力反对。

  小乔说:“哥,你还没见识过姐的功夫哩!昨儿,老王家那条大狼狗撒野咬人,被姐一脚就踢掉了威风!驯些个宠物狗,怕啥?”

  大乔朝妹子一瞪眼:“功夫再好也不要去!玉雀泉山庄那事儿才过了多久呢,你们就忘啦?”

  玉雀泉山庄风景如画,时有贵客光顾。一天夜里,有位阔太太抱了条小不点儿的五色狗来住店,竟惨死在房间里——阔太太的咽喉给掏了个豁口,她那价值几万元的小狗也断了爪子,失血身亡。据说,阔太太和她的宠物狗都是被恶狗咬死的!

  令人震惊的是,杀人恶狗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

  社会上很快就风传,那杀人恶狗非但可以受主人遥控作案,而且有来无影去无踪的隐身术。另一种说法更实在,也更恐怖:恶狗不是有什么隐身术,而是受过特殊训练,不仅能快如闪电一击致命,还懂得在作案后自行清除留下的痕迹。

  阔太太的五色狗,就是出事的头天从美娇宠物场弄来的。如果充当杀手的恶狗直接打那儿跟踪而来,岂不……何况,那地方有大型猛犬出售。宠物场本身就值得怀疑!

  大乔这一提醒,小乔也害怕起来。

  邵婕却淡淡一笑:“你们晓得我在马戏班干过啥吗?”她一使暗劲,把指关节弄得嘎巴直响,“驯虎!就凭拳脚,那三百多斤重的东北虎在我面前也得服服帖帖,狗再凶,能跟老虎比么?”

  “真的?咋没听你说过?”大乔好生吃惊。

  “怕吓着你呀!”小乔又神气起来,“驯虎的人会点穴,比当年武松打虎简单多了!”

  大乔半信半疑。

  小乔忙作伪证,说邵婕点过她一下,让她傻呆呆地站了五分钟。

  大乔就没再坚持。他叫妹妹送邵婕去应考,自己则浇花去了。

  邵婕高兴得一把将小乔举过了头,吓得小乔尖声怪叫。

  一 宠物场虎女打狗

  美娇宠物场占尽了天时地利。

  从这儿往北,伸向大山腹地的河谷是一条长达数十公里的天然沙金采掘长廊,西边不远即国境;东去数里,有一处供游览的森林公园。山林深处,奇绝秀雅的飞瀑巉岩,雾中隐现的层峦叠嶂,时时处处,莫不吸引着远远近近的中外游人。

  单身矿工多喜欢弄一条忠实的镖犬为伴,来此休闲度假的雅男贵妇,则更钟情于小不点儿的玩赏狗,哪怕只是租借三五天,也会让旅途平添不少浪漫情趣。于是,这儿的宠物(其实只有狗)既出售也出租,而且有“猛兽型”和“天使型”两大类,以满足不同顾客的需求。老板每周还要举办“赛犬会”,为优良品种做做广告。观看赛犬会,便成了游人和本地居民的一项特殊娱乐。

  邵婕前往应聘那天,正好碰上狗市大集。

  大门内外,形形色色的旅客牵着宠犬来来往往。“天使”们浓妆艳抹,有穿衣裙扎绸结的,还有佩戴金银宝石项链的,比它们的主人还神气;那些雄赳赳的“猛兽”则别有一番风采,它们不屑于梳妆打扮,显示其凶猛程度的,是一根比一根粗的铁链。

  邵婕打量着它们,暗中揣摩着那些大家伙的攻击力量。在马戏班时她确实驯过虎,可那些虎都是人喂养大的,早已没了野性。

  她练的拳脚功夫,一为表演,二为防身,从没在凶猛动物身上真正施展过……

  木栅栏圈定的斗狗场中,有两条大得吓人的狗在搏斗。四周水泥看台上,挤满了凭票入座的狂热观众。邵婕没票,就站在栅栏门外看了一会儿。她发现,那些狗打架主要倚仗身子壮大和凶猛残暴,并无“章法”可言,心里就安稳了许多。

  水泥场子一角,背着阳光的人字梯上站着一位年轻女子,她正挥动排刷,全力对付一幅铁皮广告画。女子画的是一条张牙舞爪的巨犬。巨犬身后漆黑的背景上,写着极富鼓动性的广告词:猛犬——男子汉和女强人的选择!您最忠实的仆从和保镖!永不背叛主人的智慧伙伴……

  大喇叭在向观众介绍:场中那条灰狗是纯种“威玛”,重达106磅;黑狗系“鲍尔——琼玛”一代杂交,体重95磅;双方都曾保持不败纪录……

  正说得热闹,两条大狗在空中相撞。黑狗被撞倒在地,灰狗迅猛压上去……格斗见了分晓。自知不敌的黑狗逃回铁笼。

  观众用掌声和呼哨为灰狗喝彩。灰狗昂首挺胸,顾盼自雄,但场内已无敌手。这忘乎所以的家伙突然耸身立起,攀上了离地近二米高的人字梯。

  观众惊叫起来。骑在人字梯上作画的女画师火烫着了似的一声惊叫,将手中的颜料罐和排刷朝灰狗砸去。

  邵婕见势不妙,推开吓呆了的工作人员,冲进场子。

  灰狗一摆头甩开颜料罐,张口叼住排刷柄咬作两段,随之纵身朝女画师扑去。

  女画师无路可退了!

  就在这危险时刻,腾在半空的灰狗被跃身过来的邵婕拦腰揍了一拳,那畜生被揍得打了个滚,转头咬向邵婕。

  邵婕不慌不乱。她蹲身、拧腰、跃起的瞬间,双脚快捷无比地击出,狗脸上“噼啪”挨了几“耳光”。

  灰狗给打蒙了。

  邵婕不再给它反扑之机,趁它愣怔的一刹那,她抱定一根木桩,双脚全力蹬出。灰狗从平台上直摔下去。全场沸腾了!

  灰狗哀叫一阵,夹着尾巴逃回了笼子。工作人员忙关牢了铁笼门……激动不已的观众都站起来,朝邵婕报以热烈的掌声。

  “没伤着吧?”邵婕把女画师拉起来。

  那姑娘跟她年纪不相上下,有些瘦,比她白净得多。

  “没、没啥……”女画师涨红了脸。

  此时,很多观众围上来,跟邵婕搭话。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要应聘驯狗师的消息,顿时传开去成了新闻。于是,有人自告奋勇地领她去找一个什么郑助理。

  郑助理是个奶油小白脸,很有些架子。

  “刚才打狗救人的是你?”听旁人介绍罢,郑助理不相信似的把邵婕整个儿“扫描”了两遍,“身手不错嘛,哪儿练的?”

  “我自小在马戏班驯虎。”邵婕皱皱眉,“打条狗算什么!”

  小白脸不再问,吩咐一名女工带邵婕去驯狗场。

  “这就算聘上了么?”邵婕问女工。

  “早着咧。”女工白了她一眼。

  宠物场里宽敞得惊人。穿过一片花圃,绕过一座小土山,后面才是真正的驯狗场。分成小格的几排狗屋之外,是个用水泥高墙围着的小院,这里专门驯服那些不服管教的烈性子狗。

  一个赤膊汉子正手持一根橡胶皮缠着的长棍,在场子里跟一条大白狗周旋。

  大白狗避过一棍,似一道白光射向那人。

  大汉挥棍击出。随着一声闷响,大白狗被击倒。它再次进攻,又遭到更为凶狠的一棍。大白狗终于失了锐气,乖乖地被人套上锁链,牵走了。

  大汉腰间的手机响了。他抓起手机听着,嗯了几声,偏过头朝邵婕看了一眼,走进水泥墙边的一个小门。很快,一条重逾百磅的短毛狗从那儿吧嗒吧嗒走出来。

  大汉不知打哪儿一下子转到了邵婕身后。“刚才老板吩咐过了,”他对邵婕说,“要你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把这条狗制服!”

邵婕还没来得及开口,短毛狗已一声不吭直奔她而来。

  大汉疾步退开,顺便拖走了胶皮棍。

  邵婕使出了斗虎的连环腿。表演时,踢虎无需用力,反正老虎会主动配合“负伤”倒地的,这会儿,她却不得不使上了全力。

  短毛狗愣头愣脑挨了几下,却全不在意,甩甩耳朵,仍朝她逼过来。

  一连闪开两次扑击后,邵婕故意放慢动作。趁短毛狗飞身扑咬过来之际,她一步蹿到它身后,抓住两条狗腿猛一使劲。她使出了表演时掼老虎的招数,百来磅重的狗哪能经得起这一掼?短毛狗被狠摔在地。邵婕又飞起一脚,将那畜生踢到数米开外。

  短毛狗嗷嗷叫着逃进小门,被藏在那儿的两个人使铁叉按住,套上了锁链。

  大汉推门进了场子。“老板说很好,你被录用了!”他把手机放回腰间,仍是那样面无表情,“老板说,试用期月薪一千元。”

  邵婕松了一口气。

  这天剩下的时间,邵婕一直在揍狗,用胶皮棍揍。大多数恶狗被揍之后变老实了,给拴上锁链交狗贩们牵走,也有顽劣的,怎么打都不服输,只好关回原地,等候下一轮惩罚。

  到下午时,胶皮棍在邵婕手中已玩得很熟练。有了这棍子,看起来惊心动魄的驯狗之战,就变成了有惊无险的游戏。

  让她不舒服的是赤膊汉子阿朋敌视的冷眼。莫非是担心自己抢了他的饭碗?邵婕懒得跟他计较,却在心里加强了戒备。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铃响,邵婕记起该给小乔打个电话了。刚走到宠物场大门外的电话亭边,她意外地见到了大乔。

  “你怎么来了?”她迎上去。

  “我、我来这边送花……”大乔窘迫地说,“听人家说,你跟大镖犬打了一架?”

  “岂止一架!”邵婕笑着纠正,“不是打架,是我揍狗。狗都得这么驯。你放心好啦,驯虎的来治狗,绝对大材小用!”

  “这么说,是考上了?”

  “考上啦!正要打电话,你就来了……”

  “不,我是顺便来的,顺道……”大乔慌忙说,“今晚你不回去?那我走了……”

  送走大乔,邵婕回驯狗场拎了衣包准备去浴室洗澡,阿朋又叫住了她,说还有点儿事——老板要亲自看她驯狗。

  还得考?而且选在她累了一天最疲劳之际,这老板也太精明了!邵婕扔下衣包深深吸了口气。她返身进场。一条乌黑大狗在里面等着。那狗壮得像虎。它伸了个懒腰,就见有团团结实的肌腱在油亮的皮毛下滚动。

  这才算得上一个劲敌哩!

  黑狗硕大的头颅朝邵婕转过来,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吼叫,双眼也射出了凶光。

  邵婕习惯性地把手伸向门边,却捞了个空——胶皮棍不见了!

  地下室虎女探秘

  大黑狗前肢蹲伏,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邵婕也绷紧了浑身肌肉,准备赤手空拳迎敌。她知道,此时最困难的是把握分寸,既要制服狗,又不能把那畜生弄伤。

  黑狗阴沉着脸逼近。

  邵婕挺身跃起。

  黑狗比她更快,嗖地蹿上来,冲她咽喉露出雪亮的尖牙……

  邵婕猛一侧身闪过,随即,双手擒住黑狗的后腿狠劲一抡。那条体重与她不相上下的恶狗被摔了个跟头。它霍地转过身。邵婕不及细想,手掌一翻,紧紧捏住了长长的狗嘴。

  黑狗怒吼着拼命挣扎,可它挣不脱邵婕铁钳般有力的手。借它挣扎之力,邵婕顺势一拧,又将它摔得侧身倒地。

  那畜生竭力想抽出嘴来。邵婕死死按定狗头,不让它翻身。她知道,千钧一发之际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大黑狗似也意识到劣势所在,它不再拔嘴,却全力划动四肢,想要站起来。

  邵婕一急,全身气力贯于手掌。

  她听到了狗骨头碎裂的声响!

  大黑狗的身子软软地倒下去。阿朋和两个拎着电鞭的工作人员急忙赶过来。大黑狗的鼻梁骨被捏碎,上下牙齿竟交错成一个整体。几个人把狗嘴撬开,里面掉出好几块断牙碎片,还有一截血糊糊的狗舌头……

  这一场人犬恶斗,让阿朋对邵婕的态度彻底改变。他称邵婕为大姐,殷勤地为邵婕安置住处,还叫了酒菜,为大姐接风。

  “弄死了超级猛犬,老板不会怪罪吧?”邵婕担心地问。

  “哪能呢?”阿朋为邵婕斟上冰镇雪碧,“实话告诉你吧,咱们老板正是要通过斗狗来考验你的本领,想让你做近身保镖呢……再说,今儿那‘黑皮3号’哪算得上‘超级’?场里比它强的多着呢……”

  邵婕心头紧了一下。她还以为今天干掉的就是那条当“隐身杀手”的恶狗哩!如此说来,老板作为杀人犬幕后操纵者的嫌疑更大了!那个猛犬杀人疑案,看来有可能在她手中水落石出呢……

  正想着,阿朋的手机叫了起来。阿朋嗯了一声,对邵婕说:“老板让你马上去。”

  老板住的是一栋独立的小楼,一道坚固的高围墙把它跟四周隔离开来。

  有人在弹琴。

  踏着墨绿地毯,邵婕跟在女工身后走进了二楼那间珠帘翠幕重重垂挂的客厅。

  琴声骤停。

  女工退了出去。邵婕看清钢琴边坐着的是一位身穿洁白长裙的美艳少妇。淡绿灯光照着,那女人就像荷花仙子斜倚着一片巨大的荷叶。

  “我刚才在楼上看到了你精彩的展示,嗯,身手很不错!我要雇你做保镖,加两倍工资。”少妇直截了当地说。

  原来老板是个女的!邵婕绷紧的心弦放松了一半。“太平盛世的,要啥子保镖啊?”她大大咧咧地问。

  女老板叹口气,摇了摇头走过来,伸出纤纤玉指,把茶几上一张彩印小报推到邵婕眼前。这是一张从国界那边传过来的华文报纸。报纸的右下角印着一个中年美妇的相片,边上的标题大意是4Q公司原经理N·M柯先生的华裔遗孀日前在某某地被害,旁附着一篇关于“猛犬杀人”的小文。

  照片中的美妇与女老板长得十分相似。

  “这位柯太太是……是你——”邵婕问。

  “是我大姐。”

  “我们这边的玉雀泉山庄也发生了同样的惨案……”邵婕看着女老板的眼睛说。

  “死者是我二姐。”女老板凄然道,“她刚回国,那个神秘的凶手又追过了国界……姐妹三人只剩我一个了,我能不怕吗?”

  邵婕又拿起那张报纸浏览了一遍。柯太太被害的现场,同样有一条咬断前肢失血而死的小巴儿狗!

  “那准是一个仇视小动物的迫害狂!”女老板说,“而我这儿那么多可爱的宠犬,那凶手知道了,还不知要怎样大开杀戒哩!”

  “哪有专门迫害狗儿的?”邵婕傻乎乎地说,“那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也许是变态……唉,简单地说吧,我要你跟我住在一栋楼里,保护我,也保护我的小狗。”她从沙发上抱起一条卷毛小狗,“明白了吧?”

  “那我是不是明天就搬进来?”邵婕问。

  “不是明天,是马上。”女老板说,“你就住楼下。记着,没传唤你不要上楼,但也不能走远——阿媚,领邵小姐去她的房间!”

  女工阿媚把邵婕领到一楼楼口那套小房间里,房间里用品一应俱全。

  一会儿,阿媚把邵婕的衣包送了进来,还给了她一部手机。

  邵婕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早起床等着,可直到吃过阿媚送来的早点,女老板仍没叫她。她便揣着那部手机四处闲逛。

  那个年轻的女画师还在赶昨天没画完的铁皮广告。看到邵婕,她主动地打招呼,说自己叫柳小明,又追着打听邵婕在哪儿学的武艺,简直跟电影里的女侠似的!

  邵婕笑笑说:“我哪会什么武艺呀,只不过在马戏班驯过虎,有几斤力气罢了。”

  柳小明更是羡慕得不得了。她说,她是美院学生,下学期该上大三了,要不是想趁暑假挣点儿学费,她早跟同学们去西双版纳写生去了,这“狗窝”真不是人呆的,呆久了,非吓得神经短路不可!

  邵婕闲得无聊,巴不得有个伴儿说说话,可她惦记着自己的职责,就又跑到了老板住的小楼下。

  “老板叫我没有?”她问阿媚。

  阿媚说:“老板要出去会打电话给你的。今儿没事,该你闲着。”

  邵婕吐吐舌头,心想这每天一百元的工资挣得可真轻松!早先在马戏班,累死累活,一次也最多分个二十多块钱……只是,自己千万可别玩忽职守让老板出事才好!

她坐不住,仍然去找小柳。

  小柳没在广告画旁。邵婕找了好一阵,才在仓库后头那长着野草的土岗子上找到她。小柳抱着画夹,在那儿写生。

  这是宠物场的制高点。从这儿望下去,占地三四公顷的宠物场尽收眼底。远处,大门那边的狗市依然热闹;近处,阿朋他们仍在驯狗。土岗子下是老板的小楼。院子里,穿一身雪白工装的女老板正逗引着一条瘦长的中型狗,是蓝眼睛的“灵狐”。

  “老板亲自驯狗?”邵婕问。

  “有啥稀奇的!”小柳说。她正在画阿朋的动态速写,边画边说:“宠物场老板,驯狗当然内行。你可别惊扰了她。”

  邵婕便小心地趴下身子,透过茅草的间隙往下看。

  “灵狐”从主人手里叼过一把钥匙,走向一道门,人似的立起身来,将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门锁竟被它打开了。那幽灵般的瘦狗走进去,不知干了些什么,退出时,它嘴里竟叼了块抹布。门被拉上。瘦狗一边退,一边用抹布清除自己的足迹。

  女老板蹲在一边,若有所思。

  太神了!邵婕也驯过马戏小狗,她的狗也能完成复杂的动作,比如给被捆着的演员松绑、从浮沙下扒出深埋的物件等等,但她从没想到有懂得消除“作案痕迹”的畜生!

  狗是不可能有“头脑”的,要使它形成如此复杂的“条件反射”,得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啊!

  眼前这古怪女人,却不厌其烦地干着这些:指出地面没擦干净的痕迹,用鞭子或是糕点,一再让那狗重做……

  那个让公安人员头疼的案件果然被她侦破出来了——凶手正是这女人!是她唆使恶狗作案,一连害死了两个同胞姐姐!

  动机呢?最好的解释,应该是争夺遗产。

  邵婕的心怦怦乱跳起来。

  “走吧。”小柳拉拉她,轻声说,“别让老板看见了你——她要不高兴的。”

  邵婕跟小柳回到广告画前。“你不觉得这一切有些怪怪的吗?”她问。

  “我呀,见怪不怪了!”小柳说着,又抓起了她的油画笔,“我的任务是挣足学费,别的一概不闻不问。”

  跟阿媚在小餐厅里吃过午饭,女老板来电话了,叫她上去一趟。女老板告诉邵婕,白天多休息,只要不出宠物场,到处散散心也可以;晚上九点半必须回住房,但不要擅自上楼,她已派人在小房间里装了传呼铃。

  邵婕回到楼下,刚想躺下睡睡,铃响了。她急忙跑上楼。女老板说没事,她不过是想测试一下邵婕听到铃声到跑上楼,一共需要多长时间。

  真是神经质!

  心里有事睡不着,邵婕觉得应该找小柳了解了解情况,却没见着她,准是上哪儿写生去了。怏怏地转了一圈,转过屋角时,她忽然看到有人从围墙根一间土地庙似的小屋里钻出来。定神看看,是郑助理。

  姓郑的弯腰鼓捣了一会儿,吹着口哨走开了。

  邵婕四下里望望,正午的烈日下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她就走向“土地庙”。在郑助理弯腰的地方,她找到一个装在地面上的铁环。她拧了拧,没动,又朝相反方向使劲,“土地庙”的门居然开了。

  邵婕走进去,小屋里空空如也,墙上装着一个闸刀。她推上闸刀,水泥地面无声无息地陷落下去,露出一条幽暗的砖石巷道。

  一盏昏黄的电灯无精打采地照着。

  邵婕顺石级走下去。石级越来越陡,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她面前出现了一架安装在水泥陡壁上的钢筋竖梯。邵婕心一横,攀着竖梯下到那深井般的黑暗里,摸着墙往前走。

  忽然,她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借着巷道顶上反射的微光,邵婕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在向她走近。黑影闪动着两星磷火。

  也许,这才是传说中的杀人犬!可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无法攻其要害,如此相斗,肯定吃亏。

  撤吧!邵婕伸手去摸梯子,黑影已挟一股腥风,迎头扑来!

  虎女惊魂

  此时,头顶骤然泻下一道强光。

  巨犬被照花了双眼,中止了攻击。邵婕趁机飞快地攀上壁梯。在梯子顶端,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

  “小柳——你咋来了?”

  “见你进来,我跟来看看。”小柳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劲儿地用手电筒向下面照。巨犬没咬到人,气呼呼地在那数米见方的地下室里来回疾走。

  “快离开这儿。你咋不害怕啦?”

  “跟你在一起有啥怕的?”小柳傻乎乎地说,“要真能发现什么恐怖的秘密,回学校跟同学们就有故事讲了!”

  “但你记着,今儿见到的事千万别跟任何人说!”扭动铁环关上“土地庙”门时,邵婕告诫道。

  “嗯。”小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你也得当心些,别乱闯……”

  “我知道。”邵婕说着,走向驯狗场。

  驯狗场外空无一人。满树的蝉吱呀吱呀乱叫,让人心烦。

  阿朋在驯狗。四条大狗在他的口令下起立、卧倒、敬礼……一个矮壮的黑脸小伙子蹲在一边看着。

  见到邵婕,阿朋忙站起来打招呼,又告诉她,黑脸小伙子是新招来的驯狗员。

  邵婕说:“原来驯狗也有这么悠闲的!”

  “那当然。天天揍恶狗,谁受得了?”阿朋笑着说,“昨儿为了考你,把该揍的都揍完了。这下,小张来半天了还没捞着一次显身手的机会。”

  邵婕笑笑,便也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他驯狗。

  阿朋一边指挥狗兜圈打滚,一边陪邵婕闲聊。话题扯到郑助理身上,阿朋说:“你可别小看了那家伙,听说在国外念过大学呢;人家给老板出的点子够出一本书了——什么‘猛兽型’、‘天使型’、赛狗促销,全是他的主意。

  “刚推广‘镖犬’那阵子,狗就是恶不起来。这是狗性:同类相斗,很少有往死里咬的。郑助理却有法子去掉狗这种天性:把它们单独囚在又冷又硬的水泥屋子里,经常用电鞭激怒它……你瞧咱们驯服的那几条狗,哪一条不是被整得又蠢又恶了的?这些蠢狗非要挨上一顿痛打才变得服服帖帖。这一来,买主既欣赏它的凶恶,又喜欢它那副奴才相,宠物场自然生意兴隆了……”

  邵婕问:“照你这么说,咱这儿并没有真正的猛犬?”

  阿朋说:“怎没有?那又是郑助理的高招了——那种猛犬由他亲自喂养。听说关在地下室,专喂活食,开始是兔子啥的,然后喂蛇……反正弄到啥是啥,狗得战胜了猎物才能保命不死……那条‘黑皮3号’,你知道它吃过什么?吃过它的同胞兄弟!”

  邵婕止不住一阵反胃。“干吗要那么残忍?”她皱了皱眉说。

  “他自有一套理论:六亲不认,再加上从跟各种动物打斗中练出的力量和攻击速度,才能驯出名副其实的‘超级镖犬’……”

  正说着,一名女工在门口喊邵小姐,说有人找她。

  邵婕跑出去,是大乔。

  “妹妹让我给你带来这个……”他递过两件薄膜包着的衬衫,“她还要我转告,要你小心些。”

  “她自己咋不来啊?”邵婕故意逗他。

  “她没工夫。”大乔说着,朝驯狗场门里看了看,“那高个儿汉子,是谁?”

  “阿朋。”

  大乔低声道:“这人不怎么正经,我发现他说话时老用眼角偷看你……”

  “啊,原来还有人在外面偷看!”邵婕白了大乔一眼,“我们在谈工作。男子汉,咋那么小心眼儿!”

  大乔脸红了:“那你忙去吧。我走了。”

  晚饭后,在小柳那儿闲聊了一会儿,邵婕就迎着混合有花香和牲口气味儿的晚风回小楼了。

  小楼围墙的院门早已落了锁,是阿媚来替她开的门。阿媚跟瘦狗“灵狐”一起住在前后院之间的侧屋里。那瘦狗没跟阿媚回屋,自己走到院门边趴下了。阿媚说,那是灵狐的哨位,值晚班的地方。

  邵婕回房洗了个澡,静下心来,把这两天的见闻梳理了一遍。如果地下室囚禁的真是那“猛犬杀手”,那么,郑助理就是幕后指使者了!她该报警。掏出手机,邵婕却又犹豫起来。她还没弄清女老板是什么角色——到底是郑助理的后台,还是如那女人自己所说,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楼上的琴声随着晚风飘向远方。

  邵婕睡着了。

  她梦见了地道。恶魔般的巨犬。吧嗒吧嗒,巨犬不慌不忙沿梯级走上来了。不对呀,它怎么可能攀援那段垂直的壁梯呢?然而,巨犬确实在一步步向她走来,吧嗒吧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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