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津人的麥收記憶

河津人的麥收記憶

  端午節一過,樹上的布穀鳥忙碌起來,“咕咕——咕咕”,從天剛矇矇亮叫到夜深人靜。

母親踩著縫紉機,指著屋外說:“你聽布穀開始催收了,麥黃—杏黃、麥黃—杏黃”,手裡的活計依舊不停,舊布袋、化肥袋、飼料袋,不論破舊只要縫縫補補還能用的都收拾起來,麥子豐收了都能派上用途。

鐵匠鋪子

村大隊部東邊有一條奔流不息的深水渠,渠上兩塊青石板搭建起一座小橋,橋那邊有一間土坯房子,是一個鐵匠鋪子,房後有一片旺盛的白楊樹林,房前是連片的菜地。鐵匠是安徽人,姓張,村裡人都叫他張鐵匠。方圓二十里只這一家鐵匠鋪子,莊稼人所需工具都到鐵匠鋪子訂做,一年到頭生意挺紅火。

河津人的麥收記憶

一入夏,鐵匠門口的小石板橋上來往的人就多起來,每日都有人家到此定做新鐮刀,家家戶戶磨鐮、修杈耙、釘木鍁等傢伙什也免不了找鐵匠。林子裡的布穀鳥一聲接著一聲,鐵匠的風箱拉的愈發起勁,呼哧—呼哧,年輕的學徒忙的不亦樂乎,爐子裡的火苗噗—噗亂竄,打鐵的漢子臉被映的紅彤彤,額頭上滾下密集的汗珠子,手臂上暴起條條青筋,手裡鐵錘掄的哐當—哐當響,火花四濺,通紅的鐵塊經過千錘百打逐漸成形,再往門口的小池子裡一放,“滋——啦”一聲響,升起幾縷青煙,隨後再經過幾番仔細打磨就完工了。

這時節從早到晚,鐵匠鋪子都不停歇,門口的土牆上掛著一排各種大小的鐮刀,一道道銀光明晃晃地閃著人的眼睛。

麥 田

山坡上,那一塊塊梯田裡金黃的麥浪此起彼伏,沉甸甸的麥穗低著頭,窸窸窣窣,竊竊私語。幾隻花蝴蝶掠過麥尖尖,形影不離的飛舞著,在翻滾的麥浪裡追逐嬉戲。

咔擦—咔嚓,三嬸家是村裡麥收開鐮的第一家。不到晌午緊挨著三嬸家的那幾塊麥地也都有了動靜。

河津人的麥收記憶

太陽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鋥亮的鐮刀飛快的在人們手中舞動。草帽下一個個黝黑的臉龐汗如雨下,他們彎著腰,揮動著手臂,一把麥子,一道鐮刀,用力均勻,既輕抓輕放,又手腳麻利,顧不得麥芒刺在身上扎的慌,一場爭分奪秒的麥收競賽在田野裡上演。

身後一壟壟清脆的麥子臥倒在田裡,高低整齊的麥茬兒像黃土地金色的脈搏,優雅的延續著、流淌著……

打麥場

 男人用麻繩捆綁好麥子,壘了滿滿的一平車,粗壯的大麻繩套在渾圓的膀子上,牛一樣的男人向前一使勁,穿著花襯衫的女人奮力一推,小平車晃悠悠在山路上走起來。

 打麥場上堆滿了麥子,讓炎熱的太陽曬個夠吧,金燦燦的麥穗閃出喜悅的光芒。

河津人的麥收記憶

  晌午一過,突—突—突,打麥場沸騰了,拉著石碾的拖拉機冒著一股股黑煙,一圈圈碾壓著麥子,眼疾手快的人們用山杈不停翻著壓過的麥杆,一層層圓溜溜的麥子滾出來。

  一陣緊張的忙碌之後,人們頭髮裡、臉上、手上都沾滿了塵土,且不管那些了,打發孩子們去買上幾根冰棍,坐在柿子樹下涼快片刻。

傍晚時候,男人們卷著鋪蓋到打麥場守夜,等一場好風揚麥子。告別白天的忙碌,涼蓆一鋪,男人們三五成群的聚在電線杆下打撲克,女人們躺在涼蓆上搖著扇子,話話家長裡短,看孩子們圍著電線杆抓一種叫鬼蛾蛾的通體雪白的胖飛蛾,還有那不安分的金綠色的天牛。

河津人的麥收記憶

夜涼如水,風悄悄的來了,家家戶戶忙起來。輕巧的木鍁揚著麥粒,嘩啦啦,一片片麥殼被風輕輕撫去,小山似得乾淨的麥子在朦朧的夜色中散發出甜甜的香味。

拾麥穗

  夏收不只是大人們的事,孩子們也有半個月的麥假,假期作業是到地裡撿拾落下的零散麥穗子,體驗田間地頭的辛苦,開學交十五斤麥子。

麥假裡,我是非常勤奮的,像小大人一樣,日日早起,挎著用褐色細荊條編制的籃子,籃子裡放著一把母親不用的舊剪刀,數著路旁草叢裡的露珠、摘著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去拾麥穗。從地頭到地尾,我一根一根撿拾著麥子,湊夠一大把用剪刀剪下穗子。有時遇到裝車粗心的人家,地裡零零散散落下許多麥子,也顧不得麥茬紮腳,三下五除二拾起這些麥子,綁成一把一把,最後再轉移到一棵陰涼的樹下,坐在石頭上慢慢剪下它們的小腦袋,滿滿一籃子麥穗很有顆粒歸倉的喜悅。

河津人的麥收記憶

當然,遇到心細的人家,一早上拾不了多少麥子,便有些垂頭喪氣。記得有一次,我快到早飯時間都沒有拾到多少麥穗,看到臨近地裡的麥子還沒割,我悄悄的拿剪刀剪了許多穗子,結果回到家父親一眼就發現那是新鮮的麥穗,狠狠地責罵了我一頓,這件事至今記憶猶新。

繳公糧

麥子打下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繳公糧,老百姓叫做繳愛國糧。

各村繳公糧的時間一定下來,家家都提前準備好今年收的好麥子。

 繳公糧那天一大早,母親就做好了飯菜,父親匆匆吃過後,就扛著麥子到村大隊院裡集合,坐上拖拉機去鎮上繳公糧。

  鎮上的糧站早被圍的水洩不通,人們都伸長脖子眼巴巴的等著。

終於輪到了,父親擦把汗,把麥子往秤上一放,糧站的工作人員先看斤數夠不夠,還要打開袋子看麥子是否乾淨,能算幾等,最後再抓上少許放在嘴裡一咬,“嘎—嘣”一聲,乾透的麥子達標了,這才衝著父親一笑,“這家的麥子不錯,送到庫房裡!”父親便樂呵呵的在眾目注視下去繳公糧了。

河津人的麥收記憶

公糧繳了,地裡的玉米也種上了,造紙廠收草垛的三輪車來了,數著打麥場一堆堆金色的小塔山,小麥垛三十元,大麥垛四十元,一天不到就全拉走了,打麥場的野草便肆無忌憚地長開了。

河津人的麥收記憶


分享到:


相關文章: